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我去醫院。」我拉著裴崧就要走。


他直挺挺坐在椅子上,不肯動:「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不行,不處理的話,以後會留疤,我不想你留疤。」我認真道。


見他還是不肯動,我嘆了口氣:「算了,你在這兒坐著,我去去就來。」


我去醫務室找醫生拿藥回來,幫裴崧處理傷口。


「有點疼,我快些塗。」我用酒精幫他清理傷口。


傷口很深,用酒精一定會疼,但他全程愣是哼都沒哼,眼睛卻在隱忍。


我隻心疼,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裴崧看見,隻著急伸手想替我擦眼淚:「你是在為我哭嗎?」


我點頭,伸手把創可貼小心地貼在傷口上:「你要保護好自己。」


好像還從沒有人如此關心過他,裴崧想,他愣了會兒神,回:「好。」


10


某天晚自習下課,我又一次拉他去吃飯,點餐的時候我正翻看手上的菜單,思考要點些什麼裴崧喜歡吃的菜。


他坐在我對面,目光望向窗外,冷不丁冒出一句:「謝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望向他,遲鈍兩秒,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又聽見他說:


「是因為可憐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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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崧的目光落在店外向路人乞討的拾荒老人的身上。


窗外,老人衣不蔽體,雙腿殘疾,隻能坐在地上。路過的人們都行色匆匆,很久很久才會有人停留,把零錢扔進老人的碗裏面,又匆匆離去。


沒有人會知道,下一個為老人駐足的人,會什麼時候到來。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順著裴崧的目光望見拾荒老人,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緩緩開口:「不是。」


「我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嗎?」他又問。


那一瞬間,我幾乎要落下淚來。恍惚間,我仿佛看見面前的小裴崧,逐漸與記憶中的愛人重合。


我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鄭重其事對他道:「你值得。你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


「你會一直當我的朋友嗎?」他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確認。


確認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愛,這一次是否真的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一場睡醒就會破碎的幻夢和施捨。


「會。」我紅著眼,啞聲道,「我會一直當你的朋友。」


裴崧臉上緊張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心安。他自年少時就昏暗無光的黑夜,好似微微透出了一絲微末的光亮。


11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他不再像初見那般面黃肌瘦了。可他還是憔悴,上課時常會走神,精神也時常不濟。


我知道,是因為要照顧他那早已經病入膏肓的母親馬瑩的緣故,馬瑩的肝癌是在幾個月前確診的,確診時腫瘤長滿了整個肝臟,已經是晚期。


繼父朱默不願意將錢花在一個沒了價值的女人身上,哄騙馬瑩放棄了治療,隻為留下錢財給朱默。


馬瑩因此錯過了最佳治療的時期,病情無法穩定且日漸加重,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僅靠裴崧一人照顧著。


可即便這樣,馬瑩依舊打罵裴崧,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裴崧的身上,把她的所有的不幸都歸咎於裴崧,她至死都不曾給過裴崧一點點的愛。


一想到她就要死了,我心裏就有莫名的快感,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一個母親,更不配活著。


此時距離她的死亡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但,就這麼讓她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於是,我挑了日記裏面記載的,繼父朱默把家裏的錢全都搶走的那一天。


把我特意找人收集到的,朱默在外和女人廝混上床的照片,還有朱默偷偷給女人轉賬在外面養孩子的記錄,以朱默的那個小三的名義,通通都發給了馬瑩,發消息挑釁她:【等你死了,這一切都是我和我兒子的,你這個蠢女人,你怎麼還不死啊?】


就讓這水攪得再渾一些吧,狗咬狗可是一出好戲,我要讓她帶著百倍千倍的痛苦含恨而死。


12


可也是寄出照片這天下午,裴崧沒來學校。


我坐在教室裏,望著旁邊空蕩蕩的座位,莫名地心慌,開始反復回想裴崧的日記裏面的內容和細節。


日記裏面分明寫的是,裴崧放學回家以後,才得知朱默在裴崧不在的時候,回家中拿走了馬瑩手上的銀行卡和存摺。在爭吵過程中,馬瑩還被朱默打傷了腿。


按照日記的記載,裴崧他現在應該是在學校才對,如果他不在學校,那他不安和恐懼瞬間攀上我的心頭。為什麼不一樣了?這一次,他為什麼不在學校?


我根本無暇思考,就匆匆翻墻出了校門。路上沒車,我隻能瘋了似的狂奔向裴崧家,未知的恐懼盤踞著我,內心的恐慌已至極點。


我匆匆趕到,進入他家半掩著的門的時候,一個男人背對著我蹲在地上,正在死死掐著掙扎快要平息的馬瑩的脖子,女人的臉漲得通紅,快要窒息。


朱默的腳底下踩著的是已經一動不動的裴崧。裴崧的後腦勺破了口,血從頭頂流下沾滿臉,腦袋下方是一地鮮紅。


我紅了眼,猛然撿起散落在地上沾了血的鐵錘,猛地朝朱默揮去。


「咣當……」沉悶的倒地聲,被他掐著的馬瑩終於掙脫了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我的腦海一片混沌,跌跌撞撞地朝裴崧走去,我叫他名字,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燙得嚇人,整個人昏死了過去,他的手還在往外汩汩地冒著血,無論我怎麼止都止不住。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打120叫救護車,又打110報警之後,我朝女人怒喊:「誰幹的!」


