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隻要一闲下來就會想起那通致命的電話。
「發什麼呆呢?」丈夫何洋走過來輕輕攬住她的腰,溫柔地詢問道。
張晨回神,條件反射地挪開了身子,表情十分不自然地說:「沒什麼。」 何洋察覺出她情緒不對,好脾氣地問道:「是不是還沒有適應母親這個角色?」 張晨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依舊是自己熟悉的溫柔神情,那些奇怪的思緒瞬間拋在腦後,勉強笑了笑說:「可能是吧。」 何洋聽到回答後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然後張開雙臂將她完全摟在懷裡,下巴輕輕點著她的額頭,道:「真是辛苦老婆大人了。」 家裡現在很安靜,因為孩子已經熟睡。
「自從生孩子之後,你就沒怎麼笑過了。」何洋突然感慨一聲。
張晨看著他的眼睛,張著嘴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
何洋注意到她這個神情,迫使她與自己對視,認真地問:「是不是心裡藏著什麼事啊?你別這樣憋著不說話,想說什麼就說吧,別把自己憋出毛病來了。」 雖說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可有些話一旦出口,就永遠會留下傷痕。張晨不敢輕易地拿兩人的婚姻去賭一個答案,所以她才猶猶豫豫了這麼長時間。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何洋真的很溫柔,無論是結婚前還是生孩子後,他都無微不至,簡直是個模範丈夫。
這樣的男人,她怎麼舍得去懷疑他?質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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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張晨最終隨口編了謊言道:「就是覺得自己生孩子後變醜了,擔心你……」 張晨的話還沒說完,何洋已經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口,像哄小孩似的說:「你呀你,我當什麼事呢!瞧這段時間把我嚇的,我還一直以為有什麼天大的事情要發生呢!」 張晨見他一副心中巨石落地的模樣瞬間覺得溫暖,心想她的丈夫果然心裡隻有她。不由得將臉埋進他懷裡,像以前一樣有些撒嬌道:「你也知道,我們女人就是這樣嘛!」 她說話的聲音悶悶的,真像個小孩子一樣。
何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許諾道:「張晨,我何洋發誓,這輩子永遠愛你。」 這句話他在婚禮上也說過。
「這怎麼又哭了?」何洋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張晨突然一下子笑出聲來,拍掉他的手道:「行了,別老拿我當孩子哄!」 何洋就勢抓住她的手緊緊攥著,笑道:「你就是我的孩子啊!」 張晨聞言笑道:「那怦怦算什麼?」 何洋和她抵著額頭道:「你是我的大寶貝,兒子是我的小寶貝!」他說完順勢吻上了張晨的唇。
纏綿的吻讓她瞬間想起了兩人初識之時。
其實張晨是在一場悲劇中與何洋相識的。
一場公交事故奪走了張晨父母的生命,而何洋僥幸平安無恙地活了下來。
接到噩耗的張晨幾次哭暈過去,最後也不得不接受了事實。
「我就坐在他們後面,我記得很清楚,他們當時頭挨著頭,拿著你父親的手機在給你選衣服。」何洋並沒有說很直白的安慰的話,隻是溫柔地告訴她關於父母對她的愛。
張晨聽著,想著,回憶著,不知不覺間便和何洋拉近了距離,也漸漸走出了失去父母的悲痛。
隻是很多時候,她還是覺得委屈害怕,這世界瞬間變得荒涼,好像沒有人會再愛她了。
「不會啊,我不知道別人怎麼待你,但我心裡很清楚,我會愛你,就算無法像你父母一樣愛你,但我會努力。」 張晨感嘆後,何洋極其認真地說了這麼段話,那表情讓她永生難忘。
就好像她一隻手緊緊抓著懸崖邊,自己幾乎都要放棄了,卻來了一個人告訴她:別怕,我來救你了。
可張晨不懂這是為什麼。
「一開始是同情吧。」何洋坦白道:「畢竟我也是S裡逃生,對於生命有了更深刻的感悟,總覺得你一個小姑娘無依無靠的怪可憐的。可是後來……」 何洋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紅暈卻爬到了臉頰和耳根,他羞澀道:「我也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就總覺得這輩子我就想看見你,要是沒了你,我肯定會像一具屍體一樣。」 坦白來說,張晨有一張惹人憐愛的臉蛋,自青春時期就有無數追求者跟在她身後,如今工作了,更是有各種精英任她挑選。
可這些人喜歡的都是她精致的皮囊,如她這段時間來這樣,未必會有人真心喜歡她。
悲痛讓她迅速瘦下去,整個人皮包骨頭像一根竹竿,兩頰深深地陷下去,兩眼本來就大,如今呆滯無神,眼瞳黑黢黢的,像是會漏風的窟窿。
由此張晨確定,何洋並非見色起意。
隻是她自己對何洋究竟是個什麼感情,她尚不清楚。傷心難過的時候很容易就會愛上那個給予溫暖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對於何洋的好感在於感激還是愛情。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張晨一直寧缺毋濫,對於追求者總是考察考察再考察,她對於未來的感情生活十分慎重,根本不允許自己錯一步。
況且現在,她真的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情。
兩人自醫院分開後再無聯系。
張晨利用工作機會在國外生活了兩年,等她回國的時候,卻在機場看到了何洋。
張晨以為隻是巧合,本想假裝沒看見悄悄離開,卻不想何洋呼喚她的名字,然後朝她狂奔過來,驚喜卻拘謹地給了她一個擁抱。
剎那間,張晨滿腦子隻有自己那不太正常的心跳聲。
「終於等到你了。」何洋在她耳旁輕聲道。
張晨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是在等我?」 何洋羞澀地點頭。
雖然兩人一直沒有聯系,但何洋一直留心她的去向,一直等著她回來。
張晨說不感動是假的,隻是面上不願表露出一點,她問:「如果我不回來了怎麼辦?」 何洋有些傻乎乎地說:「我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我得等你。」 她望著他,看見他眼睛裡的自己,低頭抿嘴笑了。
就在這一刻,張晨覺得她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愛情。
