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剛才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真的太害怕了。
謝若兩歲時,謝燃拿芒果逗弄她。
結果把謝若逗進了急救室。
也是從那時我們才知道。
謝若對芒果嚴重過敏。
嚴重到會直接過敏性休克。
謝燃那時愧疚極了,還敲打周姨:
「以後我不希望在家裡看到芒果。
Advertisement
「記不住,就別幹了。」
我看向窗外。
烏雲蠶食蔚藍,黑色潮水翻湧,肆意堆疊。
沉甸甸的。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6
我出病房時。
謝燃剛到。
他的發絲因趕路,少見的有幾分凌亂。
見到我,他大步上前:「笙笙,怎麼……」
「你去哪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打斷他,語氣冷硬。
從謝若出事到現在,我打了無數通電話給他。
他一個都沒接。
「月月又發高燒了,方馨請我幫忙送去醫院。
「手機沒電了,沒接到你的電話。
「抱歉。」
謝燃還是疏淡的模樣。
我端詳他的神色。
笑得有些惡劣。
「你不會不知道你來醫院幹嘛的吧。」
「不是周姨出事了嗎。」
謝燃悠悠回答,聲音沒有任何情緒。
我氣得笑了聲,然後才道:
「你女兒因為吃了芒果蛋糕,直接休克了!」
迎著他震驚的眼神,我冷聲:「對!就是你特意買的那個!」
忽然想起昨天雲上老板娘的那句話。
她說:「當時謝先生還回復說,正好,孩子喜歡吃芒果味的。」
我深吸一口氣,問他。
「這一次,你還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謝燃肉眼可見的滯住。
隨即慌亂地握住我的手:「我一時沒注意,我當時是因為……」
他猛地停住。
大概是實在找不到語言,為自己辯解。
於是他生硬轉了話頭:
「若若呢?她怎麼樣了?
「她一定吵著找爸爸了吧,我進去看看……」
他往病房走去。
「你不配!」
謝燃腳步頓住。
「離婚吧,謝燃。」
7
此刻,我無比平靜。
【不要啊,女主別衝動!】
【男主生性沉默,他隻是沒長嘴,不是不愛你。】
【女主在幹嘛,孩子不是沒事嗎,她就是男主的救贖,她還不明白?】
【男主不會拒絕的,隻要女主要求的他再不願意也一定會做。】
我扯了扯嘴角。
隻想這些該S的彈幕全都消失。
謝燃的確因為家庭原因,話少,缺乏安全感。
可他也曾在摩天輪上,大膽牽我的手。
在轉到最頂端時,虔誠地親吻我。
「笙笙,我們分不開了。」
我總想著,既然他性格如此。
那我就多遷就他吧。
後來不知從何時開始。
這段關系逐漸被謝燃的沉默掌控。
我隻能被動等待。
每次都要努力剖析,去分析,他每個行為背後代表的含義。
他用沉默佔據高地。
不說,不聽,不解釋。
可現在想想。
這行為說好聽點是回避型人格。
然而本質,不就是冷暴力嗎?
哦。
還得多虧了彈幕。
沒有它們的傻逼發言。
我也不會這麼快醒悟。
去他的生性寡言!
