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你們話多,打掃衛生永遠幹個囫囵。”老班嫌棄道,“我跟你們說,我也不拿方灼做標準,起碼差別不要太大,好吧?”

  幾人正在說笑,方灼突地朝後趔趄一步,靠到牆上,向下栽倒。

  趙佳遊餘光瞥見,驚恐叫道:“方灼!”

  人群連忙圍攏過去。

  老班扶著她喊了幾聲,方灼又沒反應,看著是已經失去意識。她急道:“背她去醫務室,快!”

  趙佳遊反應遲鈍,剛蹲下身想把人背起來,嚴烈不知從哪個角落閃現,直接拉著方灼的手將她架到自己背後,跟著老班跑向醫務室。

  ·

  方灼的夢境冗長又雜亂。

  她好像回到了葉雲程的那個老屋前,透過窗戶靜靜看著裡面的人。就像她小時候站在院子角落,安靜地注視著那個認真編織的老人。

  奶奶不喜歡她。

  這個方灼很小就知道了。

  老太太總是低斂著眉目,從她的身邊默默走過。眼神很少落在她身上,嘴角也鮮少有笑容。

  她很喜歡織衣服,織很多的衣服,送給別的人。方灼想和她說話,纏著她,跟她親近,她總是說:我很忙,你自己去別的地方玩。

  方灼隻能坐在旁邊看著她。

  那時候方灼還小,人又吵鬧,大概是真的不討人喜歡。在唯一的長輩身上碰了壁,就開始好奇別的家人。每當她詢問類似問題的時候,奶奶似乎連敷衍都顯得很表面,告訴她沒有就是沒有,她沒有別的家人。

  備受冷落下,方灼在那個年少輕狂的童年時期,嘗試了離家出走,想借此試探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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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小孩子的套路在家長眼中總是特別幼稚,也或許是篤定了方灼無處可去。年少的孩童在不遠處的田地裡等到了深夜,都沒有等到老太太來接。

  夜幕之中,院裡的燈火亮著,到深夜時分暗了下去。蟬鳴聲熱鬧響亮,門窗始終緊閉。

  認清現實的人,最後因為被蚊蟲叮咬得難受,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回去。

  從那之後,方灼的叛逆期就來了。她開始逃課。

  那位精瘦的老太太知道之後,直接拿過書包丟到外邊的水田裡,肅然冷冽地同她道:你不想讀書就不要讀了,以後跟那些人一樣,就在地裡幹活。長大了早點結婚、生孩子,一輩子都留在這個地方!

  方灼被嚇到了,哪怕她那時候還不能理解裡面的意思。

  她撿起書包,帶到河裡清洗。從那之後就懂事了起來,知道不應該去乞討別人的疼愛。

  她其實是很傷心的。哪怕現在回憶起來,都能記得當初流淌進枕頭的鹹酸眼淚。

  卻也打斷了她叛逆的骨頭,叫她忘記了所有的不該比較,將她導上了正途。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現實。

  現實是無法承擔的重擔,是一面傾倒下來的高牆。

  是無從選擇的未來,是無可依靠的流浪。

  那段時間,方灼經常躺在後山的草地上,曬著被葉片擋得斑駁的陽光,吹著輕緩又寂寞的林風,獨自思考各種青春期的問題。

  等到日落西山,背起一筐新鮮的兔草,回去喂家裡的兔子。

  那條歸家的路總是很長、很長,方灼每次都要走好久。

  暮暉落照,將交錯復雜的樹林投映出成片模糊的陰影。盡頭處點起昏黃的燈火,像天邊一簇浩渺的星火。

  她不斷穿行在林間,久到覺得第二天的太陽都快要升起,照亮這條寂靜無人的道路。

  金光會刺過厚重的雲層,照亮她身前身後的路。

  方灼皺起眉頭,仰頭看著明朗起來的天空,夢境的世界變得模糊,迷離的意識終於被眼皮上掃過的光線拉扯回來。

  她睜開眼睛,朦朧的水霧中掃見一個背光而坐的高大身影。

  用力眨了眨,等視線變得清晰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小床上。帶著點溫良的夕陽正穿過玻璃照在她的臉上。

  將她曬醒的就是這一縷即將消逝的陽光。

  嚴烈分明沒有回頭,卻順手一扯,拉過簾子,將那光擋了出去,說道:“我腦袋後面長眼睛了,厲不厲害?”

  方灼:“……”

  “方灼。”

  她還回不過神,嚴烈忽然回頭,很認真地喊了一句。

  方灼喉嚨發痒,用力吞咽一口,沙啞問道:“做什麼?”

  嚴烈張開嘴,有片刻的欲言又止,似真似假地嚴肅道:“你知道嗎?你睡覺的時候會說夢話。”

  方灼被他煞有其事的表情給唬住了,略微緊張道:“說了什麼?”

