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16

「事業上沒成就也就算了,女人總得打扮打扮自己吧?看看陳恩,人生孩子,你也生孩子,人家生完後身材恢復得那麼好,你呢?肚子上的肉有幾層你自己數過嗎?」


 


他說得興起,聲音也越來越大,引得行人側目。


那些目光,嘲諷的,同情的,看好戲的……


 


呼嘯著湧起將我包圍,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像一根彈簧,拼命地壓抑自己,終於壓到最底部——


 


觸底彈起。


 


情緒爆發。


 


爭吵中,我向賀洲竭盡全力地嘶吼:「是不是我S了,你就再也不會覺得我是個爛人了?」


 


「你已經把我逼出抑鬱症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Advertisement


 


我提起這件事,賀洲的臉色變得煞白。


 


我笑笑,繼續開口:


 


「賀洲,那時候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你說:『什麼抑鬱症啊,蔣雨,你就是單純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沒用就是沒用,還拿病當借口』。」


 


「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旁邊正好有在飆車的小年輕。我那時候就在想,要不撞上去吧,S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聽到你的話了。」


 


「可是我舍不得安安,她還沒長大,她需要我。」


 


「賀洲,這 15 年,如果沒有安安。」


 


「我早就S了。」


 


賀洲愣在原地。


 


再開口,他的聲音已經染上哭腔:


 


「蔣雨,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病那麼嚴重。」


 


「我有時候就是嘴賤,真的沒有故意貶低你的意思,我那都是隨便說的……」


 


「小雨,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不在我身邊的這一年裡,我想了好多好多,我承認我以前對你是很過分。」


 


「你離開後,我好想念你穿的粉色裙子,想念你做的菜,想念你在書桌前搗鼓黏土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但以前,你從來沒珍惜過。」


 


「你隻會說我穿得老氣橫秋,說我做的菜是豬食,說我的黏土作品是垃圾。」


 


「賀洲,我的人生很有限,我已經把 15 年耗在你身上了。」


 


「人生能有多少個 15 年?還是說,你要把我逼S才滿意?」


 


賀洲不說話了。


 


我感受到,手腕的力道一寸寸松下去。


 


賀洲又點燃一根煙,沉默地抽著,微微顫抖的指尖訴說著他的心事。


 


良久,他開口:「一個月。」


 


「什麼?」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你還是決定和我離婚——」


 


「我成全你。」


 


14


 


我答應了,搬回去有賀洲的家。


 


也算是給我們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


 


在家裡重新看到我,安安很意外。


 


但她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抱了抱我,在我耳邊說悄悄話:


 


「媽媽,我支持你做的一切決定。」


 


但賀洲很興奮。


 


第一天,他親自下廚,說是要慶祝安安在月考中拿到好成績。


 


在廚房搗鼓了一天,他期待地看著我:「小雨,我的手藝怎麼樣?」


 


我嘗了一口,皺了皺眉:「賀洲,你這做的是啥啊?」


 


「給豬吃的嗎?不對,我看豬都未必願意吃這些。」


 


賀洲的臉一寸寸灰白下去。


 


他攥緊拳頭,強撐著露出笑容:「既然你不喜歡,那倒了吧。」


 


第二天,他穿了一套牛仔服,說是仿著我最愛的那個男明星穿的。


 


我喝著粥,連頭都沒有抬:「賀洲,你幾歲了?還穿這些小年輕的衣服呢?」


 


「你可別往外穿,你不嫌丟人我可嫌!」


 


賀洲聽到後,默默換下了衣服。


 


第三天,我們一起去了海南島。


 


賀洲在沙灘上堆了個城堡,興奮地招呼我過去看。


 


「小雨,你看!像不像你去年堆的那個?」


 


說著說著,他又有點傷心:「唉,去年一家人來這兒的時候多麼好,現在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我糾正他:「當年也不好。」


 


「當時我堆了個城堡,你說我堆得醜,沒有藝術天分。」


 


「後來我們晚上吃飯,我想著試試這裡的大排檔,你又說我沒有品位,出來旅遊都不知道吃點高檔菜。」


 


賀洲終於忍不住了:「蔣雨,你有必要這樣嗎?我說一句你貶十句。」


 


我提醒他:「你別忘了,這樣的生活,我過了十五年。」


 


他不說話了。


 


我卻突然又覺得沒意思了。


 


用別人傷害你的方式傷害回去,爽嗎?


