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16

「南玄最近怎麼樣?」我問陸詩。


 


陸詩回憶了一下南玄是誰,然後非常不好意思地開口:「給我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陸詩輕輕敲門之後進來了。


 


南玄最近過得不錯。


 


作為中產階級,南家的資產也就那樣,但他們家這代隻有南月和南玄兩個女孩。


 


現當代社會,越是有個仨瓜倆棗的家族,同輩之間的競爭就越激烈。


 


南月出櫃在南家長輩眼裡算是離經叛道之舉,她媽媽更是果斷停了她作為女大還算寬裕的生活費。


 


堂姐妹明爭暗鬥多年,南玄難得彎道超車,這幾日可算是得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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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系上她,給她筆不大不小的錢,讓她繼續針對南月。」


 


我囑咐陸詩。


 


南月現下隻是處境堪憂而已,便是後悔回頭,也無非是惦念著我帶給她的生活。


 


因而她隻是悔。


 


等到她被堂妹擠兌得站不住腳,需要數著口袋裡的鋼镚兒過日子時,她還會再來找我的。


 


到那時,便不隻是悔了。


 


還有求。


 


我倒是沒有看渣女前任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愛好。


 


雖然這樣做也很爽罷了。


 


隻是忽然覺得。


 


不榨幹南月這賤貨身上最後一滴油水,這幾年在她身上砸的錢,不就打水漂了嗎?


 


我是資本家的女兒。


 


自然要做資本家該做的事情。


 


12


 


南玄很爽快地答應了陸詩。


 


雖然整南月這件事,不給她錢她也會第一時間衝鋒陷陣。


 


但有錢開道,南玄就更有勁頭了。


 


不出半個月,南月果然又回頭求我。


 


我打量著眼前狼狽之色更深的南月。


 


再美的女孩,沒有金錢的滋養,照樣會因著生活磋磨而黯淡無光。


 


「抱歉,我是真的對你沒有任何感情了。」


 


我看著走投無路的南月,口吻溫和客氣。


 


「不過看在相愛一場的份兒上,我可以幫你一把。」


 


「單看……你能帶給我什麼了。」


 


陸詩恰到好處地從我身後轉出,上前把一張卡放到南月面前。


 


「你應該從新聞上或者是社交平臺上聽過溫氏集團和我的原名溫汝嫣,」我難得緩和了語氣,「但我還有個哥哥溫卿,你也是參與過家庭內部同輩競爭的,應當知道有些事情能夠撕扯得多激烈吧?」


 


「我需要去你哥身邊潛伏下去偷文件麼?」南月看著眼前的卡,顯然是意動。


 


但她依舊保持著基本的警惕:「有法律風險的事情我可不做。」


 


「你不是在知乎看小說。」我被南月逗笑了。


 


「我手裡有個爸爸給的公司項目,最近想要收尾了,但我哥想插手,」我好脾氣地解釋道,「我不想把事情弄砸,因此想要僱個人去酒吧夜店偶遇下我哥,也不需要盜取什麼機密,就纏著他十天半個月,讓他沒空插手業務,讓我順順當當做完正事就行。」


 


「可我不喜歡男人。」南月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我輕聲開口:「卡裡有六十萬。」


 


「也不是不能試著喜歡一下。」南月的口風立刻變了。


 


我唇角勾起個輕若無物的笑意:「把協議籤了吧。」


 


陸詩適時地拿出協議和早就準備好的鋼筆遞過去。


 


筆尖在 A4 紙上沙沙的聲音很好聽。


 


像是蠶在吞食桑葉。


 


13


 


畢業宴席即將開始前的兩個小時。


 


我坐在副駕駛上,盯著定位器上的移動紅點感嘆:「溫卿開得挺快的。」


 


「您還是下車吧。」陸詩勸我。


 


「不必。富貴險中求,我就在副駕坐著。」我衝著陸詩一笑。


 


陸詩嘆了口氣:「那您綁好安全帶。」


 