我實在無法。
也沒辦法。
再逼自己在玻璃渣裡找糖吃。
「你一定要逼我。」
謝燃垂著眼眸,顫抖著聲線。
「那就離吧。」
8
爸媽出現的時候。
我正在窗口給謝若辦出院手續。
我媽拉著一行李箱玩具,有些無措。
「乖女,也不知道若若喜歡什麼。」
我愣在原地,鼻子酸酸的。
為了和謝燃在一起,我早就和父母鬧掰了。
整整六年,都沒有聯系過。
那天打不通謝燃的電話。
情急無助之下,我打了家裡的電話。
隻是一接通。
聽到那邊媽媽熟悉的聲音。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慌亂之間就掛了。
沒有想到。
兩老會親自找來。
可能是血緣關系的吸引。
謝若和我爸媽一見如故。
我辦完其他手續回來,她已經和兩老打成一片。
甚至在外公身上騎馬馬。
一路上都很亢奮。
直到車子駛進陌生的別墅區。
謝若才眨了眨眼:「媽媽,這是哪裡呀?」
「這是媽媽的家。」
謝若摸著小辮子:「不回我們和爸爸的家嗎?」
我心口一緊。
這一刻還是來了。
謝若醒來後,我特意沒有在她面前提謝燃。
但好在她也沒提起過。
我默了會,還是決定和謝若解釋清楚:
「不回了。
「媽媽和爸爸可能要分開了,若若,如果你想跟著……」
我還在說著,謝若興奮得幾乎跳起來。
結果頭撞到車頂,痛得她捂著直呼疼。
「太好啦,不用回去看到爸爸了?
「爸爸討厭!若若要和媽媽還有外公外婆在一起。」
我沒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
有些意外謝若對謝燃居然沒有一絲留戀。
甚至她還更喜歡第一次見面的外公外婆。
若是謝燃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
9
這天晚上,我把謝若送鄰居家玩耍。
謝若交了新朋友。
鬧了一整天要過去。
剛回來,我拿出鑰匙準備開大院的門。
看到角落站著個人。
我嚇了一跳,定睛看去,發現是謝燃。
他往前了一步,站在路燈下。
雙手插兜。
「笙笙,我來接你們回家。」
他的語氣,就像我這次是帶著女兒回娘家小住一段時間而已。
我站在原地,諷刺地說:「我們離婚了,你失憶了?」
謝燃臉色白了下。
他頓了幾秒,說:「冷靜期還有七天。」
說完,他又停了。
然後一動不動看著我。
我很清楚,他在等我主動。
以前謝燃隻要這樣看我,我便會心軟。
他篤定我這次也會。
【男主這張嘴能說出這些話,真的用盡全身力氣了,女主怎麼還不給點表示。】
【男主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女配母女送走,他寧願辜負恩師的囑託,也要挽留女主。】
【男主的愛是沉默且孤獨的,他真的很需要有人能堅定不移地選擇他。】
我真的煩了。
以前我也認為愛能抵萬難。
現在轉念一想。
「萬難」也許就是他帶來的。
年少時不懂,隻顧著喜歡。
卻忘了考慮合不合適。
「那七天後見。」
他抿著唇,擋在我面前。
我退後,緩緩的,一字一句說:
「每天在兩個家之間兩頭跑,不累嗎?」
謝燃臉上血色瞬然褪去。
那天接謝若放學,是我同司機陳叔一起去的。
闲聊間隙,他突然調侃。
「太太,先生休息這麼久了,今年打算幾時帶小小姐去旅遊?」
陳叔見我沒回應,搓著手笑。
「等太太你們出去後,老頭子我也想請個假,帶老婆孩子去玩玩。」
我當時都蒙住了。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謝燃居然已經休息半個月了?