 


爽。


 


然後呢?


 


每反擊一次,心尖上留下的傷疤都會痛一次。


 


仿佛在提醒著你,你從未釋懷,你仍舊緊緊地揪著過去的傷痛。


 


所以接下來幾天,我開始無視賀洲。


 


對一切都是興致缺缺。


 


賀洲卻又慌了。


 


他拉著我的手,哀求我:「小雨,你說說話好嗎?」


 


「你就算嘲諷我也行,你不理我,會讓我覺得——」


 


「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他表演著他的深情,我卻無意當那個觀眾。


 


隻是在心裡默默計算著,一個月還要多久才走到頭。


 


15


 


一個月很快就要過去了。


 


最後一天,賀洲提出要談談。


 


昏黃的燭光下,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家庭。


 


不是什麼留守兒童。


 


是出軌的媽和跑路的爸。


 


特殊的家庭背景,讓尖酸刻薄成為他的保護色。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因為他的高冷和毒舌不敢靠近他。


 


隻有我,那個住在他隔壁的女孩。


 


一次又一次地向他露出善意的笑容。


 


即使上一秒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卻還是會在下一秒探出頭,問他要不要來自己家吃飯。


 


「小雨,我沒見過愛,自然也不知道怎麼愛人。」


 


「我隻記得,小時候爸爸就是那麼罵媽媽的,周圍人還喜歡說他們打是情,罵是愛。」


 


「所以,我以為那就是愛。」


 


「小雨,我很抱歉,傷害了你。」


 


他掩面痛哭,說著自己的不得已。


 


我卻隻覺得心驚。


 


怎麼都沒想到,我偶爾的善舉,竟然會成為我後半生噩夢的來源。


 


如果當年我沒有對那個角落裡的男孩伸出手。


 


如果我沒有心軟,叫那個可憐的男孩過來吃飯。


 


也許我會擁有愛我的父母,會遇到尊重我的另一半。


 


而不是在這個名為「婚姻」的噩夢裡,沉沉浮浮十餘年。


 


「小雨,我現在明白了,我愛你的方式用錯了。」


 


「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從頭來過嗎?」


 


我搖搖頭。


 


要怎麼從頭來過。


 


也許,賀洲真的能收斂起自己的性子。


 


也許,能堅持三個月,六個月,甚至一年。


 


但往後五年呢,十年呢,二十年呢?


 


人生很長,他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再重蹈覆轍嗎?


 


我不敢賭。


 


也不能賭。


 


賀洲已經明白了我的答案。


 


他擦幹眼淚, 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我們挑了個晴天去離婚。


 


拿到綠本本的時候,我忍不住笑出聲。


 


賀洲強撐著笑容, 滿不在乎地打趣我:「蔣雨, 離婚欸, 你還能笑,真無情。」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好像沒愛過我。」


 


樹影斑駁, 在地面落下星星點點。


 


我恍惚想起, 和賀洲領結婚證的那天, 也是個晴天。


 


賀洲那天罕見地依了我的意思, 穿了白襯衫和黑皮鞋。


 


面對我的撒嬌, 他也沒有嫌棄。


 


隻是別扭地轉過頭去,任由耳尖泛紅。


 


原來我們也有那樣相愛的時刻啊。


 


我想,我可以回答賀洲的問題了。


 


愛過的。


 


我在心底回答。


 


愛與你第一次接吻時你唇心的滾燙。


 


愛你傲嬌地說我才不喜歡蔣雨那個小笨蛋。


 


愛你送我進產房時焦急的眉心。


 


十五年啊,怎麼可能不愛。


 


隻是與你相愛的代價太過慘重。


 


所以我們隻好就此分道揚鑣。


 


16


 


我和賀洲和平離婚,偶爾來往。


 


和父母,終究也沒能斷了關系。


 


隻是回去的時間少了很多,隻有逢年過節會回去待幾天。


 


爸媽一開始還會提起賀洲。


 


後來也不提了。


 


甚至開始學著誇我:


 


「小雨,聽說你最近又升職了,真棒!」


 


偶爾也會站在我這邊, 把來看我的賀洲趕出去:


 