「好。」我扯起安全帶,仔仔細細地綁好。


 


怕不牢固,還順手又打了幾個結。


 


眼見著紅點越來越近,陸詩打開手套箱,隨手把溫卿的駕照扔了進去。


 


旋即,陸詩狠狠踩住了油門。


 


載滿了水泥的廂式半掛車,咆哮著駛過山腳的水泥路面。


 


然後一頭撞上了溫卿的車子。


 


隨著巨響,豪車前部瞬間扭曲變形,碎裂的中控臺和玻璃碎片四下紛飛。


 


厚重的車門像糯米紙一樣撕裂,坐在駕駛室的溫卿穿過擋風玻璃,頭顱像摔碎的西瓜一樣濺射著紅紅白白的黏稠液體。


 


南月橫著飛了出去,昔日纖細的身體滑出去十幾米遠,在路面上磨出一道殷紅的血痕。


 


陸詩確認了我沒事,隻是頭上在碰撞中磕出來塊瘀青之後,連忙跳下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伸手把我的安全帶解開,攙扶著我下來。


 


我腦殼疼。


 


但心裡歡暢無比。


 


陸詩上前確認了一下:「兩個人都斷氣了。」


 


這段路的監控,暫時還沒有投入使用。


 


負責善後的司機沉默敏捷地從路邊草叢裡鑽出。


 


「拿上溫卿的駕照,晚宴遲到了可不好。」我笑眯眯地囑咐陸詩。


 


陸詩借著夜色打量了一下我:「您額上的瘀青……」


 


「讓化妝師剪個劉海。」我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老頭子雖然瘋,但還是蠻潔身自好的。


 


除了我之外,沒有別的私生子私生女。


 


當然,就算有也沒關系。


 


沾人命這種事情,再一再二可再三麼。


 


冒出幾個,我S幾個。


 


14


 


「新做的頭發好看。」


 


晚宴還未開始,老頭子站在二樓,破天荒地誇了我一句。


 


作為禮物,無論內容如何,包裝都是要好看的啊。


 


我衝著老頭子露出無可指摘的甜蜜微笑:「爸爸滿意就好。」


 


「多去和他聊聊。」老頭子居高臨下地指著某個西裝革履的青年。


 


哦,這就是溫氏的聯姻對象,我溫汝嫣未來的男主人了。


 


我提起裙擺,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我未來的男主人,身後就傳來了一聲悶響。


 


老頭子的手機從二樓滑落,在旋轉樓梯上滾了幾圈,剛好滑到我的裙擺旁邊。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我踢開高跟鞋,提著裙擺,著急忙慌地衝到了二樓,扶住了人事不省的老頭子。


 


「醫生!把醫生叫過來!」


 


15


 


溫氏集團出事了。


 


溫家的大少爺溫卿,帶著女伴開車從農家樂往妹妹的畢業宴上趕的時候,一輛載滿了水泥的廂式半掛路過,兩車迎面相撞。


 


事故現場非常慘烈,溫卿和女伴當場S亡。


 


半掛車司機並未逃逸,而是主動報警。


 


溫董得知喪子一事後,在宴席上急性心梗發作,當場昏厥。


 


整個溫氏集團人心惶惶,股價大跌。


 


16


 


「事故處理結果出來了,哥哥無照駕駛且超速,要負全責。」


 


「可惜他的葬禮您沒法出席,沒關系,我會替您出席的。」


 


我坐在老頭子的病床邊,給他喂好消化的海參粥。


 


老頭子半倚在病床上,掛著點滴,形容幹枯。


 


喪子和疾病已經耗損了這個昔日叱咤風雲的老人體內大部分元氣。


 


現在的他,無非是搖搖欲墜的風中殘燭了。


 


「為什麼?」老頭子沒有喝那勺遞到嘴邊的粥,而是嘶啞著嗓子,擠出了一句話。


 


我和陸詩還年輕,做事不幹淨留下把柄很正常。


 


