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珠不滿親事,偷偷跟我換了嫁衣。
害我新婚之夜走錯洞房。
一夜過後,她說得理直氣壯:
「生米煮成熟飯了,你又能如何?」
「不如把我夫君給你,咱們也算扯平了。」
可是不久以後她就後悔了,鬧著要跟我換回來。
我笑道:「生米煮成熟飯了,不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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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蕭雲珠同時定了親,同一天出嫁。
我的未婚夫是裴家二公子,他飽讀詩書,溫文儒雅,在京城頗有賢名。
蕭雲珠卻倒了大霉,要嫁給裴家大公子。
他是錦衣衛出身,S人如麻,先前納過兩名小妾,半夜被活生生折磨致S。
蕭雲珠在家大鬧好幾場,S活不肯嫁,最後還是被塞進了花轎。
成婚當夜,我望著眼前長身玉立的男子,心中感慨萬分。
裴洗砚實在是長得太俊了!
我嫁得這麼好,蕭雲珠跟我情同姐妹,現在卻不知在遭受怎樣的苦楚。
裴洗砚看起來也很緊張,輕聲道:
「娘子嫁給我,心中可還歡喜?」
我含羞帶怯瞟了他一眼,嬌聲道:
「聽聞夫君才華橫溢,能夠嫁給夫君,我心中自然歡喜。」
出嫁前母親告訴我,要想和夫君快速增進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狠狠誇他,誇他最引以為傲的本事。
裴洗砚怔了一下,長長的眼睫垂下,低著頭默不作聲。
我主動道:
「值此良辰,夫君可否做首詩來聽聽?」
裴洗砚擰眉看我,讓人無端心頭發緊。
他喉結上下滾動一圈,咽下那些復雜的情緒,淡聲道:
「夜深了,今晚我有公務在身,娘子早些歇著吧。」
說完便離去了。
燭火明滅,我孤零零地坐在喜床上,半天沒緩過神。
不是說裴家二公子性子溫文儒雅,最好相與嗎?
不僅態度冷淡,從頭到尾也沒有對我笑過,一點讀書人的禮貌都沒有!
新婚之夜把我獨自留在洞房,根本就是薄情寡義、冰冷無情!
我氣S了,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緣由,蒙上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府上丫鬟喊我起床:
「大夫人,該起床梳洗了。」
我躲在被窩裡「唔」了一聲,察覺到不對,猛地掀開被子:
「你喊我什麼?」
「昨兒夫人已經跟大公子成婚,自然喊您大夫人了。」丫鬟笑著解釋。
我腦子一下子炸開。
我嫁的不是二公子裴洗砚嗎?
怎麼成了大公子裴夙?
2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
我和蕭雲珠成親時蒙著蓋頭,下人隻能通過嫁衣區分我們兩個。
結果我們拜錯了堂,入錯了洞房。
裴二公子住在西院,與東院僅一牆之隔。
我過去的時候,裴洗砚已經出府了。
蕭雲珠梳成婦人發髻,臉色紅潤,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阿漁,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想跟你換嫁衣,你就傻乎乎地跟我換了,真蠢。」
她端著茶,唇角勾起諷刺的笑意:
「不如把大公子給你,咱們也算是扯平了……」
我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到她臉上:
「你就不怕我把真相說出來?」
滾燙的茶水濺了一身,她尖叫一聲,吼道:
「你要是說了,咱們兩個這輩子全完了!」
我和裴夙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已經拜堂入了洞房,在外人看來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如果真相大白,對我也有害無利。
蕭雲珠正是拿捏了這一點,逼得我沒有回頭路。
「阿漁,你是聰明人,除了互換身份,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拂開她的手,覺得荒謬。