  嚴烈說:“反三角函數。”

  方灼大腦思維整個被他扭向異次元,下意識地道:“你胡說,這根本不是今年的考點。”

  “哇,被你發現了。”嚴烈大笑,伸手在被角處掖了一下,“你再休息一會兒,醫生說你太累了。要是還有不舒服,就得送醫院了。”

  方灼悶悶“嗯”了一聲。抬手擦了把臉,感覺臉上有些不正常的湿潤。還沒想明白,嚴烈那邊遞來一根香蕉,問道:“吃嗎?”

  方灼感覺在夢裡做了好長時間的雜活,此刻氣虛無力,順勢接了過來。

  她靠在床頭吃香蕉,嚴烈在一旁玩手機。

  方灼視線飄過去,問道:“你玩的什麼?”

  “小遊戲。”嚴烈甩了甩手,“你玩嗎?”

  方灼沒有拒絕,嚴烈便拿著手機坐到她旁邊,教她怎麼操作。

  鮮豔的色彩和歡快的背景樂,搭配著單調的規則。雖然隻是一款很簡單的益智遊戲,方灼也很有耐心地玩了兩局。她問:“這是怎麼做的?”

  嚴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需要美工、開發、編程、測試等等,要一個團隊才能做出來。”

  方灼一知半解地點頭,把手機還給他,而後呆呆坐著,陷入怔神。

  嚴烈問:“想什麼呢?”

  方灼低聲道:“想上大學。”

  嚴烈好奇問:“你想上哪所大學?”

  方灼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想學什麼專業?”嚴烈看了眼手機,“計算機?遊戲編程?”

  “我不知道。”方灼緩緩眨了下眼睛,目光沒什麼焦距,“想知道更多的事,所以想上大學。”

  嚴烈被她求知的欲望所打敗,笑道:“可以啊。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大學就是求知的窗戶。”

  方灼沒有反駁,應了一聲。

  嚴烈見她這麼聽話反而有點心虛,畢竟他隻是隨口胡謅,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說得沒毛病。

  兩分鍾後,方灼抹了把臉,從病床上爬起來。

  “開機了啊?這速度能擊敗全國99%的用戶。”嚴烈看著她煥然一新的精神面貌,新奇地問,“去哪裡?”

  方灼說:“回去學習。”

  嚴烈一驚:“你那麼喜歡學習嗎?”

  方灼:“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嚴烈說,“那你還這麼急著回去?”

  方灼彎腰疊被子,好笑道:“不然能做什麼?找地方哭嗎?”

  嚴烈聞言古怪地瞅了她一眼,等方灼回望過去的時候,他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開了。

  他把手機塞進兜裡,說:“我送你回教室。”

第8章 一顆小太陽(好一位愛國青年。...)

  方灼還沒吃晚飯。她沒什麼胃口,去超市隨便買了個面包就回教室了。

  原本還在吵鬧的學生見她出現,動作都放輕下來。

  沈慕思轉過身問:“你沒事吧?”

  方灼搖頭。

  沈慕思猶豫良久,手裡拿著瓶八寶粥,小心翼翼地放到方灼的桌角。見方灼埋頭寫作業,又用手指頂著,一寸寸往裡推,直到推進方灼的視線。

  然而當方灼眼神掃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慫了,小聲道:“給……給你,快過期了。”

  連理由都是這麼的相似。

  方灼面部表情地轉向同桌。

  嚴烈帶著一臉旁觀者的無辜,聳肩道:“不用徵詢我的意見。孩子大了,我允許他合理處置自己的財物。”

  沈慕思大怒道:“呸!你就知道佔我便宜!”

  方灼伸手將東西推回去,說:“謝謝,但是我暈倒,不是因為我吃不起飯。”

  沈慕思也不敢反駁,訥訥地說了聲“哦”。

  方灼掃一眼題目,又抬頭補充了句:“我的飲食或許確實不是非常規律,但我覺得更多的原因是睡眠不足,大腦疲憊。”一顆小腦袋裡想了太多的事。

  方灼:“現在已經好了,謝謝你的關心。”

  沈慕思的表情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你說啥是啥”的意思。聽方灼一通胡謅後,下意識地去看嚴烈的臉色。後者淡淡笑了笑,沈慕思意會,乖乖將八寶粥拿了回去。

  沒多久,嚴烈的社交賬號裡收到了來自好友的私聊信息。

  慕斯蛋糕:她為什麼不要啊?人都餓成這樣了。

  烈烈:好孩子不喜歡隨便拿人東西。你送給她,她還要想辦法還給你。以後別送了。

  慕斯蛋糕:為什麼啊?我這也不是嗟來之食啊?

  烈烈:那要看是誰送的了。

  慕斯蛋糕:??

  慕斯蛋糕:你說這話我就不樂意了,班裡還有比我更有親和力的人嗎?

  慕斯蛋糕:你說啊!你怎麼不說話了?!

  嚴烈笑了下,將手機收起來,用腳輕踢在他的凳子上,示意他趕緊學習,別整天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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