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馬討厭我。
他嫌我個性張揚,把喜歡他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
「姜稚月,你不要臉我還要!」
可後來,他卻喜歡上更張狂的貧困生。
任她撕掉自己的滿分試卷。
縱她在廣播站對他念情詩。
那天,她攥著狗尾巴草對他表白。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去砸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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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知道,我覺醒了。
我拽過人群中那個桀骜校霸,一把掐住他的臉。
「找你半天了,學習去!」
1
「快,籃球場,蘇星澄要給周浔表白了。」
「姜稚月怎麼還在座位上發呆?真沉得住氣?」
「不可能,肯定憋什麼壞招呢,我打賭,她等會兒肯定砸場子。」
……
周圍稀稀拉拉的議論聲鑽進耳朵。
我赫然睜眼回神。
看著一張張毫不遮掩嘲諷的笑臉。
與剛才腦子裡出現的畫面重合。
心下一沉。
攥緊的掌心不自覺沁出薄汗。
這時,手機收到一條微信。
是蘇星澄。
【你的竹馬哥哥,是我的咯。】
接著她又發來一張照片。
明媚的陽光斜照在她恣意的臉上,身後不遠處,周浔一手抱籃球,一手比了個 V。
眼睛一瞬不動釘在蘇星澄身上,滿滿的寵溺。
我的拳頭再收緊,指骨用力到發白。
「姜稚月,你真不去啊,追這麼多年了真甘心……」
好事者的慫恿沒完,我便猛地站起,拔腿朝操場跑去。
把他們更大的嘲笑聲拋在身後。
2
站在周浔旁邊的幾個男生率先看到我。
他們吹出幾聲陰陽怪氣的口哨,戲謔地撞了撞周浔的胳膊。
其他人的目光也隨之看過來。
本該嘈雜的現場倏爾安靜得詭異。
周浔扔掉手裡的球,下意識將蘇星澄護在身後。
原本含笑的眉眼逐漸暗沉,防備又嫌惡地盯著我。
「姜稚月,你來幹什麼?」
「別動壞心思,有我在,不會讓你傷害星澄。」
蘇星澄越過他站出來,晃動著手裡那沾著泥汙的狗尾巴草。
「我才不怕她。」
「來得正好。」
她踮腳勾過周浔的脖子,「當著你小青梅的面說,接不接受我的喜歡?」
我掃了眼蘇星澄開膠的鞋底。
像一張深淵巨口在對我挑釁。
周浔個高,但他配合地俯下身子,手臂還不忘虛攬著她的後腰。
「你小心點。」
蘇星澄眼尾上揚,瞥來的餘光裡是明晃晃的得意。
所有人似乎都放輕了呼吸,緊張又期待地將目光回落到我身上。
是了。
我這一慣清冷、不近女色的竹馬,鮮有的溫柔都給了她。
我的玫瑰、百合、鬱金香,都敵不過她廉價的野草。
若是擱以前,我定會不服氣地衝上去,拿球狠狠砸他,質問他蘇星澄到底哪兒比我好。
但現在……
我不屑地收回視線,繞開他們徑直朝前走去,朝著那一簇耀眼的蔚藍。
「欸,她去哪兒啊,難道不是來找周浔的?」
3
眾目睽睽下,我來到球場外圍。
猛地從人群中拽過那個臭著臉,目不轉睛看我的男生。
咫尺之間,他藏不住錯愕,更藏不住眸底泛起的心疼。
「時清野,我找你半天了。」
他眼裡的疑惑加重,耳後根的紅暈也加深。
薄唇微啟,似乎想說什麼。
但不等他開口,現場一片哗然。
「姜稚月受刺激瘋了吧,招惹校霸?」
「肯定是想讓周浔吃醋,這動機太明顯了。」
「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覺得不對勁嗎?時清野居然沒有推開她?」
像是才反應過來,時清野回扯了扯領子。
「撒手。」
他語氣冷漠,隱隱透著不滿。
其實憑他的力氣,稍稍使點勁,我就拿他沒撤。
但他躬著身,幽怨地瞪著我,完全沒有要掙脫的意思。
我抿著唇,心裡翻湧起的酸澀脹紅了眼睛,伸手捋了捋他藍色的額發。
然後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不怕S地一把掐住他的臉。
「單詞背了嗎?公式記住了嗎?題刷完了嗎?」
「學習去!」
話音落地,時清野的眼角眉梢都鋪了層寒意。
旁人皆用一副默哀的表情瞅來。
我頓覺自己確實囂張過頭。
立馬放開他,腦子飛速運轉著找補的理由。
卻聽時清野淡淡道:「好。」