「裴崧替我擋了朱默砸向我的玻璃瓶和鐵錘。」頭發亂七八糟的女人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道,「要不是為了保護我,要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也不會……」


我絕望地看著裴崧躺在血水中半死不活的樣子,一直哭著叫他名字:「你醒醒,裴崧,裴崧,裴崧……」


仇恨驅使著我伸手,再一次拿起地上的錘子,朝地上的男人揮去,可還沒砸到人就被馬瑩用手接住了,她搶過了我本想砸向男人腦袋的錘子。


「你不能殺他。」


「他剛才要殺了你和你的兒子!」我沖她嘶吼,淚水糊了我的眼睛。


「先救裴崧。」


我望向裴崧:「對,裴崧,先救裴崧,可是救護車還是沒來。」


我絕望地把渾身是血的裴崧背起來,奪門而去。


我背著裴崧剛跑到院中,身後傳來巨大的爆鳴聲,一股熱浪朝我噴湧而來,我意識到了什麼,拼命跑出熱浪覆蓋的範圍。


直到跑出院子,我轉身,回頭。那個女人站在火光中漸漸被吞噬,連帶著周圍的一切。


整個房子不到十秒,瞬間淪為火場,熊熊的火光沖天,焚盡了所有。


我背著裴崧拼命地往空曠處跑去,再也沒有回頭。


我癱倒在趕來的救護車前,護士們把裴崧急急架上了車,我也跟著上去。


醫生護士在奮力搶救裴崧,我顫抖著拿出手機,再一次報了火警電話。


那個女人真是瘋了,和我一樣瘋,不,比我還瘋。


13


護士們把裴崧急急送進了急診室。我癱倒坐在椅子上,腦海裏全都是裴崧渾身是血的樣子,再一次失去他的恐懼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看到我爸媽急匆匆趕來醫院找我的時候,我才抱著他們哭了起來:「媽,裴崧他會死嗎?」


我媽摸著我的頭:「不會的,小崧他是個好孩子,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們一起在外面焦急地等著,醫生出來的時候,爸爸急急上前:「醫生,孩子怎麼樣了?」


「因為送得還算及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醫生道。


聽到裴崧沒事了,我心裏的大石才徹底落下。


裴崧是在淩晨的時候悠悠轉醒的。醒來看見,我和我爸媽都在身邊,我們會因為看到他醒來欣喜若狂,裴崧第一次覺得,能活下來真好。


我還是心有餘悸,我問裴崧:「那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去學校了嗎?為什麼還在家裏?」ȳž


「我回去拿我爸爸給我留的玉佩,爸爸說要送給最重要的人。我想送給你,可是我弄丟了。」裴崧虛弱,但還在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我淚如雨下,從口袋裏面拿出一個雕花玉佩,顫著聲問道:「你說的是這個嗎?」


是他昏迷時手裏一直緊緊攥著的東西,這玉佩,他也曾送過我,我一直以為隻是普通的掛飾,原來竟是這樣。


裴崧點頭:「就是這個。」


原來是因為我,他才被連累了。


我把玉佩還給他:「重要的東西要保管好,以後,如果你還覺得我重要的話,你就再給我。」


裴崧才將東西收了回去。


員警到醫院找我和裴崧做筆錄時,我才知道。119趕到火場的時候,火勢很大,消防員趕進去救人,才發現裏面的女人在廚房自殺後被燒焦,而裏面的男人卻是被活活燒死的,死狀極慘。


我想起馬瑩,她拉著朱默赴死時在想什麼呢?有沒有一瞬間後悔,自己從未善待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呢?


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了。而她放的那一把火,成就了裴崧浴火重生。


裴崧徹底好起來之後,徵得他的同意,爸爸帶著我們搬了家,徹底離開了這個城市。


這一切終於徹底地結束了。


14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和精力,才讓裴崧走出了曾經的陰霾。


我爸媽一直很擅長養孩子,他們有足夠多的愛和尊重,他們不遺餘力地去關心照顧裴崧,以至於我有時候都懷疑,到底誰才是他們真正的孩子。


於是裴崧也成為了在愛裏長大的小孩。我們彼此陪伴著成長,幾乎形影不離,共同度過人生的每一個重要階段。


我慶幸於能再一次與裴崧重逢,見證他開啟截然不同的人生。


比如因為我媽多年的精心喂養,上一世隻有178的裴崧在這一世身高直沖190,成了我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自由蓬勃,鮮活熱烈,再加上他的腦子本來就好使,無論把他放在哪裡,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爸媽樂意送我們去體驗學習各種技能。於是,裴崧學會了籃球,騎射,拳擊,武術,鋼琴,小提琴,吉他,繪畫,攀巖他是多才多藝、樣樣精通,我是樣樣都學、樣樣不會,在裴崧的襯託下,我終於成了啥也不會的廢物。


和上一次一樣,我們還是在大學時開始戀愛。不一樣的卻是,換成他對我死纏爛打,窮追不舍了。


在我終於同意和他交往之後,他像隻快樂的小狗,興沖沖地就把玉佩交給了我:「嶠嶠,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說,因為我,他終於愛上了這個世界。


我說,我原本就是為你而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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