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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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你的稿件,一直缺了一個章節。”


  是缺了一個章節。女主角做春夢的那個章節。


  阮喻那顆心猛地一蹦三尺。


  她竭力鎮定下來:“沒有?”


  許淮頌卻根本沒給她蒙混過關的機會:“把第二十三章確認一下。”


  “現在嗎?”


  許淮頌點了一個致命的頭。


  她硬著頭皮走回去:“可我手頭沒有稿件。”


  “網站後臺也沒有?”


  他一個律師,為什麼連女性文學網的後臺都清楚?


  阮喻慢吞吞打開了手機後臺。


  逃不脫了,但至少可以找塊遮羞布。於是她說:“網有點卡,我等會兒回去路上發給你。”


  “這裡有無線,密碼四個六四個八。”


  阮喻暗暗吸了口氣,咬咬牙,三分鍾後,把章節內容復制粘貼,拷到文檔發給他,然後說:“給你了,那我先走了。”


  許淮頌卻對著電腦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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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長了,眼睛疼。”


  他好像是因為胃才進來的?


  “那你休息好了再看。”


  “你念。”


  “?”


  阮喻揉了一把耳朵:“你說什麼?”


  許淮頌闔上眼,提了下被子,躺下一半身子:“我大致記得原作,你念一遍,我確認沒問題,就可以結束工作了。”


  “……”


  他沒問題了,她會有問題的。


  阮喻連假笑也憋不出來:“我確認過,這章沒有問題。”


  “二戰時,英美軍方為加強對戰機防護,調查了戰後幸存飛機的彈痕分布情況,決定加強彈痕多的地方。但統計學家指出,應該注意彈痕少的部位,因為當它們受到重創,戰機將很難有機會返航。而這部分數據,卻往往被人忽略。”許淮頌閉著眼睛,把這個故事娓娓道來。


  “……”


  一個反調色盤愣是扯上二戰,她這寫書的都沒這種想象力。


  阮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上來,服氣地拿出了手機。


  行,給他開個戰鬥機。


  不就是一段小黃文,誰還不是個成年人了?


  她關上房門,擱下保溫盒,拿起手機,左手摁在右手腕上,企圖穩住自己,然後清了清嗓,用機械式女聲道出:“第二十三章……”


  “章”字落,房門被人敲響。


  她頓住,許淮頌也睜開了眼。


  站在外面的女護士隔著門說:“許先生,有位陶姓女士自稱是您的母親,正在向咨詢臺詢問您的病房號。”


  *


  一分鍾後,來不及遁走的阮喻,跟小黃文男主角的母親和妹妹正面相遇。


  門一打開,三位女性面面相覷了一瞬,陶蓉和阮喻同時向對方點頭致意。


  許懷詩愣愣的,把阮喻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似乎認出了她:“啊呀……”


  “許懷詩。”許淮頌直起身板,沉著臉看她一眼,“今天周五,你逃課來的?”


  她的注意力被拉回,一把挽住陶蓉:“哪能啊?媽批準的!你看你回國了也不回蘇市,還得我們特意過來。”


  陶蓉輕拍一下她的手:“你哥忙。”又看了眼杵在原地的阮喻,“這位是?”


  阮喻這才發現自己還保持著緊握手機的演講姿勢,主動打招呼:“您好,我是許律師的委託人,來這兒跟他談工作。”


  許淮頌默認了這個身份,叫陶蓉和許懷詩坐,邊說:“我說了沒大事,就是水土不服。”


  “這都住院了還……”陶蓉眼眶發了紅,說到這裡卻頓住,大概終歸顧忌到外人在場,沒往下講。


  阮喻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妨礙到了這家人,正打算離開,卻見許淮頌的目光掃了過來:“給我媽洗點水果。”


  她“哦”一聲,轉頭去提他床頭櫃上的水果籃,走到門外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叫她給他媽洗水果?這怎麼好像哪裡怪怪的?


  她正愣神,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個脆生生的聲音:“姐姐,我來幫你一起洗!”


第20章


  阮喻回頭看見了許懷詩。


  許淮頌不是獨生子女,她以前就知道,但這個妹妹具體小他多少,她沒太了解,這下看許懷詩穿了蘇省統一的高中校服才大致清楚。


  應該是十六七歲。


  阮喻心裡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市一中的校史館好像有她的照片。許懷詩該不會剛好在那兒就讀?


  阮喻衝她笑笑:“我來就行了,你不去跟你哥聊天嗎?”


  “跟他有什麼好聊的。”許懷詩嘟囔一句,“簡直太過分了,還叫客人洗水果!”


