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了行了祖宗。”林筌從錢包抽出卡給她,“這脾氣,不依著你就鬧,還跟小時候似的。”


  陳舒媛接過卡,立馬喜笑顏開,抱了林筌一下:“媽你最好了!”


  兩人約了來做身體護理。


  林筌朝咖啡館抬了抬下巴:“先去買杯喝的吧。”


  陳舒媛點頭,卻忽然視線捕捉到一個熟悉身影——陳喋。


  她腳下一滯,不想讓林筌看到她,急匆匆地叫:“媽!”


  “怎麼了?”


  “快到約的時間了,你先過去美容院吧,我去買兩杯咖啡拿上去。”


  林筌也不拒絕,看了眼手表點頭:“行,那你快點兒啊,我那杯加奶不加糖。”


  “我知道我知道。”


  陳舒媛看著林筌從另一邊直達電梯上去後才轉身走進咖啡廳。


  ——


  不管過去多久,陳舒媛都對小時候火車站那一幕印象深刻。


  她從小被羨慕含著金湯匙長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卻突然被告知她並不是陳家親生的,而她的爺爺和父親得知後立馬準備去把親生女兒接回來。


  陳舒媛那時候還小,但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尤其還聽到家裡佣人說,等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回來了,時間久了,這親生和非親生的待遇肯定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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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已經調查到了她真正的原生家庭,非常窮,住在城北的“貧民窟”,說不定她會被送回去。


  陳舒媛嚇死了。


  於是在那天拼命趕到火車站。


  她看到了陳喋,那個真千金。


  她穿著皺皺的短袖和短裙,衣服很幹淨,但遠遠就能感受到布料的劣質,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


  陳舒媛心裡不屑,就這麼坐在火車站口又哭又鬧。


  林筌畢竟把她當作寶貝閨女寵了十幾年,哪能不心疼,跟著掉眼淚,甚至也想幹脆就這樣當不知情繼續過下去。


  可陳老爺子固執,堅持陳家血脈必須認祖歸宗。


  陳舒媛後來想,要不是那天聞梁把陳喋帶走了,最終她終究是會被帶回陳家的。


  陳喋被聞梁那瘋子帶走,陳家去要人又被趕回來,陳老爺子為此發了好一通火,差點高血壓進醫院。


  這事後來發生了什麼陳舒媛不知道,隻知最後竟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陳舒媛長長松了一口氣,可陳喋對她的影響沒有隨之消失。


  高中大學她們都是同學,陳喋太漂亮了,到哪都帶著光環,她開始瘋一樣的嫉妒。


  起初她想,至少陳喋跟了一個在聞家不受寵的聞梁,最終也翻不出什麼水花,誰知道過兩年,聞梁就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控制住整個溫遠集團。


  甚至她喜歡了四年的陸川也和她關系不錯,甚至願意在學校論壇專門為她說話。


  陸川那樣的人,雖然溫和可從來不是會把自己卷進這種事當中的人,陳舒媛有時候會覺得他本質非常冷漠。


  可他居然為了陳喋就會願意。


  ——


  陳舒媛要了兩杯咖啡,沒忍住,還是朝陳喋走過去。


  杯子拍在桌上,咖啡順著杯口晃出來。


  陽光灑在陳喋臉上,她懶散地靠著椅背,慢吞吞抬起眼,朝陳舒媛緩慢抬了下眉毛。


  她做這個動作時會讓人很窩火,仿佛將嘲諷和不屑都碾碎進眼裡。


  “許志燃和範嫣的事全部都是你幹的對吧。”陳舒媛站在她面前問。


  陳喋幹脆承認:“不然呢。”


  “不要臉,你在陸川面前不還是裝成一副白蓮花的樣子嗎,披著匿名的皮就敢這麼背後捅刀子了?表裡不一!”