換親的事一旦被發現,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不如回家一趟,跟爹娘商量一下怎麼辦。
正準備溜出府,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裴夙穿著飛魚服,帶著眾多錦衣衛魚貫而入,腰間長劍隨著步伐泠泠作響,後面捆著幾個犯人。
我連忙躲在牆後,屏氣凝神。
3
裴夙在搬來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清俊的臉上透著些許疲憊:
「審。」
錦衣衛直接受命於天子,京城要案都要經過裴枕戈的手。
聽聞他手底下的詔獄,人進去之前是整的,出來之後是碎的。
他查案不分晝夜,經常把犯人直接帶到府上審問,府上一應刑具俱全。
那人受了穢行,雙手被夾得血肉模糊,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穿透整個院子,仍是不肯招供。
裴夙沒了耐性,放下茶盞:
「剁掉一根手指,招了為止。」
侍衛手起刀落,一根帶血的手指頭便逆著日光,直衝著我的面門飛來。
「啊……」
我大叫一聲,急忙後退躲避,小腿不知道撞到什麼東西,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腰身卻及時被人穩穩託住。
「沒長眼嗎?」
我驚魂未定,看到眼前突然放大的裴夙的冷臉,心中一顫,正準備主動認錯。
卻發現他罵的不是我。
「屬下知罪,求指揮使降罪!」
裴夙斜睨他一眼,語氣沉沉:「跟誰請罪?」
「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夫人,請夫人降罪!」
裴夙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眸子深如寒潭。
我哪敢降罪他的手下,忙說不妨事。
裴夙松開我的腰身,精明的目光一眼掃到我的身後:
「手上拿的什麼?」
我把包裹往身後藏了藏,卻欲蓋彌彰。
裴夙變了臉色:「你要走?」
我朝習俗,新婦成親三日內偷偷回娘家,說明她對這門親事極為不滿,有自請被休的意思。
眼下倒是個機會,我趁機道:
「指揮使,你我既然有緣無分,不如好聚好散,我回家定會勸說爹娘,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裴夙眨眨眼,壓低聲音:
「雲珠,你是不是怪我昨晚沒有跟你洞房?」
「……不是。」
我尷尬極了,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他卻把我的反應當成了女兒家的羞澀,安撫道:
「雲珠,你先回房。」
我神色木然地往回走,腳下一滯,忽然發現除了被迫接受蕭雲珠的身份,竟沒有別的辦法了。
犯人受不了酷刑胡亂攀咬,裴夙動了怒:
「本官最痛恨欺騙,不必留了。」
鮮血噴濺的聲音劃破長空,那人再也沒了動靜。
我突然感到頭皮發麻,雙腿發軟。
裴夙最痛恨欺騙他的人。
那我算嗎?
4
裴夙進屋後,先去內室更衣。
小翠頻頻給我使眼色,讓我跟進去伺候,我假裝看不見,直到屏風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進來」。
我長吸一口氣,隻好蒙著頭進去。
裴夙把飛魚服隨手搭在屏風上,身上隻穿了潔白的中衣,前襟大敞著,露出小麥色的肌膚。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胸腹間的線條完美勻稱,腰部勁瘦結實。
我眼睛像被針扎了一樣,慌忙別過頭去。
他鳳眼狹長,斜斜地打量著我,低沉的笑聲在頭頂響起:
「娘子這般羞赧,如何替我更衣?」
我閉著眼睛去拉他衣服上的帶子,結果動作越發慌亂,不知摸到了什麼地方。
手猛然被抓住,包裹在他溫熱的手心裡。
「雲珠,我沒有故意冷落你。」
「昨晚天子急詔,讓你獨守空房,是我的不是。」
他神色認真,仿佛真對我充滿了愧疚。
要不是早就聽過他的惡名,我就被這副假惺惺的外表騙了。
正當不知怎麼辦的時候,外面有人來了。
裴家長輩已經過世,長兄如父,新人進門第一天,裴家二公子攜新婦前來拜見。
裴夙換好常服,掀起衣袍坐在正廳,臉上依舊冷冰冰的。
他對這位弟弟並不親近,兩人不過說些場面話。
蕭雲珠把茶水遞給我,夾著嗓子喊出那聲「大嫂」時,又把我給刺激了一遭。
茶盞應聲而碎,裴洗砚急忙捧著她的手檢查,問她燙到了沒有。
