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知未來。


  沒計後果。


  洛琪握住傘杆的手慢慢往下挪, 他握著傘柄,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洛琪什麼也沒說, 偏頭看向夜色, 大雨中, 什麼也看不清。


  蔣盛和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盼了七年,終於在這一刻得償所願。


  他低頭就要親她的唇, 他壓下來的那一瞬,洛琪猛地躲開, 額頭撞到傘杆上。想到眼前的人是老板,她就無法心無旁騖跟他親密。


  他給她的壓迫感有了後遺症, 短短幾分鍾裡, 她還無法轉變角色。


  蔣盛和道歉:“抱歉, 我唐突了。”


  洛琪搖頭,“是我還把你當老板。”


  蔣盛和理解,她答應跟他領證不代表能立即接受跟他親近,他放開她的腰。


  洛琪的手從他手上拿開,繞過他身側,用手背輕輕觸了觸他的後背,衣服能擰出水。


  “蔣總,您先去車裡換衣服,容易著涼。”


  “能不能別稱呼您?”


  “...嗯。”


  汽車後備箱裡有行李箱,出差常備,裡面什麼衣服都有。


  隻有一把傘,兩人一塊過去。


  蔣盛和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毛巾出來,他開門上車,洛琪在車外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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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她可以借了他的傘先回去,不知道為什麼沒回去,就在車外等著他。


  她衝出來追他時,也淋了雨,隻是沒像他那樣,整個後背被淋透。


  蔣盛和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襯衫,下車送她上樓。


  從一樓到三樓,隻有兩人的腳步聲。


  洛琪手裡空空的,沒鑰匙,她摸摸口袋,也沒有。


  蔣盛和問:“找什麼?”


  “鑰匙可能掉了。”下來的匆忙,回想不起來開門後把鑰匙放在了什麼地方。


  蔣盛和看門上,“你剛才沒拔下來。”


  洛琪往鎖上一看,鑰匙還插在鎖孔裡,她訕訕開了門,拔下。


  她猶豫,該請他進去喝杯水,還是讓他走。


  蔣盛和看得出她糾結,沒打算進屋。


  領證的時間還沒敲定,他問:“你想哪天領?”


  決定閃婚是瘋狂的,但洛琪沒有敷衍領證的日子,這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拿手機看日歷。


  選了兩個諧音比較好的日期,“925或者927,您...”她及時糾正:“你覺得呢?”


  蔣盛和隻想快點領證,“第一個。”


  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患得患失,“會不會再後悔?”


  洛琪:“以後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但現在不後悔跟你領證。”這一輩子太長,誰又能保證可以一輩子走到底。


  蔣盛和牽過她的手,她想抽回去卻沒抽動。


  他推開門,“進去吧,把湿衣服換了。”


  關門前,他又道:“謝謝給了我一個機會。”


  門關上,門外的腳步聲離開。


  洛琪抵在門板上,剛才老板牽的是她的左手,在蘇城那晚,他拽她離開,握住的是她手腕。


  剛剛,他攥住的是她的手心和指尖。


  現在左手的手心手背都滾燙。


  洛琪定定神,脫下半湿的衣服去衝澡。


  吹幹頭發,換了睡衣從浴室出來還是有點恍惚,門旁邊的那幅畫提醒她,蔣盛和真的來過,不是做夢。


  洛雨給她的生日祝願,實現了。


  洛琪找了裁紙刀,小心翼翼拆開油畫。這是今年最有意義的生日禮物,沒地方可擺,她放在了鋼琴頂蓋上。


  沙發的手機振動,她扭頭看是誰的電話,屏幕上赫然顯示:蔣總


  洛琪籲口氣才接聽,“蔣總。”


  “下班時間,喊我名字就行。”


  不敢。


  當著老板的面直呼老板大名,她有心理障礙。


  “你試著喊,再有兩天我就是你老公了,你到時在家還喊我蔣總?”


  “......”


  洛琪岔開話題:“找我什麼事?”


  “沒事。”蔣盛和告訴她:“我到家了。”


  “哦。”她還不習慣身份的轉變,跟老板突然說家常太別扭。“蔣總,我不知道聊什麼,給我點時間,我適應適應。”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話說也不要緊。”隻要電話通著就行。她沒分手的那六年,他想打個電話連立場都沒有。


  洛琪絞盡腦汁想多聊幾句:“明天不需要加班吧?”


  她默默數了數,八個字,不少。


  “你們不用加班。我九點鍾左右到,一天都在公司。”蔣盛和頓了頓,“以後休息我也在公司,你如果有事,隨時過去找我,我都在。”


  洛琪想到小酒館,‘你來,我還在’。


  “睡覺吧。”蔣盛和等她掛了電話,他才拿下手機。


  雨還沒停,他不困。


  一切那麼不真實。


  他又想到一事:【領證前,你要不要跟你父母說一聲?明天還有時間,我陪你回一趟蘇城。】


  洛琪:【等我們熟悉了再回去。】


  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現在一團亂。


  她見過他的父親,說來奇怪,她莫名畏懼他父親。她也知道他父母對他婚姻的要求,反正她這個家庭不會是他們喜歡的。


  被之前那段感情傷得太深,她現在隻想把債給還上,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與精力應付來自家庭的阻撓。


  她又發過去:【能不能先誰都別告訴?】


  蔣盛和:【好。等你不欠債了,事業上再上一個臺階,再對外公開。】


  翌日清晨,蔣盛和自己驅車回老宅。


  梁甄每天早晨都會練琴一小時,正彈著,有人敲門,“媽,是我。”她下意識看看時間,才六點半。


  蔣盛和推門進來,隨手關上。


  梁甄看一眼兒子,他臉色不太好,她暫停,“沒睡好?”