「你以前那麼傷害我女兒, 現在我也不歡迎你!」


 


可是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遲來的肯定和偏愛, 還能算數嗎。


 


但,不重要了。


 


離婚第一年的春節, 我帶著安安回了老家。


 


賀洲也來了。


 


聽說離婚後,不少人給他說媒, 他都拒絕了。


 


我們帶著安安, 去郊外的河邊放煙花。


 


安安終究還是孩子, 爸爸媽媽聚在一起, 她興奮異常。


 


煙花放了一個又一個。


 


在最後一個煙花劃開夜空, 落下的一瞬間。


 


我聽到賀洲的聲音。


 


「蔣雨,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


 


「你也看到了, 今天我們在一起,安安是高興的。」


 


「這一年, 你沒有重新找對象,我也還是孤身一人。」


 


「這是不是說明, 我還有機會?」


 


話音剛落,煙花的聲音又響起。


 


我裝作沒聽到他的話。


 


正巧安安又拉我一起放煙花, 賀洲也隻能不了了之。


 


可他沒有放棄。


 


半夜, 我聽到他在偷偷問安安,我有沒有新的感情跡象。


 


安安意外地嚴肅:「爸爸, 你S心吧。」


 


「就算媽媽沒找男朋友,也不代表她會和你重新在一起。」


 


「她跟你在一起根本就不開心。」


 


安安的話,讓我忍不住泛起熱淚。


 


那些堅持著不結束生命的日子, 終究是沒有白費。


 


也許, 我是不幸的。


 


有一段失敗的, 不堪的,長達 15 年的婚姻。


 


可是,我又是幸運的。


 


我有理解我的女兒。


 


也有成功的事業和懂我的朋友。


 


未來, 再幸運一點的話。


 


也許我會遇上那個懂我的人。


 


我會在老去的歲月裡樂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地穿上那條粉色裙子。


 


而他會吻我的嘴角,一遍遍地誇我:


 


「你真美。」


 


(完)


 

推薦書籍
戲入煙霄裏
我的未婚夫君近日在上京城名氣很大。他聯手亦正亦邪的妙手飛賊蘇婉婉連破幾樁大案。為了破案,他同蘇婉婉假拜堂,設下足夠以假亂真的局。
2025-01-08 10:06:35
被迫嫁給權臣後
"我是全京城最奢侈嬌貴的世子。 卻被賜婚給了鎮國公陸砚淮。 陸砚淮,權傾朝野、獨斷專行,手上沾過的人命數不勝數,就連皇帝也隻是他的傀儡。 新婚夜,我的慘叫聲響徹公府。 所有人都在猜我的遺體什麼時候被陸砚淮丟出來。 他們等啊等,不僅沒有等到我的屍首,反而看見陸砚淮輕輕地揉著我的腰。 「寶寶對不起,我今晚一定輕點。」 "
2024-12-02 13:19:38
和閨蜜她哥暗渡陳倉了
"閨蜜說她哥戀愛了。 「我哥現在成天夜不歸宿,抱著手機不撒手。 「剛剛我還碰見他在樓下抱著一個美女親嘴。」"
2025-05-16 11:42:42
整治噪音惡鄰,讓他啞口無言
"我鄰居每天精力旺盛白日宣淫,原本以為是小情侶不懂事,卻發現孩子都上小學了。 更古怪的是孩子爸年輕的,有點像未成年。"
2025-03-05 13:36:49
淮竹有毒
上一世我低嫁街邊小販,婚後舉案齊眉,成為一方首富。姐姐則高嫁
2025-03-07 15:07:57
太子的誘惑
當我意識到自己是個惡毒女配時,我正在霸王硬上弓我名義上的太子皇兄。 「皇妹,不可。」溫柔端方的太子殿下無力地躺在榻上,雙手被一條鎖鏈綁住,好不可憐。 但即使被自己的皇妹如此折辱,他也依舊溫柔平靜,隻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含了些許無奈。 我頓時色心大起,嗷嗚一聲就要撲上去。 就在這時我眼前猛地一黑,意識一瞬間陷入虛無,禽獸之舉行至一半而中道崩殂。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本名為《穿越之美男皆是裙下臣》的話本。 話本中的我是一個惡毒女配,瘋狂迷戀著自己的皇兄沈夙。
2024-12-03 17:49:33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