  陳喋笑起來,彎著眼,看上去婊裡婊氣的。


  “這不是萬一我處理的慢點兒,要是被陸川知道了,他豈不是又要為我蹚這趟渾水了。”她輕輕眨了眨眼,睫毛撲閃,“這多不好,大家又得可憐你了。”


  陳舒媛被她這理所當然又居高臨下的話氣的說不出話,胸腔起伏,惡狠狠地瞪她。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陳喋勾唇,拿起咖啡輕抿一口。


  陳舒媛:“你不就是聞梁一個小情人,揮之即去招之即來,有什麼臉笑別人啊?”


  陳喋指間一頓,不自覺用力。


  “你一個破村子來的人,這幾年過的這麼舒心不就是跟聞梁睡出來的嗎?”陳舒媛冷笑一聲,“你還真把自己當他女朋友了?你倒是看看聞懷遠會不會同意你進聞家的——!”


  她話沒說完,突然尖叫一聲。


  陳喋直接把手裡那杯咖啡潑到她臉上。


  微燙的咖啡順著她臉頰和發絲往下墜,衣服上也留下斑駁的棕褐色汙跡,狼狽不堪。


  陳舒媛完全懵了,嘴唇微張著,睫毛上都掛著水珠,感覺到咖啡正順著她脖頸往下滑,甜膩難受。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眼,突然尖叫一聲:“陳喋!”


  她理智盡失,朝陳喋撲過去,卻被一把按進椅子裡。


  陳喋手掌按著她額頭,把人往後抵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地輕諷:“那你這幾年過的這麼舒心呢?要是聞懷遠不同意,那我大不了回陳家唄。”她輕笑,“你說呢。”


  陳舒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與此同時,陳喋被身後一把力捏著肩膀用力拉開。


  她這幾天減肥減得厲害,重心不穩地同時還因為低血糖眼前一黑,手臂劃過牆上的畫框,瞬間剌開一片刺痛。


  好在在摔倒之前被人扶住。


  陳喋側頭看了眼,是個男人,她低聲道謝。


  “沒事吧媛媛?”林荃抽了幾張紙把陳舒媛臉上的咖啡擦掉。


  而後踩著高跟鞋快步到陳喋面前。


  陳喋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這麼近距離的看到林荃了。


  她不至於無知到單純因為血緣就把林荃當作“媽媽”,這麼多年也幾乎不會想起這位生母,可畢竟有些異樣別扭的情愫斬不斷。


  陳喋定定地看到她快步走過來,神色氣憤,而後高高揚起手。


  那個巴掌落下來時陳喋沒躲,沒來得及,也沒反應過來,所幸被她身側的男人截住了。


  男人握著林荃手腕,笑的有些輕慢,悠悠道:“舅媽,這還在外面呢。”


  舅媽?


  陳喋一頓。


  林荃也反應過來了,往周圍看一眼,皺眉。


  她冷著聲說:“陳喋,我希望你搞清楚,你不是我們陳家的人,我的女兒隻有媛媛一個人,你也不必拿那些話去嚇她。”


  林荃頓了頓,從下到上掃了她一眼,哂笑一聲,“你現在這樣子,還真是跟聞家那瘋子差不多。聽我一聲勸,認清自己的位置,別最後弄得惹惱了陳聞兩家。”


  陳喋筆直看著她,好笑反問:“陳家現在是你做主的?”


  “我能不能回陳家你說了不算,你應該最清楚陳老爺子認定我才是陳家血脈的,後來也來找過我希望我回去。”陳喋往前一步,將頭發挽到耳後,“何況溫遠現在最大股東就是聞梁,聞懷遠早就被架空,所以——”


  陳喋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陳家和聞家,想要哪個,都是我說了算。”


第14章


  很不合時宜的,陳喋在說完這句話後,身旁那位叫林筌舅媽的男人就直接笑出聲。


  林筌的怒火被他打斷,還沒說什麼,身後陳舒媛打理幹淨粘在頭發和臉上的咖啡,哭哭啼啼抽著鼻子走上前:“媽,我們走吧,別跟她這樣子的人吵了。”