以老頭子的敏銳,知道一切也隻是時間問題。


 


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仿佛認命了的我,會孤注一擲捅出這種驚天簍子。


 


「爸爸,」我放下粥碗和勺子,溫柔地發聲,「我其實也想過做好一個提線木偶的。」


 


「聯姻嘛,各玩各的。」


 


「其實完全可以一邊扮演豪門太太的角色,一邊私底下同女孩子們花天酒地的。」


 


「可您不懂我,或者說,您不稀罕懂我。」


 


「您不知道的是,從我窺見了溫家人的本質之後,我就在日日夜夜地害怕。」


 


「害怕自己變成毫無感情,隻是披著精英外皮的禽獸畜生。」


 


「所以我一直在追逐著憧憬著感情,以確保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


 


「可您派出的那個女孩, 毀掉了我對感情的一切濾鏡。」


 


「沒辦法追逐感情, 就隻能轉而求其次,去研究研究如何爭權奪利了。」


 


我衝著老頭子流露出個抱歉的微笑。


 


「對不起爸爸,我也不想的。」


 


老頭子艱難地伸出了沒有點滴掛著的手, 抓住了我的手腕, 蠕動著嘴唇:


 


「那麼多對溫氏集團虎視眈眈的勢力,你對付不過來的。」


 


我反手握住了老頭子的手, SS地扣住。


 


父與女, 師與徒, 老狐狸和小狐狸,長久而沉默地對視著。


 


「爸爸, 你隻有溫氏和我這個女兒了。」


 


良久, 我打破了沉默。


 


這就是我那麼快把私人醫生叫過來的原因。


 


我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是清楚。


 


手腕有限, 水平沒到達那個地步,確實掃不平一切對溫氏虎視眈眈的勢力。


 


所以老頭子可以病, 不能S。


 


至於他的意願……


 


無論我做過什麼事情, 身上都流淌著老頭子一半的血。


 


他必定是不願意將自己奮鬥了幾十年的溫氏拱手讓給外人的。


 


更何況,除掉溫卿這件事, 本身也代表了我的部分能力, 不是嗎?


 


溫汝嫣隻是缺乏成長的時間而已。


 


又不是個蠢狗。


 


如我所願,老頭子到底是松開了我的手腕。


 


這是他的回答。


 


也是他的默許。


 


於是我端起海參粥, 繼續喂他。


 


「爸爸,多吃兩口, 有助於恢復身體。」


 


「要好好兒的哦。」


 


好好地打起精神來, 替我衝鋒陷陣, 教我掌控溫氏。


 


17


 


老頭子到底是霹靂手段。


 


不過幾個月,溫氏的股價就恢復了正常, 一切覬覦的貪婪目光也被悉數掐滅於苗頭之中。


 


我坐穩了溫氏繼承人的位置。


 


與此同時,醫療團隊傳來消息,婉轉地表達就是這幾天了。


 


我抵達醫學中心頂樓,在病房外的落地窗站定。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密集的雨點隨著風澆在落地窗上,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最後的時刻,我面對幾乎枯幹到皮包骨的老頭子開口:


 


「您還有什麼心願嗎?」


 


這時老頭子已經說不出話來, 所以他身邊的律師及時上前, 遞給了我一份遺囑。


 


我得到溫氏集團的最後一個條件,就是把他和溫卿的媽媽合葬。


 


「好。」我眼中閃過淡淡的憐憫和深深的譏諷, 痛快籤下自己的名字。


 


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儀器傳來了嘀嘀作響的警報聲。


 


心電圖的線條筆直。


 


以後在這世上,就是我溫汝嫣一個人茕茕獨行了。


 


怪命運太輕,怪愛太重。


 


承載不了的,就隻能墜落進深淵。


 


我嘆了口氣,走到了落地窗前,俯瞰著外面。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金色的陽光穿透了烏雲,灑在了走廊上。


 


可惜。


 


再好的陽光,也無法企及到幽暗的人心角落。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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