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一聲令下,巨石劃破長空,長槍般的箭矢野蠻飛躍過大海,狠狠砸在了陳王戰船之上。


海水被巨石砸得飛濺而起。


數艘戰船兇猛地前進包圍陳王的戰船,他們幽州水師的戰船船頭經過鐵片加固,可謂是堅硬非常,如騎兵中的重騎兵一般,可作為開頭衝鋒的戰船使用。


陳璽沒有想到元裡會突然發難,海面濺起的巨浪打得船上人仰馬翻。陳璽差點兒一個踉跄摔倒在地,謀士連忙扶起他,大喊:“反擊,保護公子,活捉聞公!”


等陳璽好不容易站起來之後,就看到四方保護他的戰船都已被巨石和長箭波及。木頭做的船隻被擊穿,水師掉落海中,有點士卒甚至直接被巨石砸成肉泥。


那射程極遠的長箭倒是很少能夠射死人,但強大的衝擊力卻讓長箭一個個扎入了船板之中,油布上的火點燃了戰船,頃刻間變成了熊熊大火。


火光衝天,人聲雜亂,許許多多的人喊著陳璽的名字讓他統領作戰。但陳璽卻嘴唇哆嗦著,手忙腳亂,“我、這,我該怎麼做?”


先前學的所有東西,在此刻竟忘了個一幹二淨。


話音剛落,又一波巨石襲來,揚州水師最前面的戰船已亂作一團。後方戰船連忙補上去,從左右側試圖包圍幽州水師。


元裡當機立斷道:“趁現在攻上,與他們戰船相碰也要抓住陳璽,否則我等將會陷入揚州水師的包圍圈!”


收到命令後,元裡左右兩側各有一艘戰船悍勇出擊,加快速度一頭往前方撞去。水手們攪動繩索,令戰船兩側的螺旋槳轉動,這東西是木頭和鐵塊制作而成,一旦相撞,必能將對面木頭做的船攪碎成木屑。


後方,一艘艘幽州戰船緊跟其後。


陳王那方也發現了他們的目的,驚愕後便反擊過去,帶著火苗的箭矢同樣落在了這兩艘戰船的船板上。


然而開路的兩艘幽州船卻絲毫不減慢速度,船上的兩個千夫長都抱著寧願身死也要撞壞陳璽所在船隻的決心,絲毫不管船上燃起的火箭,“嘭”的一聲就撞開了陳璽左右護衛的戰船,直直在陳璽驚恐的眼神之中撞上了陳璽所在的船隻。


揚州水師的戰船比想象之中還要來得堅固,兩艘船上的人被撞得人仰馬翻。兩艘幽州船的船頭也被撞得凹陷漏水,但揚州水師的戰船更慘,直接被撞碎了一個船頭,底部也被螺旋槳攪碎,已有沉船之勢。


陳璽緊緊抱住船上木柱,船身傾斜,他慌張大喊道:“來人,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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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水師趁此機會,拔出大刀就衝上了船上去捉陳璽!


雙方交戰之中,想來支援的揚州水師均被幽州水師用巨石和三弓床弩阻攔。陳璽所在的戰船上,兩方人交戰在一起,時不時有人被拋下海面,鮮血染紅了一片海水。


刀光劍影之中,慘叫聲不絕如縷。船隻越來越傾斜,幾乎像是要沉入海裡。


陳璽當真是怕了,謀士護著他匆匆往後移,想要將他轉移到其他戰船上去。可沒走幾步路,就有幽州水師襲來,陳璽嚇了一跳,雙腳一滑,竟隨著船隻傾斜的角度向海裡栽去!


“救我!救我!”陳璽大聲喊著,拼命抓住身邊能抓到的東西。


在他快要跌落水中時,一柄大刀忽然穿過陳璽肩頭的衣服將他牢牢釘在船上。陳璽松了一大口氣,喜極而泣地抬頭道:“快帶我去後方——”


看清救下他的人穿著幽州水師的皮甲後,陳璽雙目瞪大,剩下的話戛然而止。


抓住他的千夫長嘿嘿一笑,拎起陳璽就大步砍殺敵人往後方支援的戰船跑去,扯著嗓子喊道:“來人掩護我!”


兩刻鍾後,陳璽狼狽地被送到了元裡面前。


跌落在海水之中所有還活著的幽州水師也都被救上了其他船。


幽州二十艘戰船,如今隻剩下了十五艘,但他們毀了陳王約有二十艘戰船。


此時此刻,陳王剩下的戰船一圈又一圈地將元裡等人包圍在內。千百萬支火箭搭在弓箭之上,直直對準著他們。


看上去,元裡他們必輸無疑了。


元裡卻不慌不忙。他將手中暖爐交給林田,轉身就從賈青的腰間抽出大刀,倏地橫在陳璽的脖子上。


陳璽渾身僵硬,頭發湿噠噠地貼在腦後,他兩隻眼睛緊緊盯著瞥著脖子上的大刀,一動也不敢動。


四周圍上來的揚州水師緊張萬分,領軍的將領大喝一聲,“住手!”