看看眼前溫柔體貼的裴二公子,我心中更加酸楚。
他們兄弟兩個五官相似,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裴洗砚溫文爾雅,身上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說起話來令人如沐春風。
他原本是我要嫁的夫君,可惜……
裴夙突然咳嗽一聲。
我連忙把目光移開,看向身旁冰山似的一張臉,裴夙下颌線緊繃,一臉不悅。
他們走後,裴夙突然開口:
「你剛才為何故意打翻茶水?」
我心頭一緊,對剛才的表現自認毫無破綻,居然還是被他看看了出來。
狡辯無用,我索性認下:
「我和她之間有些過節,所以……」
裴夙自顧自斟茶喝:「我怎麼聽說你和薛漁情同姐妹?」
「『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大概是這樣吧。」我嘆道。
裴夙斟茶的動作停下來,擰眉看我:
「啥意思?」
「……」
我心道,果然是個粗人,如果跟裴洗砚說話就不會這麼費勁了。
「意思就是,跟朋友相交過甚,反而容易產生隔閡,就會慢慢疏遠。」
裴夙了然地點點頭,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如果跟二弟說話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我後背發麻,簡直懷疑這人是不是有窺探人心的本事。
但我嘴上堅決不能認,委屈道:
「我可沒說,指揮使不能平白冤枉別人。」
他冷哼一聲:
「你剛才一直盯著二弟看,他很好看嗎?」
「……」
5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斜斜地照在裴夙稜角分明的側臉上。
他食指和中指轉著手中杯盞,徐徐道:
「聽說你不滿跟我的婚事,在家中一哭二鬧三上吊,揚言憑什麼薛漁能嫁給我二弟那樣的好郎君,你卻隻能給我這個惡魔。」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蕭雲珠私下說的話,他是怎麼知道的!
而我什麼都沒說,卻要給她背鍋,裴夙要是因此遷怒於我,我該怎麼辦?
半晌後,裴夙突然嗤笑一聲,揉揉我的腦袋;
「怎麼看起來這麼乖。」
我抬頭一愣:「嗯?」
他眼尾輕勾,精明的丹鳳眼中帶著戲謔:
「連聲兒都不敢吭,大小姐脾氣上哪兒去了?」
「原來是個窩裡橫啊。」
我快要嚇S了,見他沒有責怪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氣:
「指揮使,我不懂事,在家裡說了些渾話,您不要當真。」
裴夙收斂笑意,恢復正色:
「為什麼不願嫁給我?」
「薛漁嫁給二弟,看上去很開心。」
我閉了閉眼,心道:薛漁若能嫁給二公子,自然是開心的,但是嫁給你就不開心了。
可我隻能咽下滿腹苦水:
「指揮使年少有為,能夠嫁給指揮使是我的福氣。」
裴夙點了點頭,他起身兩手搭在我的後腰上,輕聲道:
「好,我們今晚把圓房補上。」
「……」
我整個白天食不知味,吃飯掉筷子,走路撞牆。
聽說裴夙在床笫間有些怪癖,我最怕的就是圓房。
那兩名妾室就是被活生生折磨S的。
聽說她們的娘家人見到屍體後哭得涕不成聲,揚言讓裴夙血債血償。
可是裴夙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他仕途亨達,是當今天子最寵信的近臣。
夜幕漸深,我在枕頭下藏好剪子,衣服多穿了好幾層,戰戰兢兢地等著噩夢來臨。
那邊的婢女來報:
「指揮使有公務在身,這兩晚不回府了,請夫人早些安寢。」
我松了一口氣,睡意也沒了,索性披衣起身,四處走走。
一不小心走到裴夙的書房。
本該沒有人的地方,裡面竟然亮著燈。
我心中納悶,這麼晚了,是誰在他房裡?
下一瞬,裴夙挺拔的身影佇立在窗前,他兩手負在身後,目光穿透夜色遙遙地望過來。
隔著重重海棠樹花影,我的目光不期而遇跟他對上。
我嚇了一跳,慌忙提著裙子一路小跑,直到回到院中仍是驚魂未定。
他不是出門了嗎?為什麼讓婢女謊稱不在府上?
他發現我沒有?
無論如何,隻要他不主動不出現,我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能躲就躲。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