  阮喻剛才也奇怪,現在倒回過了味。


  許淮頌應該是有話跟家人講,又看她杵著不動,這才故意支開她一會兒。


  可在他眼裡,她居然是這麼沒眼力見的人?她本來就打算走了好。


  許懷詩跟她到了茶水間,把手機擱在一邊,捋起袖子。


  阮喻無意間掠過她的手機屏幕,一眼發現,她鎖屏壁紙竟然是李識燦的照片。瘦高瘦高的人,穿著球服站在三分線上,掌心一顆橘色籃球。


  注意到她的目光,許懷詩大方介紹:“我男朋友。”


  阮喻一愣,然後在她笑嘻嘻的神情裡反應過來。哦,李識燦的女友粉。


  許懷詩幫著她一起拆果籃,拿出蘋果李子來洗。


  阮喻看她手法嫻熟,隨口問:“經常做家務嗎?”


  “對啊。”她點點頭,“都是我哥迫害的。”


  她愣了愣:“他不是一直在美國嗎?”


  “那他也有辦法逼我。”許懷詩嘆口氣,壓低聲,“遠程遙控,魔鬼似的。”


  阮喻笑了笑,目光掠過她身上校服時,心中危機感再起,問:“你在哪兒念高中呢?”


  “蘇市一中。”


  許懷詩脫口而出後,心底一聲“哎呀”。這算不算違背了她哥叫她“閉好嘴”的交代?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阮喻,卻發現她的神情比自己更心虛。


  得了,都是被她哥支配的天涯淪落人,又有誰比誰過得好一點呢?


  想到這裡,她對阮喻懷抱的歉意更深一層,說:“姐姐,你委託我哥的案子解決了嗎?”


  “快了,就等開庭。”


  “有碰上什麼困難嗎?”


  “缺了樣原本計劃中的證物,不過沒什麼影響。”


  許懷詩低低“哦”了一聲。


  那樣缺席的證物,就是她原本該向法院提供的,買賣大綱的證據。但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她造不出交易記錄來,許淮頌也嚴令禁止她作偽證。


  所以她隻能表示自己不方便提供。


  還好她哥拿到了一份電話錄音作為替代證據。而阮喻也考慮到主要矛盾集中在“蘇澄”那兒,不再過分追究她。


  許懷詩沒法正面致歉,隻好說:“你放心,有什麼麻煩都交給我哥,他很厲害的。”


  阮喻點點頭,回去路上又聽她好奇貓似的問:“姐姐,你長得真好看,你有男朋友了嗎?”


  她搖頭:“沒呢。”


  “那你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


  阮喻沉吟了會兒,半開玩笑地說:“跟你一樣嘴甜的。”


  許懷詩心底“咯噔”一下。


  糟糕,她哥這是直接出局了啊。


  *


  阮喻放下水果就提出離開。


  雖然陶蓉和許懷詩都客客氣氣請她坐會兒,但一家子裡插個外人,誰不別扭,所以她還是走了。


  病房裡隻剩了三人。


  許懷詩立刻開始八卦:“哥你這次悄悄回來,是不是因為阮學姐?”


  “胡說八道什麼?”許淮頌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完全不明所以的陶蓉。


  許懷詩衝他作個鬼臉,挽緊陶蓉胳膊:“媽我跟你說,哥在追剛才那個姐姐呢。”


  許淮頌咳嗽一聲,皺緊眉頭。


  陶蓉又驚又奇,眼底很快覆上涔涔水汽:“淮頌……你打算回來了嗎?”


  他垂下眼:“還不知道。”


  “哦……”陶蓉笑了笑,忽然起身,“媽去趟洗手間。”


  許懷詩松開她胳膊,等她出了房門,才小聲說:“哥,我是不是說錯話啦?”


  許淮頌飛她個眼刀子:“知道就行。”


  “可我說的是事實啊,你要是不打算回國,做什麼招惹阮學姐?難道還想誘拐她跟你去美國不成?媽真的特別想你回來,你給她點盼頭也好嘛!”


  “未必能實現的事,為什麼要提前給希望?”


  許懷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你這意思是,追到阮學姐才考慮回國?那你瞧著,這個兒媳婦,咱媽要定了。”


  阮喻並不知道自己在許家已經成了“兒媳婦”候選人。她在慶幸陶蓉母女來得太是時候,叫她逃過了“公開處刑”,並且暗暗發誓,開庭之前堅決不再出現在許淮頌面前。


  三天後,劉茂帶來了好消息,稱被告徹底自我放棄,連答辯狀都交不出來,法院已經確定開庭日期,就在一禮拜後。


  眼見這事也快告一段落了,阮喻放松下來,打算去郊區看看爸媽。


  阮爸爸和阮媽媽是一對退休老教師,年輕時候四處支教,風裡雨裡什麼苦都吃過,因為心向支教事業,很晚才回到蘇市一中任教,安穩下來要了孩子,老了以後終於打算享享清福,在阮喻高中畢業後申請了提前退休,跟她一起到了杭市。


  杭市宜居,郊區尤其,阮喻畢業後原本也想搬過去,正好清淨寫作,結果被她爸趕出了家門,說她跟他們在這裡養老,是不是想遁入空門?


  她隻好自己在市區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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