“你們退下,”元裡掃視一圈,微微一笑,手中卻冷漠地將大刀逼近,“讓孤的船隻離開,否則,孤便先殺了你們的公子泄憤。”


陳璽的脖子上頓時出現了一道血痕。


陳璽疼得悶哼一聲,慌張地喊道:“退下,快退下!”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明白,元裡這話不是說笑的。


如果不放他離開,他當真會殺了陳璽。


如果陳璽不是陳璽,如果陳王的子嗣並不單薄,他死便死了,活捉聞公顯然更加重要。但……


揚州水師的將領喘著粗氣,沉默了許久,最終不甘心地揚了揚手。


片刻後,一艘艘接到命令的揚州戰船緩緩退開,讓出了一條供元裡離開的路。


第173章


幽州戰船順利地離開了。


元裡收回了大刀,陳璽頓時松了口氣,大冬天的,他背後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團。


“把陳公子帶下去,嚴加審問,”元裡冷冷地把大刀扔給賈青,面上沒什麼神情,“好好問一問他們父子倆對我們的大將軍做了什麼事,又把我們大將軍逼到哪裡去了。”


賈青接過大刀,沉聲道:“是。”


陳璽驚慌失措地掙扎:“我什麼都不知道!”


下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人押著狼狽地走了。


元裡驅散其他人,獨自站在船頭吹著風。


林田小心翼翼地勸道:“主公,外頭風大,您回去休息吧。”


元裡低頭看著海面,深色的海水翻滾著,看著就能知道有多冷,他出神了一會兒,啞聲道:“他怎麼敢說楚賀潮死了。”


林田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心中難受,安慰元裡道:“大將軍福澤深厚,定然能化險為夷。”


元裡沒說話。


無人知道他心中的害怕,也如這渤海波濤一般劇烈翻滾。恐懼無所不入,幾乎要吞噬元裡。


誰也體會不到元裡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


以往聽別人說這世上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的說法,元裡一直也這麼認為。但即便堅強如他,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麼渾渾噩噩過來的。


心裡頭像被剜掉了一塊肉,疼得陣陣抽縮。一想到楚賀潮如果真的就這麼死了,元裡就覺得茫然空蕩。


他們還沒相伴終老,還沒做很多很多事。


元裡想象不到沒了楚賀潮之後的未來會是什麼樣。


陳璽今天的話像是給他一個重擊,但他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不管是自欺欺人還是怎樣,元裡一點兒也不相信楚賀潮死了。


他一遍一遍跟自己說,這不可能的。


揚州水師遠遠跟在後面,但他們船隻的速度比不過幽州改良過的戰船速度,漸漸被落在了後頭。等快要入元裡的地界時,才不甘心地轉道回航。


元裡沒回冀州,而是直接去了幽州海岸。


戰船一入自家地界,船上的人都松了口氣。


等到岸邊時,水師大軍已經等著了。元裡下船後沒有在此地耗費多久,隻讓孔然和顧越準備好一月後帶領所有水師和戰船出發攻打陳王。


水師如今還有四萬五千人,定然比不上揚州水師的數量。


但幽州最厲害的不是水師,而是步兵。


元裡沒回楚王府,也沒去見自己的父母。而是直接來到了幽州軍營之中,調遣了五萬幽州兵前往渤海水師處,準備除了帶走水師之外,再帶五萬幽州兵走水路去徐州支援。


之後,他又調遣了十萬幽州兵,且去信到了並州冀州,令這兩州各派遣五萬人馬趕來,會合二十萬兵力一齊走陸路提前去往徐州。


整整三十萬兵力,元裡下定決心要讓陳王一敗塗地、血債血償。


隨著他回到幽州調兵的這些動作,楚賀潮遇害生死不明一事也像風吹的一般頃刻間傳遍了北方。


楊忠發、關之淮等北疆將領聽到這件事時,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他們愣了許久才回過神,當即放下手中的東西去找元裡了解原委,無法趕到的人也快馬加急地送來了信封詢問。


這些人和信元裡沒有時間處理,全權交給了周公旦、郭茂、劉驥辛三人。沒過多久,楚賀潮遇害的前因後果都已被眾人知曉。


楚賀潮被陳王埋伏,墜入淮河。元裡尋找半個月也未找到,如今下落不明。


連袁叢雲也跟著一塊,不知道是生是死。


自從楚賀潮上戰場後,楊忠發就想過許多次自己死了或者楚賀潮和其他同僚死了的事情,但等事實真的降臨時,他卻一瞬間蒼老了數十歲。


整個人好像被給了一悶棍一樣,雙目含淚,不斷喃喃地道“不可能”。


日夜兼程匆匆從北疆趕回來的何琅雙眼血紅,脖子青筋繃起。他痛苦地嗚咽了幾聲,神色猙獰。


“聞公如今在哪?我想見聞公,”何琅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我想跟著聞公一起去攻打陳王給將軍報仇!”


楊忠發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平復顫抖的雙手,“我也一起去!”


周公旦嘆了一口氣,“主公自回來後,未曾有一日回府休息過,至今還在軍營中調配軍力、檢查糧草一事,你們要是想要找他,就去那裡找吧。”


楊忠發與何琅一同來到幽州大營中,很快便見到了元裡。


見到了元裡的第一眼,兩個人本來凝在心裡的恨意和悲痛霎時間一頓,差點認不出來元裡了。


元裡整整瘦了一大圈,本來合身的衣服也變得寬松。臉色時常帶著的輕松笑容消失不見,冷凝和威嚴沉沉壓在眉間,面色蒼白的模樣讓人一看就知道他這些時日過得極其不好。


元裡也看到他們了,和幾個軍中將領說了幾句話後便走了過來,連客套都沒有,淡淡地問:“何事?”


楊忠發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哽咽道:“您怎麼……怎麼瘦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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