  “嗯。”蔣盛和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梁甄欲言又止,還是不問了。昨天蔣月如打電話給她,拐彎抹角試探她,是不是私下去找了洛琪,洛琪因為家庭阻力才不願意接受蔣盛和。


  她怎麼可能幹那種事兒。


  蔣月如嘆氣:洛琪分手一年了,他倒是表白呀,拖到哪年?


  昨天是洛琪生日,從兒子的臉色看,要麼還沒表白,要麼被拒絕了。


  梁甄怕戳到他傷口,不敢問。


  兒子心情不怎麼樣,應該是特意來聽她彈彈琴,梁甄收攏思緒,挑了一首他小時候喜歡聽的曲子,指尖落在琴鍵上。


  蔣盛和有幾年沒聽到這首曲子,母親的心情應該不錯。


  他想跟母親分享領證的喜悅,又沒法說。


  “媽,感謝您把我帶到這個世上。”


  梁甄手指一滑,按到了另一個琴鍵,這種失誤,不應該,況且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兒子那句話應該隻說了前半句,感謝她把他帶到這個世上,但怨她沒把他生在蘇城。不然他就能早點認識洛琪,不至於七年的感情無人回應。


  蔣盛和抵著下颌,認真聽母親彈了半小時。在琴聲裡,亢奮了一夜的神經才慢慢舒緩。


  梁甄站起來,“早飯還沒吃吧?”


  “沒。”來的時候不餓,現在有了胃口。


  蔣盛和跟母親去了餐廳,阿姨準備好了早飯,母親的飲食一向少油少鹽,偏西式。


  梁甄提起中秋節,今年的中秋在十月初,不到兩周就到了。


  “今年你爸沒空回來,你大哥二哥都過來,你在不在家吃?”


  蔣盛和:“不了。洛琪一個人,我跟她一起。”


  “還是以出差為由?”


  今年不需要再找借口,可以去出租房陪她,她願意去他那裡也行。


  兒子沉默,梁甄當他默認。


  “你不能一直讓她把你當老板,這樣下去,你十年都追不到。”


  蔣盛和點點頭,“知道。”


  光知道有什麼用。


  去年在蘇城聽演奏會,他把洛琪帶去介紹給她認識,她以為他很快就要表白,一年過去,他依舊原地踏步。


  “一會還要去公司?”


  “嗯。”蔣盛和說:“順路去洛琪那。”


  估計又是以拿文件為借口。


  蔣盛和吃過早飯,“媽,我回了。”


  “等等。”


  梁甄讓阿姨找來幾個餐盒,她親自打包早飯,裝了兩個吐司鮮蝦卷,又將焯水的蘆筍、西藍花和口蘑放在另一個餐盒,拌了沙拉。


  燕麥水果粥她不會做,讓阿姨做好裝保溫盒。


  蔣盛和以為是讓他帶到公司中午吃,“媽,我吃飽了。”


  “你不是要去洛琪那裡嗎?順便給她帶去。”梁甄把幾個餐盒裝保溫袋,“媽媽尊重你喜歡的人。”


  “你說我跟洛琪對你一樣重要。在我這裡,你和你爸也一樣重要。往後,多尊重一下我的另一半,別動不動就惹他生氣。”


  梁甄從來沒跟兒子一次性說過這麼多心裡話:“你爸沒你以為的那麼差。以後我試著了解洛琪,你也試著了解你爸。盡量你在表白後,想跟她結婚時,能得到你爸的祝福,我想家人的祝福是洛琪比較在意的。我們各自努力吧。”


  蔣盛和從母親手裡拎過保溫袋,他俯身,單手抱抱母親,“謝謝媽。”


  梁甄鼻尖一酸,兒子還在很小的時候這麼抱過她,依賴過她。那次是她演出,蔣月如帶他去劇院,演出結束,他抱著一束花到臺上送給她。


  他還小,感覺抱著花都走不穩。


  她蹲下來接住花,他兩隻小手抱抱她,他沒說話,但倚在她懷裡很開心。


  從別墅出來,蔣盛和在車裡平復片刻,發動車子去洛琪那裡。


  等信號燈時,他發消息給洛琪:【給你帶了早飯。】


  洛琪昨晚三點多才睡著,早上不到七點就醒了,正望著天花板發怔,老板的消息進來。


  一夜過去,她還處在雲端,縹緲不真實。


  沒睡好,腦子比昨天更遲鈍。


  【蔣總,不用這麼麻煩。】


  加個蔣總在前面,她才能自欺欺人地聊下去。


  蔣盛和:【不麻煩。是我麻煩你了,給你帶早飯是想見見你。】


  洛琪:“......”


  連帶著手機都燙手,放下來起床洗漱。


  蔣盛和到之前,她化完妝,又找了一條他沒見過的裙子換上,這是今年唯一一條新買的裙子。


  今年最奢侈的兩筆消費,一幅油畫,一條裙子。


  打理好頭發,人還沒到。


  洛琪想到家裡沒有男士拖鞋,她下樓去,前面不到兩百米有家小超市,裡面有拖鞋,質量一般,價格也便宜。


  她挑了一雙相對貴的。


  從小超市出來,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緩緩駛過來,到她跟前靠邊停。


  “蔣總。”她現在不考慮那麼多,怎麼順口怎麼喊吧,想多了腦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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