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陳慧說:“少奶奶中途醒過一次,吃了些東西,說身上有些不舒服,然後又眯著了。”


  “你去幫她整理幾件睡裙和換洗的內衣褲,洗漱用品,化妝品,護膚品全部分類打包。每一件都拿。還有她的充電器,平板,耳機,護照。”


  吩咐完,謝浔之走到易思齡的臨時衣帽間,選了高跟鞋,珠寶,出門穿戴的衣物,包,最後想起什麼似的,他抽開專用放襪子的抽屜,果然看見一疊全新的黑色絲襪,各式各樣的款式,蕾絲的菱格的波點的……


  他眸色一暗,深入過她的長指劃過這一排黑絲,最後隨便挑了兩雙,一並歸置進行李箱。


  明天開始,就會有工人來裝修衣帽間,婚禮後,她再次回到謝園,就能心願達成。


  她會在謝園擁有一個更大更豪華的衣帽間。


  地庫的車已經備好,託管在京城國際機場的一臺灣流G550也已經檢修完成,做好六點十五分起飛的準備。


  謝浔之替易思齡穿上外套,襪子,鞋,再用一張巨大的雪白的羊絨毯子把她裹住,包得密不透風,打橫抱在懷裡。


  大步流星往室外走去。


  易思齡還在做夢,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男人帶上了去倫敦的飛機。


第45章 金玉良緣


  飛機上很安靜,隻有輕微的引擎轟鳴,舷窗外是無邊無際的落日熔金。


  易思齡就在一片鎏金中睜開眼,入目不是紫檀木拔步床,而是明亮奢華的機艙。她錯愕了幾秒,撐著沙發坐起來,長發如瀑布般垂在身側。


  “謝浔之?”


  她還沒有清醒,脫口而出喊了這個名字。


  她的潛意識裡,似乎開始依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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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


  謝浔之取下耳機,抬手暫停視頻會議,起身走過去。


  易思齡本來還茫茫然的心,看見謝浔之的那一刻,落了地。她眨了眨眼睛,問:“這是哪?”


  “飛機。”


  “飛機??”


  易思齡唇瓣張大,“飛去哪?”


  謝浔之蹙眉,在她身前半蹲下去,視線和她的雙眸平齊,“你說去哪?”


  易思齡:“………”


  “倫敦。”他磁性的嗓音低吐出這個詞。


  易思齡和他對視半晌,看著他那張清雋溫雅的面容,腦子逐漸清醒。她忽地尖叫一聲,“我怎麼上來的!”


  謝浔之無奈,“抱你上來的。”


  “那我的行李,我的珠寶,我的高跟鞋,我的………”她逐漸崩潰。


  珠寶是要搭配婚紗用的。


  “都帶了。”謝浔之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安撫說,“都帶了,一件不落。落了我們在倫敦買。”


  易思齡胸口起伏,被他鎮定又溫柔地安撫好,“那現在是幾點…”


  “七點,剛飛不到一個小時。”


  七點。


  “晚上?早上?”易思齡呆呆地。她睡了這麼久嗎?


  謝浔之想笑又覺得無奈,她怎麼智商掉線了似的,沉默了片刻,才說:“晚上。”


  他抬起手,在她腦袋上敲了敲,像是在做研究,“老婆,我昨晚有撞你的腦袋嗎?”


  “………”


  她頓時漲紅臉,推了謝浔之一把,把臉偏向一側,聲音很小,“老變態,你走開。”


  她沒有忘記昨晚的那些畫面,也不可能忘記他來來回回就在她耳邊說那幾句老土的情話……土死了。


  謝浔之捏住她的手,起身坐到她邊上,壓低聲音:“疼不疼?”


  易思齡不說話,惡狠狠地盯著他。


  謝浔之笑,忍住不去捏她的臉,“我找醫生開了藥,要用一支嗎?”


  清涼消腫的藥,一支一支的,上藥的時候需把藥推進深處。


  易思齡:“……謝浔之!”


  “嗯,我在。”


  “那不然先吃點東西?”謝浔之把一旁的新拖鞋拆開,放在她腳邊。


  易思齡不想理他,尤其是見謝浔之精神抖擻的樣子,總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春風得意。就這樣和他順勢而然地發生了最親密的接觸,實在是令她有些惱恨,昨晚就不該迷迷糊糊答應他,便宜這個老古板了。


  易思齡趿上棉麻拖鞋,一把掀開羊絨毯,剛站起來,就發現自己雙腿發軟,膝蓋窩裡仿佛一團流沙,沒站穩,直直朝謝浔之懷裡跌去。


  “…………”


  謝浔之順勢抱她滿懷,語氣正經,沉沉說:“先吃東西,然後上藥。”


  “或者你需不需要去洗手間?我可以抱你。”


  他非常紳士,沉穩的,溫和的語氣裡壓不住那一絲過分餍足的愉悅。


  易思齡氣得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舊痕疊新傷,謝浔之笑意不變,把這些微不足道的痛斂下去。


