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殷蕙就不一樣了,作為蜀王府的女主人,她得待客周全。


  金盞、銀盞端來水盆,服侍溫如月淨面。


  魏曕不在,溫如月也不再動輒流淚,一張消瘦的小臉白皙清麗,眼圈泛紅,顯得很是柔弱無助。


  殷蕙在這張臉上看到了一絲婆婆順妃的影子。


  溫如月畢竟是婆婆娘家那邊唯一的骨血至親,這幾年的遭遇確實也是可憐,殷蕙就誠心地安慰了一番。


  這世上有過得完全順風順水的人嗎,就算有,也隻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會經歷一些挫折,都會吃一些苦頭,甚至有的人直接在挫折苦難裡丟了性命,包括溫如月的父親、繼母以及那對兒年幼的弟弟妹妹。與他們相比,溫如月能被魏曕及時救回來,已經很幸運了,如今她有妃子姑母、王爺表哥庇護,無人敢欺,可謂苦盡甘來。


  殷蕙也曾經歷過失去至親之痛,祖父橫死的消息傳來,她哭得肝腸寸斷,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


  溫如月默默聽著,很是動容的樣子,等殷蕙說完,溫如月感激地道:“多謝表嫂開解,我都聽進去了,請表嫂與表哥放心,我會努力忘記在薛家的日子,努力走出來。”


  殷蕙笑道:“忘掉吧,以後就全是好日子了。”


  溫如月看著殷蕙明豔的臉龐,想起什麼,她難為情地低下頭,攥著手指道:“表嫂,先前是我犯糊塗,害怕表哥逼我嫁人,就想著留在王府做妾,其實,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圖個安穩……現在我想明白了,不會再犯傻,還請表嫂莫要放在心上,我對表哥真的沒有任何私情。”


  殷蕙笑容溫柔:“我知道,王爺也是這麼對我說的,表妹隻管安心在家裡住著,不必顧慮什麼。”


  溫如月點點頭,捧起放在旁邊的茶,慢慢地喝了兩口。


  殷蕙也端起茶碗,說了一大串,她是真的渴。


  溫如月偷偷用餘光打量殷蕙的裙擺。


  今日之前,她並不知道表哥府裡沒有妾室,隻覺得以她表妹的身份,再利用表哥對她的愧疚,留在王府會非常容易,等她站穩了腳跟,再慢慢爭取更多,譬如表哥的寵愛,譬如生個兒子。所以,路上她頻頻向表哥獻殷勤,一到王府先在殷蕙面前咬定表哥已經同意納她做妾了。


  溫如月的算盤是,如果殷蕙是個賢婦,她會默認此事,妻子都默認了,表哥大概就會順水推舟,不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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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溫如月萬萬沒料到,十年過去了,表哥竟然一直專寵著殷蕙,連永平帝要賜婚側妃,表哥都拒絕了!


  表哥不肯去永平帝面前求情,這一關徹底壞了將她的計劃,今早再聽殷蕙一席話,溫如月才發現,原來表哥什麼都肯對殷蕙說,殷蕙竟然也都信了,絲毫不懷疑她與表哥之間存在私情。


  夫妻不和,妾室才能做大,夫妻倆情比金堅,哪裡又還有妾室生存的餘地?


  因此,溫如月終於死了留在蜀王府的心。


  “王妃,竹風堂收拾好了。”


  金盞聽了外面小丫鬟的回稟,進來傳達道。


  殷蕙放下茶碗,朝溫如月笑道:“我陪表妹先過去瞧瞧?等會兒表妹若覺得哪裡不合適,我再讓人重新布置。”


  溫如月起身行禮:“給表嫂添麻煩了。”


  殷蕙便帶著溫如月朝竹風堂走去。


  竹風堂位於主院的西側,因院中植竹而起名。


  竹風堂離主院確實近,但隻是相對其他偏遠的院子比,在這越來越熱的夏日裡走上一盞茶的功夫,這還是早上比較清涼呢,殷蕙額頭都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殷蕙一邊走著,一邊覺得好笑。


  上輩子魏曕突然帶溫如月回來,因為她錯信紀纖纖、魏杉的闲話先認定這對兒表兄妹有青梅竹馬之情,又有溫如月透露魏曕已經同意納她做妾,等魏曕要安排溫如月住到竹風堂時,殷蕙幻想的就是魏曕以後要經常去竹風堂睡了,醋勁一起,自然就覺得竹風堂離主院太近!


  如今心平氣和,殷蕙就發現,上輩子魏曕想到拿竹風堂招待溫如月,其實再正常不過。


  怎麼說溫如月都是受了皇家的連累,魏曕對她除了親戚情分還有一層愧疚在,更有對一個剛剛死裡逃生之人的情緒的顧慮,魏曕若將溫如月安置在太偏遠的院子,那不是明顯把表妹當外人了?換成一個經歷普通的寡婦表妹前來投奔,倒是可以找個清靜偏僻的小院給她。


  竹風堂到了。


  蜀王府前年才翻新了一遍,哪怕很多院子平時都空著,裡面的家具也是新的,擦去浮塵,便煥然一新。


  除了溫如月帶來的兩個丫鬟,殷蕙另外撥了幾個丫鬟婆子過來,這邊也有個小廚房。


  “表妹平時就與我們一起用飯吧,人多吃得也香,小廚房留著給你煎藥或是做些糕點小吃用。”


  殷蕙笑容親昵,完全把溫如月當成自己的親表妹一樣對待。


  溫如月再三道謝。


  等她安置下來,殷蕙才帶著金盞離開了。


  回到主院,金盞單獨服侍殷蕙時,忍不住替主子不平:“表姑娘可憐是可憐,可她對王爺肯定也有別的心思,要不是王爺意志堅定,說不定真納了表姑娘,您為何還對她那麼好。”


  殷蕙笑道:“這不是沒納嗎?照顧妾室有照顧妾室的辦法,招待親戚就得有招待親戚的姿態,王爺本就愧對表姑娘,我再冷淡待客,王爺怎麼想?”


