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的未婚妻原來還是這位沈小姐,也不知怎麼就換成了林大明星?」
「那不是明擺著的事嘛,被綁架了一天兩夜才救回來,恐怕早就不清白了……」
我的動作一頓,玻璃碎片劃傷了指腹,深嵌肉裡,殷紅的血珠瞬間淌到了手掌。
頭頂上,林風若怨恨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真幸運啊,被綁架了還能全身而退。可惜我姐姐被虐S,她本不該S得那麼慘!」
「沈若,你該下跪賠罪!」
我被兀然推倒。
腿倔強地撐著,雙手卻撲進了細碎的玻璃碴中。
「你憑什麼要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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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目赤紅,仿佛要滴出血來。
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更沒有對不起林風若!
我的眼裡有四分五裂的光,拼命地忍住疼,忍住淚。
皮膚割裂,染血的玻璃碎鋪在掌心,淋漓的血從細密的傷口湧出來,被無數玻璃碴折射出血色剔透的光芒……
孟涼笙看到了這一幕。
「啊!好多血!」
圍觀的女賓客驚呼著,不敢再看。
孟涼笙隻瞥了我一眼,便眼底烏紅,幾乎滲出淚來。
他白淨如雪的臉龐,配上喝酒而紅豔的嘴唇,便似飲過血的人間修羅。
他兇意畢露,字字含煞:
「林風若——」
「要麼跪,要麼S!」
11
京城的孟少,說話不是開玩笑。
林風若眼圈通紅,可憐巴巴望向孟涼笙:「孟總,如果是姐姐,你會讓她跪這個女人嗎?」
孟涼笙眉目骜然,眸裡射出一抹冷厲:
「林風若,你要是不懂分寸,我教你。」
林風若頓時噤若寒蟬,緊咬住唇。
眼淚一滴一滴砸落,委委屈屈向我跪下。
「看來孟少護著的沈小姐,才是正主!」
「網上那些八卦亂講,林大明星還真當自己是孟少未婚妻了!」
林風若眸中帶淚,抖如柳條,看我的眼神藏著乖戾。
孟涼笙把我橫抱起來,手臂收緊,嵌入懷中。
「林風若,我讓你跪的,不是平地。」
「你若識相,就該知道怎麼做。」
男人眸色如冰,不容忤逆。
林風若登時目瞪口呆,眼裡失了神採。
她想抱孟氏這棵大樹,就要知進退,懂取舍。
她抖瑟著,咬牙跪進一地的玻璃碴中。
哀號瞬間響徹大堂。
我縮進孟涼笙懷裡。
他的頭低過來,溫熱的嘴唇擦過我微湿的鬢發。
「若若,別看,我們去醫院。」
大雨垂落,黑夜和雨水裹挾著寒意。
孟涼笙抱著我,容顏隱沒在車內的暗色中。
心跳很重。
盤踞心頭許久的問題,終於問出口:「你有沒有受傷?」
「嗯?」他英挺的長眉微微揚起。
「我被綁架後……你有沒有受傷?」
他屏息,垂眸看我。
許久,他眼底眸光微轉,笑容也顯得清淺:「若若,早就好了。」
「傷到哪裡了?」
他不說話,眼眸烏沉,大掌將我的頭按進心窩裡。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情緒像一條細長的繩,在我心上糾纏打結,縛得我心尖銳痛。
我想哄哄他:「孟涼笙,我的手不疼。」
他沉默地笑,眸光沉沉浮浮碎裂眼底。
他又哭了。
12
都說孟涼笙性子冷,沒有心。
但我知道,他是個愛哭包。
喝酒喝到頭痛,大晚上睡不著覺時,我遞上蜂蜜水他就會眼底湿潤;
他愛吃橙子,我切好橙瓣,將新鮮水潤的果肉遞到他面前時,他會紅著眼眶吃下;
當我叫他一聲阿涼時,他默默地看著我,就像得到一次昵稱而落淚的男孩子……
這世上,沒有人生來薄涼。
從醫院出來,到家已是凌晨。
孟涼笙站在門外,整個人隱在昏暗的光線裡:「若若,別趕我走!」
他眼眸微漾,我便什麼都說不出來。
半夜時,我的頭昏昏沉沉燒了起來。
胸口像著了一團火,不知名的痛楚從手上一直疼到心裡去。
我在夢中哭哭啼啼。
繾綣的親吻,落在我湿潤的眼角。
忽然就覺得,沒那麼疼了。
「若若,你發燒了,先把藥吃了。」
他衣襟半敞,大片冷白色胸膛衝進我眼眶。
左肋下,有圓形彈道疤痕。
瞬間熱淚灼眼。