4
時清野雙手插兜走出一米遠了,我才醒神跟上去。
身後驚呼聲不斷。
「靠!野哥沒事兒吧?他那雙拿棍棒的手要拿筆?」
「姜稚月這是轉移目標了?還是他倆都中邪了?」
周浔的聲音在其中尤為清晰。
「姜稚月,你胡鬧要有個限度。」
我沒有理他,繼續和時清野往教室方向走。
「阿浔,我們的事還沒……」
「等等。」
蘇星澄的話被打斷。
周浔快步追上來,攔在我和時清野面前。
他目光幽深地打量了我們一番,輕描淡寫道:
「姜稚月,想利用他激起我的忌妒?你怎麼這麼幼稚?」
「現在立刻到我身邊來,別讓我討厭你的點再多一個。」
我冷哼一聲,乜眼睨他:「討厭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而後拉上時清野,往旁邊挪了兩步,卻又被蘇星澄擋了道。
「姜稚月,阿浔好心勸你,別不識好歹,知道你拉的是個抽煙喝酒打架樣樣來的爛人嗎?」
「就算你想氣阿浔,也找個像樣點的對象,不要到時把自己折進去。」
我皺著眉頭,按住繃緊的時清野的手,揮散了眼前的空氣。
「蘇星澄,你家窮得沒錢買牙膏啊,嘴這麼臭?」
「姜稚月!」
蘇星澄登時紅了眼,惹得周浔火冒三丈。
「我說最後一遍,立刻到我身邊來,否則,以後別指望我會再理你!」
5
一股苦楚湧上心頭,我的眼睛旋即幹澀得厲害。
以前,但凡周浔需要我乖乖順從他,搬出這話我一秒老實。
我那會兒多喜歡他啊。
人人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家大小姐,隻怕周浔冷落她。
我本是活潑張揚的個性,卻因他一句「討厭」就收起鋒芒,做他身邊一隻內斂乖順的小貓咪。
我以為隻要聽他的話乖一點,就能討到他的喜歡。
直到蘇星澄出現。
她是高三時,因成績優異被學校特招的貧困生。
長得不算漂亮,五官卻有種折服人的堅毅,透著凌厲的傲氣。
開學第一天,她就揭了榮譽榜上排首位的周浔的照片,拍在他的桌面。
「好好享受你當第一名最後的時光,以後就都是我的了。」
可打臉來得很快。
期中測試,蘇星澄隻考了年級第十,被年級第一的周浔遠遠甩在後面。
發試卷那天,周浔被他兩個兄弟簇擁著,路過蘇星澄的座位。
「哦喲,這不是要讓我們阿浔痛失第一的狂徒嗎?才考這麼點分啊。」
「現在曉得哭了?你鬼吼鬼叫豪言壯語的氣魄哪兒去了?」
哄笑聲接踵而至。
蘇星澄緊咬下唇,不忿地瞪了周浔一眼後,衝到他的座位,將他的滿分卷子撕了個粉碎,拋上空中。
「周浔,我遲早會超過你。」
隔著片片碎屑的空隙,我看到周浔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泛起漣漪。
最後流連於欣賞,唇角隱晦地牽動一抹笑意。
「我等著。」
我的心當即揪作一團。
我也曾揚言要超過他。
可那時周浔是什麼態度呢?
眉目裡的鄙薄肆意,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自不量力的小醜。
跟此時此刻一樣。
那種胸有成竹的篤定,分明是對我的侮辱。
不過周浔不知道,就在剛剛來之前,我做了個夢。
夢裡的我,因為破壞了蘇星澄今天的表白,被周浔冷暴力。
為了挽回他,我設計假綁架想博取他的憐憫,卻被一伙真匪徒抓去。
我在骯髒的倉庫受盡打罵時,周浔和蘇星澄在摩天輪的最高處親吻。
絕望瀕S之際,那個老師口中的混混少年時清野闖進來救了我。
他甚至和匪徒提出一命換一命,拼著最後一口氣,笑著將我推出倉庫大門。
想到這,眼底泛出湿意,抓著時清野的手不自覺收緊。
他肌膚的溫度透過單薄的校服灼得我的掌心暖暖。
真好。
一切都沒發生,都來得及。
我吸了吸鼻子,掠過蘇星澄的眼眸落回周浔臉上。
「一言為定。」
說完,我沒再看他一眼,轉身拽著時清野離開。
6
「喂,夠了。」
我悶頭自顧自朝前走,沒聽清時清野的喝止。
「我說夠了!」
他停下腳步,手上輕輕往回一帶。
我毫無防備地身體失衡,連著倒退兩步,跌撞進他的胸膛。
「你幹嘛……」
我有些氣惱地轉過頭。
聲音卻在嘴唇堪堪擦過他的下巴時戛然而止。
那細碎青茬撓過的刺痒感,從唇尖彌漫至心上。
抬眸便見他看我的眼底灑滿碎金,將少年的澄澈映襯得愈加美好。
時清野的神色中一閃而過不自然。
身體微微靠後,腳卻沒有挪動半分。
他別過臉,半握的拳頭抵在唇邊,清咳兩聲後,嗓音恢復柔緩的散漫。
「走得夠遠了,你不用再演戲了。」
我:「?」
誰跟他演戲?
