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沒事吧簡幸?”


簡幸苦笑,“可能有事。”


陳煙白慌了,攥緊簡幸的手,“你不舒服嗎?哪裏不舒服?”


大抵是陳煙白施了力,簡幸這一瞬間忽然就站不住了。


她雙腿發軟,頭也昏昏沉沉的。


實在沒忍住,她借力倒在陳煙白身?上,臉順勢埋進?陳煙白的脖子?。


她一偏頭,耳道裏的血全流到了陳煙白肩頭。


陳煙白嚇得大喊:“簡幸!”


簡幸聲音很虛,但還是笑了一聲:“沒事,我可能就是發燒……”


話?沒說完,簡幸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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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結局篇


“什麽叫腦瘤?怎麽可能是腦瘤?我們家閨女一直吃得好穿得好!怎麽會得這種病!”


診室裏, 簡茹像天塌了一樣。


她不停地糾纏醫生,一遍又一遍地說:“醫生,醫生你再仔細查查!你再仔細查查啊!我們家閨女還要考大學呢!怎麽能得這種病!”


“她不僅有腦瘤, 還有很嚴重的抑鬱症,神經壓迫也非常嚴重,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孩子平時總會出現間歇性?頭疼,甚至短暫性?的失明,你們做家長的太不上心了, ”醫生最痛恨這種亡羊補牢的行為, 臉色很差地說,“現在知道她要考大學了, 平時怎麽不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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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鬱症?


簡茹徹底懵了, “什麽抑鬱症?她一個小孩, 什麽抑鬱症?她才多大?她生活裏除了學習什麽都不用為難?她為什麽會得抑鬱症!”


醫生對簡茹這種無知反應早已經習慣,他?擺擺手指使實習生來給簡茹講解。


可是簡茹哪裏聽得進去半句話,她一把推開實習生,沖向門外?。


陳煙白和秦嘉銘都在門口,秦嘉明站著, 陳煙白蹲著。


醫院不讓抽煙, 陳煙白就叼著。


沒有煙霧, 可她眼睛卻被?燻得通紅。


簡茹走向陳煙白,秦嘉銘攔在陳煙白前面。


他?不再禮貌地喚簡茹阿姨, 冷眼相待。


簡茹也沒什麽脾氣和他?計較,她像忽然老?掉一樣, 嗓子很啞地問陳煙白:“她什麽時候抑鬱的。”


陳煙白一句話不說。


簡茹開始粗喘氣,她又問:“她為什麽會抑鬱!”


陳煙白還是不說話。


簡茹眼眶終於眼淚, 她試圖去拽陳煙白,她彎著腰,聲?音也軟了下來。


她求陳煙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陳煙白笑了。


她起身,撥開簡茹的手。


她沒哭,可眼睛並沒比簡茹好到哪裏去。


她盯著簡茹,一字一句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的,你??了這條心吧。”


簡茹崩潰大喊:“憑什麽!為什麽!我是她媽!我是她媽!是我生的她!是我養的她!是我辛辛苦苦把她供到現在的!”


她坐在地上,捶地,捶自己。


問醫生,問陳煙白,問天,問自己。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也沒有人能回答她。


簡幸是後半夜醒過來的。


她感覺自己從來沒睡過那麽久了,久到一睜眼,有點精神恍惚,分不清到底身處何處。


她才稍稍扭一下頭,就感覺手被?人攥住了。


簡幸看過去,看到了趴在床邊的陳煙白。


陳煙白的妝全花了,一睜眼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她看到簡幸睜眼,表情?比簡幸還迷茫,想要張口說什麽,卻又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隻能用力地攥簡幸的手。


非常用力地攥。


簡幸小聲?說:“疼。”


陳煙白一下子落了眼淚,眼淚幾乎瞬間就爬滿了整張臉。


她隨手拿手糊了一把,發現不起什麽效果,就幹脆放任不管。


她一邊哭得淚眼模糊,一邊啞著聲?音問簡幸:“哪兒疼?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簡幸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覺得整個人在無限往下墜。


她茫然地看了眼周圍,一片白茫茫。


是醫院。


又是醫院。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陳煙白卻固執地追問:“你哪兒疼?哪裏疼?頭疼嗎?”


