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低著頭，修長漂亮的手指捏著彩紙幾下翻折，低聲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你好沒有創意哦。”
江延笑了笑，沒多做解釋。
至於他話裡的真假，林窕也沒有多在意，畢竟老餘這次也算得上是大壽，像這種吉利話，隻會多不會少。
關於寫給老餘的話，林窕想了大半節課，從古詩文想到名言警句，最後還是落入俗套，寫了最平常的兩句話。
-生日快樂！老餘！
-謝謝您，餘老師。
在學生時代裡，除了有難能可貴的同學情誼之外，能夠遇上像老餘這樣亦師亦友的班主任，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
下課之後，李蕊拿著小號祈願瓶將所有人的祈願星收集起來，等著自習課的時候送給老餘。
興許是每個人心裡都藏了這份驚喜，下午上課的時候，十八班一改之前沉悶的氛圍，顯得有些激動和躁動。
冬日的白天短，黑夜來得早，冬夜寒風凜冽，老餘像以往一樣捧著水杯，踩著鈴聲走進教室。
“同學們啊，最近氣溫降得比較厲害，馬上又是期末考試了，你們可都要好好注意保暖啊。”健康是老餘經常提起的話題，“這次期末考試是十校聯考，試題難度不比之前，大家這段時間要好好復習，爭取在這次考試中取得一個好成績。”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老餘放下水杯，撿起講桌上一小節一小節的粉筆頭放進盒子裡，“今年的寒假短，也就一個星期，學校考慮到為了讓你們能夠過一個安穩年，決定在假期後才公布期末考試的成績。”
此話一出，班級裡頓時熱鬧起來。
柳聲拍著桌子，笑道：“學校要不要這麼貼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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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餘撿完所有的粉筆頭，又拿起粉板擦在整理，“不過，要是有些家長著急想要知道成績，學校也不是不近人情，私下也會透露的。”
“……%￥@*&”
班裡哄笑聲陣陣。
坐在窗邊的同學偷摸摸拉上窗簾，第一組前排的兩個男生趁著沒人注意，伸出了“罪惡之手”。
隻聽見“啪嗒”一聲，教室裡突然一下子暗了下來，窗簾嚴絲合縫的掩在一起，沒有一絲光亮。
有人開始起哄。
什麼都不知道的老餘還以為是學校停電，沉聲道，“你們安靜自習，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話音剛落。
教室後排突然冒出點微弱的光亮，胡杭杭捧著剛點上蠟燭的蛋糕站起身，走上前，“老餘！生日快樂！”
有人拿了手機放了生日歌。
班級裡眾人跟著合唱。
青澀整齊的歌聲在教室裡回蕩。
老餘站在講臺上，似乎是有些沒有想到，愣在原地沒有動作。
昏暗的光線裡，林窕看不清老餘的神情，隻隱約看見他抬手抹了抹眼角。
“老餘……好像哭了？”林窕偏頭看著江延，有些想笑，可又笑不出來，“我怎麼也有點想哭的衝動。”
“別跟我說。”江延在桌底握住她的手，語氣認真，“我見不得你哭。”
林窕剛醞釀好的情緒一秒破功，掐了掐他的手背，反駁道：“我也沒當著你面哭過幾回啊。”
她細細回想了一遍，“好像也就一回。”
江延撇開視線不看她，“一回也受不了。”
“那我以後要是想哭的時候豈不是還要躲著你。”林窕說，“別人家的男朋友都是你哭吧，我在這裡，沒事的，怎麼到你這就是不讓我跟你說了。”
江延的重點似乎和林窕的重點抓的不一樣，“為什麼你以後還會有想哭的時候？”
林窕輕唔了聲，有些好笑，“當然會有想哭的時候，我又不是神仙，也有七情六欲，怎麼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哭呢。”