我渾身滾燙,鑽心的疼痛湧向四肢百骸。
那傷,不知道要承受怎樣的痛苦,卻是無限地接近S亡。
我喉嚨哽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若若,不哭——」
我淚流滿面,不管不顧地攀上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用力地親他。
高熱的體溫,夾雜著淚水的湿鹹。
他愣怔,漸漸收緊了臂膀,由我亂親。
燈光落在那片清冷的瞳仁裡,像有火光搖曳。
他鎖住我的腰,無聲的纏綿中,漸漸反客為主。
舌尖霸道又帶著熱烈的氣息,迫不及待地侵入糾纏,容不得一絲躲避。
13
早上起來,我扒著門框,悄悄看廚房裡的孟涼笙。
晨曦的光灑在他蓬松的發頂上,一副冷清的面孔,系著小兩號的卡通圍裙,是一本正經又滑稽可愛的模樣……
他把蛋面煎得金黃,抬頭見我就笑,眼裡裝著爛漫春光。
我從後面抱住他的腰,蹭著他的脊背。
「阿涼。」
「嗯。」
他輕笑著,把我拉到胸前,捏著我的下巴,細細密密地吻過來。
溫熱的氣息纏繞而至,柔韌的舌滑入,糾纏探索著。
我心口漸漸灼熱,意亂情迷。
手機突然響起。
「別理。」
他嗓音含糊,吮著我的唇不放,吻得我透不過氣來。
「哥哥——」
男人聽到這兩個字時,身體像被冰凍住一般,氣息悶窒,喉結快速地滾動著,目光裡深深燃著賁張的火。
我窘迫得紅了臉頰。
男人重重地喘息,摟著我的手落到了腰間,一彎身,直接將我抱進臥室,一室旖旎……
趙警官在電話裡告訴我,梁竟被遣返回國,可以結案了。
我愣了許久,眼淚掉到手背上才恍覺。
孟涼笙緊緊抱住我,滿眼心疼:「別怕,不疼了,都過去了!」
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孟氏與林風若解約的消息。
在拍的新劇也無限期擱置。
一石激起千層浪。
沒了孟氏的庇護,對林風若不滿的圈內人紛紛爆料,欺壓新演員,強行加戲,蹭商業大佬未婚妻熱度……
一時間,林風若的黑料滿天飛。
輿論太盛,她無力回天,就連她的助理也被業內永不錄用。
公司年會。
璀璨的燈光下,我晚禮服的裙擺疊著他的黑色禮服,孟涼笙幽黑的眸子漾起一片星輝。
男人冷峻矜貴,嘴角含笑,一枚粉鑽戒指戴在了我的手指上。
他小心翼翼地在我臉頰上落下一吻:「寶貝,這麼多年,我終於把它戴在你的手上了。」
周圍一片驚嘆,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一旁的姜宿卻打趣道:「孟涼笙,賣身契都籤這麼久了,才把人哄到手,你這效率太低了!」
「什麼賣身契?」
「你籤的合同,忘記了?孟涼笙把財產全部轉給了你。」
「……」
姜宿看著我悶笑:「你心真大,籤名字的時候,都不看條款!」
「還有,你江邊的房子,也是他的手筆!」
我眸光一凝,亮亮地望向孟涼笙。
男人纏上我的腰肢,挑眉笑得得意:「所以,若若,你不能把我甩了。」
我目光閃動:「所以,阿涼,以後要乖乖的哦!」
姜宿噴出一口老血:「喂,你們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撒狗糧!」
14
我在洗手間,遇到了林風若。
很明顯,不是巧合。
墨鏡遮住她大半張臉,她看著我手上的鑽戒,撇嘴嘲笑:「沈若,你高興什麼?它本該屬於林風眠的。」
「在孟涼笙心中,你永遠排在第二。」
我安靜了幾秒,如實說:「或許你說得對。但是,可以長久陪在他身邊的是我。」
「如果林風眠回來了呢?你還有資格陪在他身邊嗎?」
她摘掉墨鏡,眼尾下露出一顆海棠紅的淚痣。
我一愣,不由得發笑:「你畫上一個淚痣,就變成林風眠了?」
她慢條斯語,一字一句道:「是林風眠除祛了淚痣,變成了林風若。」
我的驚愕,如五雷轟頂。
「所以……不管你是林風眠還是林風若,都是在騙孟涼笙!」
她神色晦暗,笑意不明:「我從小被梁竟收養,寄人籬下,連愛情也由不得自己。」
「梁竟讓我接近孟涼笙,挑撥他與老沈總的關系,我是迫不得已的。但是現在梁竟入獄了,我不用再受他擺布,可以光明正大回到孟涼笙身邊。」
我摸了摸指上的鑽戒,語氣從容:「你憑什麼篤定,孟涼笙還會愛你?」
「你說愛他,但你又不珍惜他,你接近他,從始至終都是為了傷害他。如果商戰垮臺的是孟涼笙,你還想做回林風眠嗎?」