  被她咬一咬,抓一抓,還蠻有意思的。


  ——


  又騙又哄上了藥,廚師把餐食備好。


  飛機上的餐食也很精致,準備的食材偏海鮮一類,因為烹飪方法受限,加上廚師是日本人,菜品帶著很濃的日式風。


  謝浔之在飲食上非常傳統,不貪生冷,不吃刺身,是那種連吃個雞蛋都要煮熟煎熟的男人,所以對日料完全不感興趣。


  他看著易思齡吃著那一份三分熟的和牛雞蛋丼飯,流動的蛋黃液裹著完全沒有烤熟的肉,送進嘴裡,他眉尾很輕地一挑,斂了斂眸光。


  很快,廚師推著小餐車來到兩人邊上,餐車上擺著一段新鮮的藍鰭金槍魚,距離從大西洋將其釣起再到上桌,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廚師現場將金槍魚的各個部位分切下來,按照不同的做法,現場烹飪。


  “這個魚吃著挺新鮮呀,你怎麼都不吃?”易思齡吃完自己的,望著謝浔之碟子裡,一口未碰的刺身。


  謝浔之把自己這份推過去,放在她手邊,笑了笑:“我喜歡吃做熟的肉。”


  易思齡驚訝,可是很多肉做熟了會喪失風味,譬如上等的和牛,三分熟是最好的。


  她轉了轉眼珠,看見謝浔之面前那份又老又柴的七分熟和牛,忽然說:“謝浔之,是不是你比較土,不接受有些肉可以吃生的?”


  謝浔之實在是有些心梗,幸好這個廚師聽不懂中文,沒有丟臉丟到海邊小國。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刀叉,看著易思齡,“我隻喜歡吃一種鮮美的生肉。”


  “哪種?”易思齡好奇,嘟囔著說,“好東西你也不分享一下。小氣。”


  “昭昭的每一個部位,我都喜歡生吃。”謝浔之溫文爾雅地說。


  “…………”


  這男人!在天上說話就這樣不顧忌了嗎!


  易思齡還夾著一塊金槍魚,筷子不穩,魚肉重新掉在碗裡,臉上的紅暈逐漸蔓延開來,她想到了昨晚,被他翻來覆去品嘗,從唇到唇,從齒到珠。


  謝浔之替她把這塊魚肉夾起來,沾了幾滴醬油和山葵醬,拿手託著底下,喂到她嘴邊,“所以我不土。”


  易思齡剜他一眼,還是咬了一小口,油脂豐厚的金槍魚大腹在唇齒裡化開。


  大腹是藍鰭金槍魚最肥美的部位,一般客人吃兩到三片就會覺得油膩,所以不能多吃,日料店裡,往往一小塊能賣到大幾百。


  刺身的大小適中,但易思齡吃飯很做作,就是愛一小口一小口磨蹭,以至於這麼小而厚實的一片,她也要分兩口吃。謝浔之看著那一半剩下的魚肉,沉默幾秒後,送進自己嘴裡。


  他說他從不吃生肉,但又把她吃過的吃了,易思齡總覺得他不懷好意,唇瓣撅了下。


  謝浔之吃得很慢,似乎在感受著來這塊自太平洋的極品食材的美味,吞下去後,他溫和地注視易思齡,發表評價:“比不上昭昭。”


  不論是味道,甜度,嫩度,亦或汁水含量,食物與覓食者之間的互動性,都差遠了。昭昭會越吃越水潤,流淌泛濫的蜜澤,淹沒他的味覺和嗅覺。


  他嘗過那樣好的滋味,以至於世間一切饕餮美食都淪為嚼蠟。


  易思齡羞憤地擱下筷子,這飯是吃不了了!


  接下來的時間要難熬很多。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若是睡一覺也就熬過去,但易思齡白日睡太久,早就睡飽,睡夠,以至於連續看了三部文藝電影,還是沒有困意。


  客艙燈光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進入睡眠模式。易思齡暫停電影,摘下耳機,撐了個懶腰,藍絲絨的布料在昏柔光線之下,有種格外寂靜,憂鬱的氛圍感。


  四周無聲,夜色深湛,一時隻覺得空曠極了。


  易思齡轉頭,去尋謝浔之。


  他坐在對面的航空椅上,睡著了,手掌輕搭著小腹,膝蓋上那本叔本華半開半合,也不知在他睡著之前,讀到了哪一頁。


  易思齡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他睡得很松弛,面容是柔和的,不似醒來時偶而會流露一種威嚴的氣勢。一盞閱讀燈點在頭頂,投下溶溶的光影,他陷入其中。


  易思齡覺得他睡著的樣子很英俊,吞咽了一下,鬼使神差拿出手機,鏡頭對準,將他此時此刻淺眠的樣子定格在畫面裡。


  飛速地,悄悄地按下快門。


  拍完,易思齡都不敢欣賞,又唾棄自己居然做這種小女孩才會做的事,掩耳盜鈴般,把手機鎖上。


  ——


  十二月的倫敦,實在算不上好時節。天亮得遲,暗得早,一日之間隻有四五個小時是白天。


  一連兩天都陰陰沉沉。霧氣,水汽氤氲,交織在沉靜的泰晤士河上空,陽光被濃厚的烏雲淹沒,城市就顯得越發厚重,古老。紅色電車在雨夜穿梭,穿著絲襪和高跟鞋的女人手持雨傘,匆匆走進對面的古老建築。


  “好熟悉的味道。”易思齡深深嗅了一口潮湿的空氣。


  謝浔之撐著一把黑傘,罩在她頭頂,“什麼味道?”


  易思齡眨眨眼,“荒唐又刺激的味道。”


  荒唐。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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