何洋的父母對她十分心疼,隔三岔五就來幫她收拾房子做飯吃,張晨覺得不好意思,何洋就說:「那你要真是過意不去,就有時間去我爸媽那裡串個門吧。」 張晨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兩人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拿著端著也沒必要了,所以她在某天兩人看完電影後說:「何洋,我們結婚吧。」 何洋聽完後隨口應了一句:「好啊。」 張晨以為結婚對於他來說並沒有那麼向往,頓時覺得自己太著急了有些懊惱,可她剛想改口找回點餘地,卻突然被何洋一把抱起,他仰視著她,不敢相信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他的大嗓門引來路人探究的目光,張晨不好意思,低頭沒說話。
何洋卻像是害怕她反悔一樣道:「我們要結婚了對吧?對吧?」 張晨還是沒說話。
何洋把她放下來,然後拉著她的手跪下,順勢從口袋裡掏出戒指道:「張晨,嫁給我好不好?」 也不是沒有幻想過這樣的場面,雖然感覺很傻,但作為當事人的感覺並不差。
張晨最終害羞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何洋像孩子一樣欣喜地給她戴上戒指。
人人都羨慕張晨,畢竟何洋優秀,為人又溫柔體貼,這樣的男人世間少有。
兩人的愛情就像童話故事一樣,哪怕是到這一刻,張晨依舊覺得自己很幸福。
可是那通電話始終像一枚魚刺一樣橫亙在張晨的喉嚨中,想拔拔不出,想咽又咽不下去。讓她的婚姻變成了懸疑小說。
張晨已經連早上何洋給她做的早餐味道都回憶完了,這才似乎讓那枚「魚刺」安分了一些。
她看著兒子怦怦,笑得十分開心。
兒子的名字是何洋取的,怦怦是心動的聲音,兒子便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這個男人簡直完美到無懈可擊,他會讓張晨覺得懷疑他是一種罪過。
算了吧,別再想了。
張晨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她究竟想探尋什麼呢?
時間說快也快,轉眼兒子怦怦已經三個月了。張晨倒是圓潤了不少,但好在並未到肥胖的地步。
朋友們都說她這是「幸福肉」,張晨聽了心裡美滋滋的。
「對了晨晨,你打算什麼時候找工作上班啊?」好友多多突然這樣問道。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晨其實懷孕前就已經待業在家半年了,懷孕之後自然也不可能去工作,這算起來也快有兩年沒工作了。
張晨轉了轉面前的水杯,說:「其實我想等到孩子上幼兒園後再去工作。」 「不是吧?」大部分人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張晨能夠理解。一方面,她之前是個工作狂,另一方面,身邊幾乎沒有人願意做全職太太。
「還是希望我這個當媽的不要錯過孩子成長的任何一個瞬間。」張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她也是有了孩子之後才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多多又道:「那你的經濟來源全靠你丈夫?」 這下場面徹底冷掉了,幾個人質問多多存心找茬,多多卻沒說話,隻是直愣愣地看著張晨,最後把頭一扭,說了句:「對不起,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多多跟她是小學就認識的朋友,張晨很了解她的性格,所以並沒有生氣,隻是也沒有去問什麼。
吃完飯後,幾個女人衝進了母嬰用品店,說要給幹兒子多買點禮物。
張晨和多多走在最後面,想了很久,張晨才開口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多多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我隻是覺得女人還是要自己掌握經濟比較好。」 張晨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道:「怦怦挺可愛的。」 多多點點頭,「像你。」 兩人就這樣生硬地轉開了話題,然後慢慢融進其他好友的隊伍裡,她們對著那些小衣服比比劃劃,完全一副毫無心事的樣子。
張晨回家的路上都無精打採的,直到走到樓下單元樓門口被人喊了名字才像是回了神一樣。
「怎麼?不認識我了?」高潔一扭一扭地走過來,笑道:「需要我做個自我介紹嗎?」 張晨呆滯地看著她,問:「找我有事?」 高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平靜,微微蹙眉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 張晨往她肚子看了一眼,問:「你真的懷了何洋的孩子?」 高潔愉悅道:「當然。」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呢?」張晨繼續問。
高潔說:「為了幫你認清你完美老公的真面目啊!」 張晨聽她那甜到發膩的聲音就覺得惡心。「一個小三,竟然猖狂到在正室生孩子那天打電話,說懷了她丈夫的孩子。你可真優秀!」 高潔微微抬起下巴,無所謂道:「誰讓他總是愛扮演好老公的角色呢!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好過。隻是……」 高潔仔仔細細地研究了張晨半天才道:「我等了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你一點動靜都沒有?你的驕傲呢?你真的能容忍丈夫出軌嗎?」 張晨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冷冷道:「我和何洋的事情,跟你沒關系。」 高潔及時拉住她道:「你就不想跟他離婚?假的吧張晨!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 張晨不留情面地甩開她的手,道:「如果你真的懷孕了,請你去找何洋,畢竟我沒這個本事讓你懷孕。如果你期待著我跟何洋離婚,那是我和何洋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小三請在沒有被人追著喊打的時候趕緊離開,否則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顏面無存!」 張晨說完迅速上樓,聽見高潔在背後罵罵咧咧的卻沒有回頭。
張晨認識高潔,因為當初何洋帶著她去參加高潔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