林風眠沉默了片刻,緩慢勾唇:「隻可惜,感情的事,不講道理。」
她臉上浮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沈諾,要不要賭一把?我和你,看看孟涼笙會選擇誰?」
「賭嗎?」
「若若,我賭你贏。」
孟涼笙身姿挺拔,站在走廊上,看我的眼神溫柔至極。
林風眠笑容漸失:「我是阿眠啊!你要選那個女人嗎?」
孟涼笙嗤鼻哂笑,目露不羈:「或許叫你梁嵐更合適吧?」
「……」
林風眠頓時失去表情管理,連昂貴的粉底也遮不住她S灰的面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梁嵐,你還真當我是傻子?」
孟涼笙單薄的眼尾微微挑起:「那些肢體器官被寄回來後,警方檢驗出那些並不屬於同一個人的。」
「你們費盡心思來騙我,戲又不做全套,真是不走心!」
孟涼笙目光轉為嫌惡,音色極冷:「以前留你在身邊,是因為梁竟還沒有抓到。」
「但是現在,留你沒用了。」
她頹然退了幾步,聲淚俱下:「我是愛你的,涼笙——」
「你有闲心,還是期盼梁竟別把你咬出來吧!」
林風眠突然止住了哭聲,愣愣地,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
她的妝容暈湿糊在臉上,失態得像個小醜,失魂落魄地跑開。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孟涼笙的瞳孔在燈光下晶瑩似琉璃,他握住我泛涼的指尖:「若若,當年沈爸爸的決斷沒有錯。」
「錯的人是我。」
我的淚光明明滅滅。
所以, 當年他並沒有恨父親。
所以,我從來不是棋子。
我的真心從未被利用,
愛也從未被辜負。
15 孟涼笙視角
孟涼笙第二次見到了沈若,是在沈父的葬禮上。
小女人站在他的前面,纖弱的脊背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他的雙眼下。
她長發及腰,黑色的長筒裙直裹到腳踝,隻有一小截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
孟涼笙冷傲的面容,不禁微微皺眉。
那雙手腕太細了,似乎不用大力就能將它折斷,手掌也小, 顯得手指更加纖長。這腰細得他一雙大掌就能圍攏過來……
他走到墓碑前,放下手中的白菊。
「哥哥——」
她叫他, 他沒應。
她那雙紅腫的大眼睛看著他, 又要滲出淚來。
孟涼笙的心,沒來由地下沉。
身體比腦子更誠實,他把她摟進懷裡安慰:「若若, 別傷心,以後由我來照顧你。」
孟涼笙有潔癖, 卻從來不排斥沈若。
他的目光總會停留在她身上。
看著看著, 就會挑出她一堆毛病。
她太安靜了,她的眉色太清淺了, 眼睛太純澈了,皮膚又太顯蒼白了。
他的心裡好像有一團火。
不知因何而燃, 卻灼得他靈魂都是痛的。
直到他聽到有男生向她告白時,一向冷靜自持的孟涼笙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在外面喝了許多酒, 醉臥在沙發上,看她小心翼翼端著蜂蜜水不敢上前的樣子。
「哥哥,喝水嗎?」
「哥哥叫得那麼親熱, 還以為是真兄妹呢!」
「換個別的叫叫。」
沈若想起孟媽媽曾叫過他的小名。
「阿涼——」
他微垂下眼睫,眼眶慢慢地變紅。
是啊,這世上沒有人生來薄涼。
少年時的孟涼笙,也曾直抒胸臆,也有滿腔的情感。
隻是不知什麼時候, 所有的熱情被孤獨、寂寞壓縮至稀薄卑微。
不過是一個孤單單長大的男孩子。
渴望親情關懷,卻從來沒有得到過。
沈若也許不知道,她為他熱的一杯奶, 可以溫暖他的人生。
她為他撐在頭頂的一把傘,可以長久地撐在他的心裡……
孟涼笙站起身, 直接將人抱進沙發:「若若, 你這麼叫我,最好聽。」
他突然吻了下來,嘴唇壓著她的嘴唇:「若若,我喜歡你, 我們結婚吧。」
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這個世界荒涼,唯愛可以暖人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