我是真的要拉他回「正途」好嗎?
我的視線遊移在他莫名燒紅的耳根,和那張看上去就很好親的硬嘴。
「是嗎?」
我擰了擰眉心,雙手捂住耳朵,煩躁地搖晃腦袋。
「可是很吵啊。」
「什麼?」
時清野慌亂了一瞬,晦暗的眸色裡添了一絲擔憂。
我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戳著他結實的胸口。
「這裡——」
「不停在念叨,『沒良心的,不會真配合完你演戲就要卸磨S驢吧?沒眼光,那姓周的有小爺我帥酷狂霸拽嗎?不就是個年級第一?小爺我要是認真起來,分分鍾拿下!』」
「真的很吵耶,時清野……」
「最後一句我可沒說!」
他紅著臉,情急下脫口而出。
7
我故意湊近,邪肆的笑難掩。
「哦~意思是另外幾句我都蒙對了?」
時清野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你耍我?」
他羞憤地漲紅了脖子,語氣狠戾。
可眼裡卻沒有一丁點兒兇意,反倒有幾分湿漉漉的委屈。
像極了受到主人欺負又舍不得回擊的小狗。
「抱歉,其實……」
我賠著笑,剛想撫一撫他額前那撮藍色頭發,順順他的毛,結果被他避開。
「欸,別生氣嘛,你聽我狡辯。」
我趕緊跟上時清野。
恰時,兩名男生經過我們身旁。
原本都走遠了,兩人卻又倒退回來。
看看他,又看看我。
「臥槽!!你快仔細瞅瞅,我野哥嘴巴那抽抽是傻笑不?」
「仔細瞅了,這家伙,AK 都難壓。」
時清野臉色驟然肅S,舉腳就要踹過去。
「你倆擱我這當彈幕呢?」
「找S是吧?」
他倆閃身躲開,嬉皮笑臉地告饒,別有深意地轉了轉眼珠子後,一溜煙跑走了。
我的目光回落時清野俊俏的臉上,正巧抓拍到他迅速斂平的嘴角。
「時清野。」
我幽幽靠過去,曖昧地蹭了蹭他的小臂。
「我這回真被吵到了。」
「還玩?」
時清野微眯雙眸,警告意味十足。
「噼裡啪啦咔滋嘭嘭嗖啾——」
我手舞足蹈比劃一番,然後在半空中圈出顆愛心,顛起,拋給他。
「bang——」
「我在心裡放煙花呢,美吧?」
時清野:「……」
「說話啊,美不美?」
我一路追著他問答案,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沒發現背後有人靠近。
拐到二樓轉角,我將將要碰到時清野衣擺的手滑過軟塌的布料,整個人被粗暴地拖了下去,差點踩空摔倒。
「姜稚月,再演下去,戲就演過頭了。」
周浔陰沉著臉,掐我手肘的勁道逐漸加重。
「給他放煙花?沒看出來他覺得你像傻比……」
「嘭」一聲,周浔的臉在我眼前被打歪。
他摻著怒火的後話也被揍得稀碎。
下一秒,時清野單手揪過周浔的校服前襟。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惡心。」
他咬牙抬臂後拉,揮拳照著周浔的颧骨打去。
「不要!」
我及時摟住時清野的胳膊,將那一拳生生拽了回來。
「心疼了?」
時清野好像真的生氣了,黑沉的冷眸裡泛起怒意。
我的心絲絲拉拉疼起來。
仿佛又看到夢裡那個,孤身一人,手持鋼管的他。
最後他帶我出去時,笑得很淡。
「姜稚月,你快走,你有大好的未來,我反正是坨爛泥,今天救了你,算是功德一件,下地獄應該不用去十八層了吧。」
其實我平常不相信玄學的東西。
可這夢境過於真實,夢醒後的很多事也都一一應驗。
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這次,我們都要有大好的未來。
「是,心疼了。」
時清野的眸色瞬間黯淡。
他掙開我的手,反又被我給抓了回來。
「心疼你了。」
時清野冰冷的瞳孔被一絲羞澀擊破,喉結微不可察地滑了下。
10
南城進入了雨季。
連綿的細雨下起來就沒完,讓人莫名覺得煩躁。
我又回頭望了望最後一排空蕩蕩的座位。
上午的課快結束了,時清野還沒來。
他已經翹課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