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路寒暄。


  男生們有問必答。


  而春早無心搭理,一邊是濃毯般的青山,一邊是絹布般的藍海,她降下車窗,讓風徹底灌進來,卷湧她發絲,也卷走眼角的,被風光輕易擊潰的淚意。


  童越則瘋狂刮拉手機,在小紅書和大眾點評間來回切換,專心搜羅當地特色小吃功課。


  沿途春早拍下多張風景,精心留存。


  他們計劃是玩六天五夜,前三天住念月灣,後三日轉梅洲灣。


  萬陵雖不及三亞全年無低潮,但也是背包客們深諳的海嶼好去處。


  陸景恆將升高三,八月初要提前返校,所以無法久留,隻玩三天,就要跟童越提前離開。


  這事兒春早自然得隱瞞,不然老媽怎麼可能放行,她還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她會跟童越住一屋。


  但等到了民宿,兩對男女卻默契地分頭行動。


  原也提兩個拉杆箱與行李袋,空不出手,就由春早拿鑰匙開門。


  房內裝潢是全白簡約風,不失格調,但也不顯清冷,因為全被湿熱的海風擠佔,簾布翻飛,窗框內塗繪著無盡的夏與無盡的藍,棕榈晃蕩不休。


  見是兩張並排的單人床,原也略略揚眉,又望向進門後就歡呼雀躍撲去窗口的春早。


  女生的丸子頭像黑色的小肥啾一樣趴在她腦袋上,還因為她開心到用鞋尖磕地而微微蹦跳。


  他笑了笑,放下行李箱,抽出一張紙巾擦額角汗液,又在床頭櫃和書桌間逡巡翻找空調遙控器。


  嘀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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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早回過頭,指了指窗外,戀戀不舍:“要關窗嗎?”


  原也下調著溫度:“我開我的,你看你的。”


  “哦,好,”春早咧唇盛贊,像個將用藍色綢緞裁剪人生中第一條漂亮禮裙的小女孩兒:“海好好看哦——”


  原也走過去:“跟你想象中一樣嗎?”


  春早心滿意足,又要鼻酸:“不止是想的一樣,跟我夢裡的也一樣。”


  下午,他們換上泳衣,春早的是連體款,藍底櫻桃圖案,有裙擺,但即便如此,露膚度也比過去要高出不少。


  她有些不自在地走出浴室。


  撐在床邊看電視的原也瞥她一眼,也隻是一眼,就覺得呼吸都有點費勁。


  櫻桃奶油糕點,這一刻,他聯想力超絕。


  他調大電視音量,遮掩吞咽的動靜,和身體的反應。


  春早停在一米開外,略羞澀地問:“好看嗎?”


  原也看過去:“能用動作代替語言回答嗎?”


  春早猜到他要做什麼,搖頭:“不能。”


  原也傲嬌偏開頭:“那就不回答。”


  春早揚手捏拳。


  原也就一個起身,走過去,狠抱住她,眷念地擁了會,才肯松懈。


  四人在樓下聚頭,見到童越身上熱辣的粉藍色比基尼戰袍,春早兩眼放光:“越越——你好美麗——”


  “你也是——我的甜心——”童越也海豚音叫嚷,狂摸好友肩膀裝色鬼,斯哈斯哈。


  兩個女生同時看向靜立在一邊,圍觀她倆商業互吹的原也和陸景恆。


  童越故意逗男友,拋出死亡送命題:“我與春早孰美?”


  陸景恆張口結舌,幹眨眼。


  復而把槍口對準原也。


  後者立刻低頭看手機:“我看看幾點了。”


  童越冷呵一聲。


  春早笑得肚子疼。


  四人迫不及待地奔赴海岸,這裡的沙灘與春早預想中不同,色調介於金與銀之間,細而綿密,她走幾步,就忍不住脫掉涼鞋,赤足陷進去。沙地有踩雪感,走動間,忽深忽淺,在強光裡折射著亮片般的光粒。


  童越把防曬體霜和噴霧不要錢似的往身上臉上噴灑和擦抹,而後和春早手拉手,並肩跑到淺灘處,讓清涼的潮水沒過小腿。


  “哇——”春早激動地將手圈到唇邊,衝著一望無垠的水藍色海平線嘶喊:“哇——大海——我來啦——很高興見到你——我叫春早——”