簡幸看著她,問:“我頭怎麽了?”


陳煙白沉默。


簡幸不再追問,她隻是一瞬不移地盯看陳煙白的眼睛,反握住她的手。


這次輪到陳煙白覺得疼。


可她沒有喊出來。


就那麽忍著。


簡幸等了很久,沒等到陳煙白開口。


直到腦子裏傳來神經性?疼痛,她猛地松開了陳煙白的手。


陳煙白低下頭,眼淚瞬間打濕了簡幸的手,和簡幸手下的被?子。


簡幸能摸到指縫間的濕漉漉的。


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年後這幾個月。


整個和縣都是濕漉漉的。


她疲憊地舒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陳煙白察覺她舒氣,眼淚掉得更兇。


她開始喊簡幸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像在替簡幸鳴不平。


又像在替簡幸質問些?什麽。


為什麽呢。


她明明已經找到方向了。


她明明快要解脫了。


她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了。


隻是差那麽一點點而已。


“簡幸,”陳煙白一抹眼淚,悶著鼻音說,“沒事的,醫生說可以先?保守治療,以後會慢慢好的。”


簡幸睜開了眼睛。


大概是怕病房太悶,窗簾沒有完全拉上,窗戶也開了一條小縫。


五月份的天,風不輕不重的。


像沉默的海。


簡幸想到雨果那句話。


說人的心,隻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絕望,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再給它增添一滴水了。


這叫麻木。


她當?時看到這句話時,是在暑假。


她最麻木的時候。


她每天晚上都覺得自己睡在海面上,沉不下去,也不能完全上岸。


海水就蔓在她鼻間,耳道,嘴邊。


淺淺一層,卻已經足以不能讓她呼吸。


可是後來,她又在那個冬天,看到餘華那句:或許總要徹徹底底絕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她想,冬天的雪不管多厚,總會在春風吹拂下消失不見。


那她就再忍忍吧。


她都已經忍了。


簡幸默不作聲?,掉了一滴眼淚。


真是太可惜了。


她還是為生活,掉眼淚了。


她再次閉上眼睛。


反正這天,再也不會為她亮起。


同?一個夜晚,簡茹在家裏,沉默地,發狠地看著堂屋裏供奉的那尊觀音。


她還記得那一年,滿山香火氣味,有人攔下她一家,說她的女兒,是個沒有愛情?的命。


因為愛情?會要了她的命。


不如?就供一座觀音吧,日日虔誠,管教約束,從源頭規避。


簡茹不信。


又不敢不信。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害怕的。


從簡幸很小的時候,鄰居誇她女兒臉又小又白,眼睛黑得像葡萄,一看長大就能嫁個好人家。


後來,小姑娘開始學會交朋友。


先?從小女生開始。


可她害怕。


她害怕呀。


她不讓她交朋友,男的女的都不行。


她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簡茹忽然大步走向觀音,一把拿起,狠狠砸在地上。


她嘶吼著,質問觀音:“到底是哪裏不對!我還要怎麽做!還要我怎麽做!”


呂誠跌跌撞撞從簡幸屋裏出來,他?手裏拿著簡幸明天要用的幹淨的毛巾。


他?咬著腮幫子,隱忍著問:“你這是做什麽!”


“我做什麽!我想殺人!”簡茹喊,“我辛辛苦苦養一個女兒我容易嗎!”


呂誠不想聽這些?。


他?轉身重新回簡幸的屋裏,他?小心翼翼給簡幸整理簡幸大概需要的東西。


等他?出門要走的時候,他?又看到簡茹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要把碎掉的觀音粘在一起。


碎片把她的手劃破,血流了滿地。


她像不知痛一樣,手忙腳亂地粘,最後發現無法粘到一起,又把碎片抱在懷裏哭。


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是她親手把那個少年,送到她女兒身邊的。


也是她親手,把她推到那個少年世界裏的。


因為還要高考,簡幸最終選擇保守治療。


呂誠也回到了簡茹家裏,他?住在姥姥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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