江延想想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些傻X，輕嘆了聲氣，“算了，你以後想哭的時候還是和我說吧。”
雖然見不得你哭，但是如果讓你一個人偷偷的哭，我還是更希望能夠陪在你身邊。
“都說談戀愛會讓人智商減半。”林窕勾著他的手指，“我以前還不信，但現在看你這樣，我信了。”
“……”
教室裡的歌聲停了下來，胡杭杭把蛋糕放在講桌上，猛地一頭扎進老餘的懷裡，“餘老師！祝您生日快樂！”
老餘這才像是回過神的樣子，笑呵呵的拍著胡杭杭的後背，又看了看眾人，開始念叨，“你這孩子，你們啊……”
有些話說不出來，隻能隱於心裡藏於唇齒。
徐一川笑著喊了聲，“老餘！我知道愛在心口難開，您別說了，我們都懂，您還是快許個願出蠟燭吧！要不然蠟燭都快燒沒了。”
“對對對，您快許願吧！”胡杭杭松開老餘，往旁邊退開。
老餘重新站到講桌前，沉默了幾秒，低頭吹滅了蠟燭，燭火熄滅的瞬間，教室裡重新亮起燈。
男生起哄的鼓著掌。
有人說了一句，“老餘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過生日都不和我們說一聲，要不是胡杭杭這次湊巧聽見，我們怕是到畢業都不知道您什麼時候過生日的。”
“對啊，好歹也帶了我們兩年吧，不對，我高一就跟你了，那就是三年了。”柳聲說，“你這個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厲害了。”
老餘笑眯眯地看著眾人，“生日嘛，也不是什麼大事，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也沒想故意瞞著你們，就是正好前兩次生日都在寒假，老師家裡給一起過了。”
“還好今年趕上了。”徐一川說。
“是哦。”老餘笑笑。
林窕笑著問了句，“餘老師，您剛剛許了什麼願望啊？”
“升官晉職發大財？”江延插了一嘴。
“你這孩子。”老餘看著他笑容更甚，眼角細紋漫布，神情和藹溫和，“老師這個年紀就不考慮這麼庸俗的願望了，我現在願望就是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高考順利，去自己想去的學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提到高考，原先還有些熱鬧的氣氛忽然沉默下來。
“高考是一場博弈，隻要你堅持住了，不管結果如何，你都是勝者。”老餘輕嘆了聲氣，“老師帶過很多屆畢業班，也碰到過不少高考前臨陣退縮的學生，高考固然重要，但高考並不能決定一切。”
“能決定一切隻有你自己，隻有你自己才能決定自己以後能成為什麼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寶貝們！
第88章 失眠
老餘的一番話帶給在場所有人不少的觸動，步入高三以來那股無形的壓力，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不代表不存在。
前排有一兩個不堪重負的女生忍不住低聲啜泣，教室裡氣氛稍顯壓抑。
“老餘，要是所有家長都能像您一樣看得這麼開就好了。”後排的男生自嘲似地笑了聲，“可惜啊，在大人的眼裡，隻有成績才能代表一切。”
“像我們這種成績不好的，在別的家長甚至是我們自己父母看來，我們來學校上課就是過來混日子的。”
“可是我們也有想要做的事情，隻不過我們想做的事情，始終都得不到這些嘴裡說著什麼都是為我們好的大人的認可罷了。”
自古以來每個班級都有幾個學習不好的學生，成績不好得不到老師的關注、家長的關懷，能夠得到的隻有家長日復一日的責罵。
這些學生為了渴望得到關注，有時候隻能通過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去吸引別人的目光，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出格的事情帶來的隻有更多的責罵和不理解。