可他每天仍然早上七點準時出門。
還穿著我特意為他搭配好的工作裝。
「先生明早還去新雅那邊,哦,好像說是恩師家裡?」
原來謝燃每天都去方馨家。
直到下班時間,才若無其事地回來。
而我和謝若一直被蒙在鼓裡。
謝燃抬起的手停在半空。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他剛開口,兜裡的手機響了。
「燃哥,月月磕到頭了,我好害怕。
「好多血,求求你快來幫我們。」
謝燃蹙起眉。
方馨的哭聲不像假的。
良久後,他轉身就跑。
在風中扔下一句。
「笙笙,我們下次再談。
「我會解決的。」
我沒聽到。
因為在他抬腳前。
我已經把門關緊了。
反正也沒有下次了。
10
我本來沒打算再回謝燃那個家。
即便那是結婚時謝燃沒錢,我掏錢買的。
可惜事與願違。
謝若最近眼睛總是發紅。
我媽還以為生病了,急得拉去醫院。
檢查了一圈,什麼事也沒有。
最後還是謝若揪著手指。
「沒有兔子,睡不著。」
謝若從小睡覺就有個壞習慣,必須抱著小兔玩偶。
那個玩偶,還在那個家裡。
我沒辦法。
無奈發信息問謝燃能不能同城跑腿寄過來。
他沒有回復。
想到當初走得匆忙,我也有可能落下了東西。
我幹脆帶上謝若回去一趟。
順便檢查一番,防止還有遺漏。
結果在門口被指紋鎖擋住了。
試了好幾次,都打不開。
改輸密碼,也不對。
我有些惱火,掏出手機就要打給謝燃。
門從裡面打開了。
方馨開的門。
「你怎麼來了?」看到我,她有些驚訝。
仿佛她才是這裡的主人。
我皺眉,看著她身上的家居服。
又朝裡看去。
原先放在門口的,我設計的鞋櫃不見了。
屋子裡的地毯也從白的,變成黑的。
我不理方馨。
示意謝若上樓去取她的玩偶。
而後自顧在客廳翻找。
剛進小倉庫,樓上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吵鬧聲。
是謝若和方月月的聲音。
我連忙起身,跑到樓梯口,就要上去。
猝不及防被方馨撞開。
站穩時,她已經先一步衝上去了。
等我趕到,方馨正抱著方月月站在一邊,惡狠狠盯著謝若。
方月月手裡正抓著兔子玩偶。
兔子的耳朵少了一個。
被摳斷了。
「媽媽,她把若若的玩偶弄壞了。」
謝若很委屈。
方月月扯住僅存的另一個兔子耳朵:
「謝叔叔說了,這個家裡的東西都是我的,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我就是不喜歡兔耳朵!」
謝若激動得大喊。
「若若沒有同意!」
我寒著臉,對方馨說:「這個家不是你們的。」
「很快就是了。」
方馨微微一笑。
「姐姐,一次又一次地被我從你身邊搶走燃哥,你很不痛快吧?」
我眼神冰冷。
「聽說謝若芒果過敏?」
她靠近了我,低語:「我訂的蛋糕,吃得還開心嗎?」
我猛地轉頭。
「你怎麼知道?是你?」
我SS盯著她。
她不答,接過方月月手裡的玩偶,扔在地上,穩穩踩住: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和我爭的下場。」
我氣得渾身發抖。
她笑得姿意放肆:
「你女兒差點S了,燃哥去看過嗎?我的月月低燒,他可是陪了一天一夜。
「事實證明,在燃哥心裡,你們連我們的一根發絲都比不上。」
看著方馨幸災樂禍的表情。
想到謝若幾乎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那幾天她被過敏折磨的可憐模樣。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
我側身,一把按住她的頭。
砰的一聲。
方馨的額頭重重磕在牆上。
血液嘀嗒流下。
方馨驚恐瞪眼,疼得眼淚直冒。
「啊!你這個……」
忽地她看向我身後,哀嚎出聲:「燃哥,姐姐瘋了!」
隨後,是謝燃的低吼。
「江笙,松手!」
11
我氣紅了眼,壓根不聽。
揪著她的頭還要再撞幾次。
她讓謝若痛。
我要讓她更痛!
然而我沒成功。
謝燃緊緊鉗住我的手。
「你亂發什麼脾氣?」
我甩開他的手。
「發你爹的脾氣!」
「你是不是瞎的?」
謝燃低頭,看著抓空的手。
半晌後,壓低嗓音。
「不是說了,會給你交代。」
我嗤笑,指著被弄得亂糟糟的兒童房。
還有,支離破碎的玩偶。
「你把人交代到家裡來了?
「你這交代的方式,也挺特別。」
謝燃一怔,眼底劃過不自然。
他沉默了會。
走到謝若面前,單膝蹲下:
「若若乖。
「爸爸重新給你買一個,好嗎?」
我忍不住低笑出聲。
嘲笑自己先前,曾升起過一絲不該有的期待。
過來的路上。
我想過要不要和謝燃再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