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阮芷音點頭:“那辛苦您。”


  來許縣前,阮芷音讓康雨幫她準備了些衣服和書本,東西都在後備箱裡。


  於院長叫來了兩個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搬東西,隨後便領著兩人進了福利院。


  阮芷音和程越霖不緊不慢地跟在於院長身後,聽著於院長介紹著孤兒院的現狀。


  原以為回到孤兒院後,應該會生出闊別已久的親切。


  可四周那煥然一新的樓房,卻與自己記憶中的老舊印象截然不同,阮芷音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看過於院長拿來的名冊,上面也都是她不甚熟悉的名字。


  也是,她已經離開了許縣十年,什麼都變了,包括……被她當成家的孤兒院。


  心下莫名生出些悵然。


  她喃喃道:“孤兒院變了不少。”


  於院長隻當她是以前來過這裡,也感慨著點頭解釋:“這幾年縣裡幫著翻新了兩次,還擴了兩棟樓進來,布局都變了。經常有出去的孩子寄錢回來,比起以前的孤兒院,是好多了。”


  阮芷音緩緩點頭,望了眼已經改建成宿舍的食堂,瞥見幾米外的柱子後面站了一個五六歲扎著馬尾的小女孩。


  於院長自然也瞧見了,故意板著臉朝那孩子喊道:“元元,這會兒大家都在午睡,你又偷跑出來了?”


  被叫‘元元’的小女孩朝柱子後縮了縮,然後又探出身,不情不願地邁著步子,朝阮芷音他們這邊的宿舍大門走來。


  走到阮芷音身邊時,元元偷偷瞧了眼她身上好看的裙子,怕被阮芷音看到,又很快收回圓潤羞怯的眼神。


  “等等,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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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芷音從程越霖的西裝側兜裡摸出幾顆糖,笑著遞給元元。


  從嘉洪來許縣的路上在修路,比較顛簸,他們一早出發,還沒吃早飯。怕會低血糖,阮芷音特意放了幾顆糖在程越霖的兜裡,來的路上吃了幾顆。


  剛才勸男人吃糖時,他有些抗拒,最後隻在她的要求下勉強嘗了一顆,以至於還剩了不少。


  阮芷音穿著裙子沒處放,便把糖全都塞進了他西裝的兜裡。


  元元接過阮芷音手裡的糖,小聲說了句:“謝謝姐姐。”


  然後低頭小跑進了宿舍。


  望著消失在拐角的矮小背影,阮芷音忍不住笑了笑,她當初,也總會和琳琅趁著午休偷跑出來。


  ——


  從孤兒院出來,於院長知道他們還要在許縣待兩天,還沒有訂酒店,於是領著他們去了福利院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


  酒店倒是不遠,於院長把他們送到門口,不好意思地說了句:“不知道你們住不住得慣,附近也就隻有這家酒店還可以。”


  許縣隻是個小縣城,沒什麼旅遊景點,確實找不到太好的酒店。


  阮芷音倒是並不在意,隻是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程越霖朝著於院長點下頭,淡笑著回:“這裡挺好,我們自己來辦入住,您回吧。”


  於院長松了口氣,點頭離開後,兩人走進酒店辦了入住。


  拿了房卡去了房間,打開門後,聞到有些潮悶的味道,阮芷音又看了眼身邊的男人。


  猶記得,高二那年,學校組織了場為期兩天半的春遊,程越霖還曾因為酒店房間的異味跟她這個生活組長投訴過。


  到了大學,他也沒住宿舍,而是住在了程父給他在學校附近買的那棟公寓。


  程越霖瞥見她古怪的眼神,挑了下眉,散漫道:“怎麼?”


  “你以前……”她欲言又止。


  男人瞬間了然,拍拍她的頭:“覺得我住不了?那你就想多了,五十一晚的床位都擠過,我還能介意這個?”


  語氣端得很是輕松。


  話落,阮芷音抬眸看他,眼神變得有些復雜。


  “又怎麼了?”


  他察覺她的沉默。


  阮芷音搖了搖頭,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聲音發悶:“阿霖,程叔叔出事那幾年,你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這句話,她一直想問,卻因為知曉他那份高傲的自尊,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


  程越霖嘴角漾起淺淺弧度,不鹹不淡地開腔:“阮嚶嚶,這是又在心疼我?”


  他回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繼而道:“倒也不用心疼,我聽說呢,人這一生的苦難都是有定數的。經歷的早,不見得是壞事。”


  除了偶爾會想她想得難受些,大部分時候,程越霖都會讓自己忙得忘記疲憊,忽視掉其餘的一切。


  聽到他的話,阮芷音稍稍抬頭:“你是說真的?”


  “當然。”程越霖哂然一笑,“你現在不是嫁給我了?這說明,你和我都很有福氣。”


  阮芷音笑了:“所以你是想說,我和你一樣,苦難都受完了?”


  程越霖搖了搖頭。


  見她目露疑惑,男人屈起的食指勾過她的鼻尖,解釋道:“你受的苦比我多,以後也會多享福。說不定,我的苦還沒受完,以後還得靠你養著。”


  阮芷音聞言,彎了眼睛,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嘴角輕輕親了下:“好啊,我養你。”


  不知怎地,他寥寥的幾句話,剛才心頭湧上的那股酸澀就這麼淡了。


  ——


  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兩人手牽手出了酒店。


  阮芷音這趟回來,主要是想去給院長掃墓。院長葬在許縣南邊的浮鞍山,他們要明天早上才能過去。


  “現在想去哪?”程越霖側頭問她。


  阮芷音望著眼前寬闊又陌生的街道,想了想:“帶你回我原來的高中看看?”