  陳喋簡直想給她鼓個掌。


  這哭得梨花一枝春帶雨,還委屈又懂事的樣子,簡直就是影後本人。


  林筌摟著陳舒媛肩膀,沒再分給陳喋一個眼神,帶著她往外走。


  陳喋看著兩人背影,輕輕舒了口氣。


  她去叫服務員把地上倒翻的咖啡拖幹淨,又道了個歉,回來拿包時剛才那個男人還在。


  陳喋這才認真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是板正的西裝,但不刻板,還透著非常貴氣的隨和,又顯出幾分吊兒郎當。


  注意到陳喋在看他,男人轉過頭來:“我叫陳邵。”


  陳喋對陳家那些人都沒什麼興趣,淡淡點了下頭。


  陳邵說:“那公主很討人嫌吧?”


  “……”


  陳喋聽出來他指的是陳舒媛。


  他繼續說:“她媽也是,就兩個真把自己當成公主的傻逼。”


  陳喋推門走出咖啡店,他也跟著出來。


  陽光刺眼,她抬手擋著眼回身看了他一眼:“剛才謝謝你。”


  “不用謝。”他散漫道,“畢竟你也算是我血緣上的堂妹。”


  “……”


  陳喋真懷疑她這位陳家表哥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你現在去哪,需要我載你一程嗎?”他熟絡得很快。


  可惜陳喋性子冷:“不用。”


  她說完就往另一邊走,懶得再叫司機來接,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回西郊別墅。


  ——


  上出租車。


  陳喋坐進後座,額頭貼著車窗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風景。


  她神色安靜又專注,有些事情過去太久,現在再想起來已經不會覺得難以接受了。


  她被養父母領養後帶去小鎮,陳喋小時候從來沒覺得養父母對她不好過,雖然無關溺愛,但也不錯,可他們卻非常爽快地把她“賣”給了陳家人。


  最後被帶走的那天,陳喋看了眼舊屋牆上掛著的一家三口合照,什麼都沒說,跟陳家人走了。


  一邊是為了錢就不要她的養父母。


  另一邊是從沒見過面、隻會用錢解決事情的生父生母。


  陳喋心底哪邊都不願意跟。


  到堰城,她走出車站,入眼的就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高聳入雲的大廈建築,以及盤旋錯雜的公路。


  繁華和冷漠是她對這個城市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就是聞梁。


  那個突然出現、一臉不可一世的張揚,站在她面前宛若神明的少年。


  他問,跟我走嗎?


  陳喋毫不猶豫就點頭。


  司機把車開進西郊別墅區,停在門口。


  陳喋道謝下車,推門進屋張嫂正在做晚飯,除了菜味還有一股清甜的水果香味,混著奶香,刺激味蕾。


  “呀,小姐回來啦。”張嫂一回身就看到她,忙從廚房裡出來,抹了抹沾著面粉的手,“是現在就吃晚飯……”


  她一頓,忽然快步走過來,拉起陳喋的手,“這是怎麼啦?怎麼這麼多血啊?”


  陳喋才發現自己手受傷了。


  應該是被林筌推的時候手心在咖啡店牆上的畫框上擦到的。


  她那時候心底的情緒洶湧,竟然這一路過來連受傷了都沒發現,殷紅的鮮血沾紅了半個掌心。


  張嫂緊皺著眉,很快去儲物間拿來了醫藥箱。


  “來,先包扎一下,可別感染了。”


  陳喋抽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


  張嫂處理得很嫻熟,一邊輕輕吹氣一邊拿酒精消毒,最後從醫藥箱裡翻出一捆紗布。


  “不用弄紗布了張嫂,也沒那麼嚴重。”陳喋說。


  “這得包著。”張嫂難得態度堅硬,“不然萬一又碰到什麼會感染,也多少能起點防水的作用。”


  陳喋抬眼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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