“我們也想學好，可是我們在學習方面也確實是沒有天賦，也沒法有什麼好的成績。”班上一個愛逃課上網的男生說道：“是，我在很多人眼裡看來可能就是個網癮少年，但是又有誰知道，我假期靠著打遊戲賺到了自己的學費？”
他搖頭笑了笑，聲音有些落寞，“沒有人知道，大人隻知道我成天不學好，隻知道上網。”
男生叫徐程，經常去[修身養性]網咖，林窕有時候在網咖還能碰到他，隻不過沒說過話，隻是聽胡杭杭他們提過，是個玩遊戲很厲害的男生，就連江延有一次和他SOLO都沒贏過他。
班級裡因為男生的話發起了一小波對家長的聲討。
老餘靜靜聽完每個人藏在心裡不敢對父母吐露的言語。
有人說，“我父母想讓我考財大讀金融，可我一點都不喜歡金融，我喜歡文學，我想去中大的中文系。”
也有人說，“我現在回家我媽天天查我手機，生怕我在學校早戀什麼的，煩死了。”
“我當初一點也不想學理科，可我父母說學文科不好就業，非逼著我學理，我現在成績不好，他們就怪我在學校不好好學習。”
“有時候真想讓他們來學校上一次課，考一次試，體會一下什麼叫周周考月月考的滋味。”
……
雖然父母經常說著為你好，可往往有時候很多人的壓力都是來源於身邊最親近的人。
因為是親近的人，所以有些話就不能說。
因為他們是為你好，所以有些事情隻能自己默默消化。
因為是父母，所以很多時候有些人沒有辦法拒絕，隻能被迫接受來自父母親強加於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裡，林窕不免覺得慶幸。
方儀宋和林詠城對她從來都是絕對民主，也從不會以成績定論一個人的好壞，從小打大，隻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他們兩也不會對林窕多說什麼。
看著班裡一個個人都不停說著對家人的看法，老餘臉上的神情愈發沉重，最後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長嘆了聲氣。
生日會最後淪為一場聲討戰。
自習結束之前，江延作為十八班的班長，代表所有人送上給他們老餘準備的禮物。
“餘老師，生日快樂。”江延拿著寫滿所有人祝福的祈願瓶遞給老餘，“這裡的五十八顆祈願星裡，藏著我們每個人想寫給你的話。”
餘秉山接過祈願瓶，眼裡滿含熱淚。
他教書十幾年，帶過一屆又一屆的學生，每一屆在他看來都是最好的一屆。
杜聞博抱著裝有五千顆祈願星的祈願瓶走上前，“餘老師，這裡是五千顆祈願星，代表我們所有人送給你的祝福。”
“好好好。”餘秉山熱淚盈眶，一時半會講不出多餘的話來。
“來吧，我們一起拍張照！”柳聲掏出從家裡帶來的相機和裝備，架在教室後方，“快點，站擠一點，要不然拍不到。”
班裡同學站起身，動作迅速的將中間的桌椅挪開，五十多人亂七八糟的擠在一起。
柳聲站在鏡頭後，看著每一個的站位，確保大家都能入鏡。
“吳往，你這大高個給我站到最後一排，都擋著小姐姐了。”柳聲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不管如何，老餘始終站在人群中間。
……
“好嘞！”柳聲調試著相機，“等會我數三二一，大家做好準備啊。”
聽到熟悉的三二一，上次鬼屋之旅的終極驚嚇還歷歷在目，心有餘悸的林窕抬眸看了江延一眼。
恰好江延也正朝她看過來。
兩人視線隔著不遠的距離交匯，默契地相視一笑。
人潮擁擠，肩肘擦碰。
江延手輕抬，勾住林窕的手指，而後掌心順勢貼過去，手指並入指縫間，掌心相貼，十指緊扣。
柳聲將相機調整到延遲自拍模式。
倒計時開始後，他飛快地跑過來，往第一排一蹲，嘴裡大聲喊著，“三！二！一！”
最後一個數字的尾音落下。
所有人齊聲喊道，“老餘！生！日！快！樂！”
伴隨著快門聲的落下，這一瞬間的畫面被永遠定格。
窗外霧色濃，冬夜寒風凜冽。
教室燈光明亮而溫暖，每個人都在笑，光亮落下來，落在每個人眼裡成了不一樣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