  “嗯。”他輕聲應下。


  阮芷音轉到嵐中時已是高二,高一那年,她還是在許縣的一中讀的。


  許縣的變化太大,雖然距離不遠,但兩人還是問過路人才走到地方。


  問路時,對方聽到阮芷音那嫻熟的本地口音,很意外她居然不知道一中在哪,懷疑她是故意搭訕,鬧了個笑話。


  等終於走到許縣一中,他們才得知,今天恰好是大休放假的日子,學校此時緊閉著大門,沒有學生,更沒有老師。


  “這怎麼辦?”程越霖揚眉看她。


  阮芷音有些遺憾:“真可惜,本來還想湊著時間,跟著學生們一起溜進去,這下是沒辦法了。”


  “要進去呢,也不難。”程越霖饒有興致地朝她笑笑,見她眼神期待地望來,繼而道,“我帶你翻牆?”


  阮芷音睨他一眼:“我才不要翻牆。”


  她穿了條裙子,翻牆確實不太雅觀。且阮芷音當了十幾年的好學生,也是在做不出翻牆進學校的事。


  話剛說完,她瞧見學校門口的保安室前出現了個頭發灰白的身影,眼神一亮,忙拉著程越霖走了過去。


  隔著學校的大門,阮芷音向著不遠處的身影道了句:“唐大爺,您還記得我嗎?”


  被她叫住的老人緩緩轉過頭,那雙有些發渾的雙眼仔細辨認了下,不甚確定地問了句:“你是……小音?”


  阮芷音笑了笑,眼神柔和:“是我,真沒想到您還在這,我以為您該退休了。”


  唐大爺瞧見她似乎很高興,布滿皺紋的臉上笑開了花,擺著手道:“是退休了,可是待在家也不舒坦,每月學校放假的幾天就過來看看門。”


  話畢,老人的視線落在了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阮芷音緊接著介紹:“這是我丈夫,我這趟回許縣來給陳院長掃墓,想帶他回學校看看。”


  “您好。”程越霖禮貌頷首。


  “挺好,挺好,個可真高。”


  老人盯著對方,頻頻點頭。


  片晌,他給兩人按開了大門,又給阮芷音使了個眼神,笑呵呵道:“你們進去吧。”


  兩人對視一眼,謝過唐大爺,就這麼進了空曠無人的學校。


  走出去幾步,程越霖才搖頭看她:“阮嚶嚶,我這是跟著你走了後門?你還認識學校的保安?”


  阮芷音頓了頓,解釋道:“唐大爺以前住在孤兒院隔壁,還經常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送吃的。他的兒子在外面打工,老伴又去了,平時也沒人照顧。我看他有時待在保安室裡顧不上吃飯,就會順便幫他去食堂打份飯。”


  “後來……”


  “後來什麼?”他挑了下眉。


  阮芷音莞爾一笑,輕聲道:“後來我給孤兒院打電話時,陳院長說,我高考那年唐大爺去了趟孤兒院,說是要給我送些大學的學費。”


  那時阮芷音離開孤兒院,陳院長隻說是她的親人來找她,沒提對方是什麼人。


  唐大爺知道她成績好,肯定能考上大學,卻擔心她所謂的親人不給她出學費。


  在孤兒院的日子,她確實收到了很多的善意。


  話落,見程越霖眼神沉靜,盯著她出神,阮芷音揚眉問他:“你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東西?”


  程越霖捏了捏她的手,勾了勾唇,而後道:“沒有,我是在想,你們這位院長很好,把你教得很優秀。”


  她收到的所有善意,是來自她的善良和感恩。即便生活在許縣,她也一直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從未懈怠。


  阮芷音愣了愣,輕應了聲,喃喃道:“陳院長……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院長臨去前,還不忘給她寄去了玉佛,可是對方去世時,她卻不在身邊。


  至少,在這件事上,是她欠了秦玦一份人情。


  程越霖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神黯了黯,卻沒說話。


  偌大的校園裡,沒有學生,很是寂靜。


  “一中倒是沒怎麼變樣。”阮芷音牽著程越霖走進了自己高一時的教學樓,看見樓道裡貼著的時間表,笑著衝他說道,“X省每年考生多,一中的教學質量不算最好,但管得很嚴。我那時候住校,每天六點就要起來早讀,晚自習也要上到十點以後才會回宿舍。”


  程越霖聽罷,闲散的視線瞥向她:“怪不得後來那兩年,每天都像是打了雞血。”


  他說完笑了笑:“阮嚶嚶,還說我是鬥雞,我看比起我,你更加鬥志昂揚。”


  “我那是珍惜時間。”阮芷音覷了他一眼,視線一轉,突然道,“找到了,你看這個。”


  她纖細的指尖指在走廊側牆的公告欄,上面貼著幾張照片。


  最前面的一張有些熟悉,照片下面用鋼筆寫著——


  優秀畢業生:阮芷音,A大。


  旁邊還有些其他人的照片,瞧著都是考上名校的學生,和她並排在一起。


  對上她透著驕傲的眼神,程越霖眼神微頓,倏而想到高三那年每次出成績時,她望著學校公告欄時的表情。


  那是她難得高興的時候。


  有時他遠遠看著,卻不知道她的高興是來自於高排在前的成績,還是因為她的名字旁邊,始終排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你怎麼了?”


  阮芷音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程越霖壓下心底的情緒,嘴角輕勾,拍了拍她的頭:“沒事。”


  阮芷音秀眉微蹙。


  這還是第一次,察覺到他不太明了的情緒,卻因為他的若無其事,不知道怎麼安撫。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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