  原也接過陸景恆遞來的冰鎮可樂,單手拉開易拉環,抿一口,唇角上揚。


  他克制著,假裝沉穩,才沒有對身邊的學弟脫口而出一句,“她好可愛”。


  他女朋友好可愛。


  他怎麼會這麼幸運和幸福,有這麼可愛的女朋友。


  春早的海之“Nice to meet u”儀式戛然而止。


  因為童越攥了塊湿沙扔到她背上,嘲笑:“姐,你好老土。”


  春早氣笑不得,也蹲下身,揉出個更大坨的,給以反擊。


  兩個女孩在人煙稀少的沙灘裡打鬧,揚沙,笑語不絕,賞心悅目。


  春早不是童越那種漫畫型筷子腿,但肌肉走向勻停,也因常年無日曬,膚色在強光下顯現出極晃眼的白。


  原也目不轉睛,追隨著她。


  男生穿著天空藍的寬松短袖襯衣,白色沙灘褲,清爽得像一瓶加冰藍色瑪格麗特。


  陸景恆被兩人追逐打鬧的氛圍打動,不再城門觀火,脫掉T恤,快跑過去,加入戰局。


  天下二分的形勢陡變三足鼎立。


  原也見春早的涼鞋被海水衝刷著,移了位,就走上前去將它們拎回岸邊,自己的沙灘椅旁。


  躬身時隱隱聽見,春早贊了一句:“童越你男朋友身材好好哦——”


  童越自豪應聲:“是吧是吧!”


  原也眉心一皺,眺了眼陸景恆,男生也是偏白的膚色,打著赤膊,正被兩個女生合力夾擊,在紛飛的沙粒間躲閃奔竄。


  這誰能忍。


  原也走去岸邊小店,租來一隻沙灘排球。


  他一粒粒解掉衣扣,脫掉,大步越向他們。


  原也將球拋過去。


  陸景恆眼疾手快截住,抱在懷裡,茫然望回來。


  原也揚手:


  “solo一下沙排?”


  童越唯恐天下不亂,裸男帥哥對打,換誰誰不愛看,她立刻振臂高呼:“solo!solo!”


  陸景恆莫名其妙,被迫應戰。


  春早卻傻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原也的裸體——不——準確說是第一次目擊原也的上體,之前即使親熱得再沉浸和迷亂,他的上衣還是規規矩矩留在身上。


  此刻全然展現出來,居然是這麼的……奪人心神。行走跳躍間,腰從側面看薄而勁窄,還有強烈光線和冷白底膚都無法淡化的腹肌輪廓線,緊致而充滿力量感。


  她臉酡紅,不知是曬的,還是赧的。


  ……


  在海岸待在日暮西沉,漲潮時分,海都化為油畫棒下橘粉調的鋪色,他們才離開沙灘。


  童越挽著陸景恆胳膊有說有笑;


  春早與原也十指相扣走在後邊,不緊不慢。


  而此時,男生終能借機,偏頭附到她耳尖,低語:“你好看。”


  春早愣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他是在延遲回答童越中午的那個問題,不由莞爾。


  有探店達人童越引路,椰子雞,清補涼,酸粉,海鮮火鍋……這三日,他們沒少大快朵頤,環島而遊,他們在起伏顛簸的淺水區租板學習較量過衝浪,也在夜間遛彎時奇遇般造訪過三角水晶塔般的玻璃教堂,並虔誠禱告:友誼地久天長,愛情閃閃發亮,學業順風順水,對世界永遠熱愛和赤忱。


  在念月灣的最後一晚,原也帶隊去集市採買焰火,搬去海灘點放。


  童越人菜癮又大,幾次點火,不等引燃火線,就捂緊耳朵尖叫飛竄。


  陸景恆無可奈何,從她手裡接走打火機。


  火樹銀花的夜幕,湧蕩不絕的潮聲,四個明媚的少年少女架起三腳架,定時合影。


  他們把肩而立,燦笑如一,自成風景線,過路的遊人都駐足流連,暗嘆年輕真好。


  最後場面瀕於失控,童越開始跟表演打鐵花一樣抡臂飛旋一款手持焰火,範圍之廣如金色的灼熱的雪暴,岸灘行人避之不及。


  陸景恆也抱臂站到十米開外,須臾,他聽見童越不悅大喝自己的名字:“陸景恆——你為什麼要站那麼遠!給我過來!你不愛我了嗎!”