  傻子才會在這種最簡單的面子活兒上犯錯,授人以柄。


  “你跟銀盞也囑咐下去,叫下人們對表姑娘都敬重些。”


  金盞嘟嘟嘴:“知道了。”


  可能是第一面的印象太糟糕,金盞、銀盞從心裡就難以喜歡這位表姑娘,不然肯定也會憐惜表姑娘那樣的遭遇。


  這邊殷蕙幫溫如月安置妥當了,寧姐兒也從花園裡玩夠回來了。


  殷蕙沒有對孩子們說什麼,她與魏曕將事情解決地幹脆利落,三兄妹把溫如月當表姑母對待就好,至於能處出什麼樣的情分,這隻能看孩子們與溫如月的眼緣。


  寧姐兒對家裡新來的表姑母很好奇,拉著殷蕙去竹風堂玩了一會兒。


  溫如月才從狼窩裡逃出來,精神多少有點不對,剛剛白算計了一場,她還要為以後做打算,哪有心情應酬、逗孩子。


  小孩子雖然不懂大人們的事情,可他們能感受到一個長輩是否喜歡自己。


  因為溫如月態度淡漠,寧姐兒很快就拉著娘親離開了。


  下午衡哥兒、循哥兒先回來,三兄妹湊在一塊兒說話時,循哥兒也有點好奇新來的表姑母。


  寧姐兒扁扁嘴:“表姑母好像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娘,娘在那裡說話,她不是嗯一聲就是點點頭。”


  長輩裡面,寧姐兒喜歡熱情愛笑的三姑姑、大姑姑、四嬸,喜歡慈祥的皇祖父、順妃祖母、曾外祖父、舅母。


  當然,她最喜歡娘親啦。


  循哥兒聽了妹妹的話,對表姑母頓時沒了興趣。


  衡哥兒若有所思。


  紅日漸漸西沉,魏曕也回來了。


  他陪孩子們說話時,殷蕙叫金盞去請溫如月過來用飯。


  魏曕看了她一眼,考慮孩子們都在,就沒有說什麼。


  金盞去請人的功夫,寧姐兒也把她對表姑母的看法告訴了父王,小臉上有點委屈,不懂表姑母為何不喜歡自己。


  魏曕摸摸女兒的腦袋,解釋道:“表姑母過得很苦,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


  寧姐兒眨眨眼睛:“什麼叫過得很苦?”


  魏曕看看衡哥兒、循哥兒,隻提了一樁方便告訴孩子們的:“表姑母家裡有位表哥,去年生病沒了。”


  衡哥兒、循哥兒便都懂了。


  寧姐兒明白“沒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後,也不再怪表姑母不肯陪她玩。


  溫如月過來了,穿著一件顏色素淡的裙子,素面朝天,規規矩矩地朝魏曕行禮。


  魏曕道:“都是一家人,表妹不必見外。”


  眾人圍著八仙桌坐下。


  “魚湯好喝,表姑母多喝點。”寧姐兒居然還挺會關心人的,時不時與溫如月說一句。


  溫如月就朝小丫頭笑笑。


  吃過飯,溫如月馬上告退了。


  魏曕今晚沒有檢查孩子們的功課,因為衡哥兒、循哥兒好奇紹興的案子,魏曕又給孩子們講了查案經過。


  天也黑了下來,三兄妹乖乖回房睡覺。


  魏曕這才跟著殷蕙去了後院。


  先沐浴,回到內室,魏曕對殷蕙道:“金盞是你身邊的大丫鬟,去請表妹過來用飯,讓小丫鬟去就是。”


  殷蕙坐在梳妝臺前,一邊通發一邊道:“第一次總要鄭重些,明日就不會了。”


  魏曕點點頭,隨口問道:“表妹今日如何?”


  殷蕙如實道:“看起來還行,可能還需要時間徹底走出陰霾,不過應該不會再想給你做妾了。”


  說著,她挑眉斜了魏曕一眼。


  魏曕注意到了,搖搖頭,昨晚解釋了那麼多,他不想再重復解釋。


  殷蕙也隻是調侃一下罷了。


  落了燈,夫妻倆躺到床上。


  魏曕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捏了又捏。


  就在他開始順著她的腕子往上摸時,殷蕙撥開他,壓好被子道:“困了,睡吧。”


第147章


  心裡無事,這一晚殷蕙睡得很好。


  因為睡得早,外面天剛蒙蒙亮,她也自然而然地醒來了。


  剛翻個身,就見隔壁被窩裡,魏曕也朝她這邊轉了過來。


  殷蕙臉上是初醒的慵懶松懈,魏曕卻目光清明,顯然已經醒了一陣。


  默默對視片刻,殷蕙坐了起來。


  帳中昏暗,卻也不影響視物,魏曕看著她將身上的被子推到一旁,露出一件桃粉底色的中衣,以及一條顏色更深些的寬松紗褲。


  如今也算入了夏,中衣都很單薄,她隨意撥弄一頭凌亂的長發時,薄薄的衣料下,她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觸手可及,魏曕卻想起昨晚被她堅定推出來的手。


  她還在生氣。


  如果隻是誤會他要納表妹做妾,光這一件事,解釋清楚了也就沒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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