  原也幸災樂禍地推他一把:“上啊,兄弟。”


  又走去幫遞來幾根仙女棒的春早點火,心嘆:還是我家的好,起碼人身安全沒那麼岌岌可危。


  ……


  三天玩樂白駒過隙,淚眼巴巴送別自己的姐妹,春早與原也租車去往下一個目的地——梅洲灣。


  等到達那裡,離別的傷感就完全被曠闊的海水滌清和溶解。


  這裡的海,比念月灣的還要清透,也更蔚藍。


  前兩日,氣候晴雨不定,但海永遠慷慨,隻會饋贈來千變萬化的美。平靜時,它有種能把靈魄吸噬進去的至純的瓦藍色,風起流動,就像唱詩班的和音一般抑揚起落;好天有光打下來,海就成了空,裡頭有億萬顆星在凌凌爍動。


  而到了夜間,海巍峨莫測,起伏似川,深沉如淵。


  春早與原也各執一根甜筒,在夜海邊漫步,遠方有燈塔,有漁火,而近處的酒吧流淌著笙歌。


  童越走後,周遭嘈切驟降,潮汐的動靜也因此格外鮮明。


  水一蕩一蕩地漾過他們的腳面。


  春早一口嚼完末端所剩無幾的酥脆蛋筒皮,輕吸氣:“童越走後好像有點無聊了。”


  原也不以為然:“為什麼?”


  春早說:“沒那麼熱鬧了。”


  原也沒有回話。


  他停下來,突然屈身,迅速握起一團沙,近距離沙包般砸在春早腰側,調笑:“夠熱鬧嗎?”


  春早瞠目,迅速反擊,沙球追擊戰時隔四天再度上演。


  她對原也窮追不舍,中途被旁人白天堆疊的沙丘絆一下,往前踉跄。


  原也見狀,忙去扶她。但慣性使然,兩人都沒站穩,雙雙栽入砂礫裡,滾了半圈,滿身滿頭地黏上了半湿的沙粒,它們在月下浮著層白光,像恆久不化的雪。


  春早狼狽地笑出來


  原也也跟著笑,最後笑抱成一團。


  笑累了,原也就掌住她後腦勺,吻下來,輕吮她唇瓣。春早閉眼想,這是個值得珍藏在味覺記憶寶庫裡的吻,甜美而涼爽,有香草冰淇淋味兒。


  回酒店後,清理身上的沙塵是頭等要事。


  一路上腳趾都被沙粒硌得極其不舒服,原也不忙管自己身上的,先打開花灑,調出合適的水溫,蹲身替春早細致衝洗。


  春早垂眼,順手掸去他發梢和白T肩頭的浮沙,但髒斑猶在,效果並不明顯。


  原也抬臉問:“腳上還有嗎?”


  女生潔白的腳趾從拖鞋裡蹭出來,交互扭了扭,指甲蓋似釉玉質地,判斷:“好像沒了。”


  她雙手微微拎高過膝的白色裙擺:“腿上還有,順便衝一下吧。”


  原也瞥去一眼,喉結微動,不多思索地上手為她搓洗。女孩子的皮膚滑膩膩的,觸感如乳膏,無法近處多看。


  但經由他拇指這麼來回摩擦,春早心頭也跟無數絨毛刮撩過,敏感到要忍不住跺下腳,企圖甩脫。


  瓷磚地面小範圍地濺起水花。


  “哎。”原也輕呼一聲,站起來,用手腕蓋住左眼,而黑亮的右眼,在沒好氣地俯視她。


  春早抱歉又心急:“弄到你眼睛裡了嗎?”


  原也淡應:“嗯。”


  春早踮起腳,想要一看究竟,卻不防地,被男生湿漉漉的,強硬的手指控住下颌,他不懷好意的笑眼,湿而熱的唇,一並壓過來,不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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