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即便是說著這樣不切實際的話,我的語氣也還是很平和。


陸景明彎起眼,聲音溫柔又深情:「可是眠眠,你說的,外城區的房子、好吃的蛋糕、嶄新的衣服,甚至你想去哪個領域深造,這些東西我都能給你。」


他說得這樣理所當然。


我不能忽視他眼中的戲謔和輕慢,好像在說:不過如此。


人都有欲望。


他覺得終於看穿了我的真面目。


我很平靜:「陸景明,你給我的,我不想要。」


小少爺唇邊的笑容僵住了。


「你給我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會要。」我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建立在情感基礎上的贈予,會有被回收的風險——更何況,我和你沒有情感基礎。」


周遭靜悄悄的,陸景明和煦爛漫的面具,就像是被水一點點洗去,他高高在上地睥睨著我。


我知道這是一步險棋,但沈確高深莫測,何迎洲處心積慮,兩個人都太危險,唯一值得我去賭的就隻有陸景明。


隻有陸景明,連假身份都不屑於用,名字也是真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眼裡燃起了一小簇興味般的火花,拉長了尾音:「眠眠——我送你去學校吧。」


他的懸浮車有隱私系統,直播被迫中斷,這是違規行為,要被嚴重警告,扣除一部分酬金的。


陸景明對此卻好像毫不在乎。


他不在乎,我當然也不會在乎,無人駕駛模式開啟,我們並肩坐在柔軟的座椅上,任由他笑盈盈地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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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你果然和我想得不一樣,」明明是誇贊的話,語氣卻聽不出任何情緒,「可是你的話真讓我傷心,我們沒有情感基礎嗎?」


我偏頭:「我們有嗎?」


他委屈極了:「我這麼喜歡你,難道不能算是情感?」


「陸景明,我有什麼值得你騙的嗎?」我望著他湛藍的眼眸,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你喜歡我嗎?」


他微微瞇眼:「眠眠,那你呢?」


「我一向很崇尚公平。」我很溫柔地看著他,「一點都沒有。」


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沒有對對方付出一點感情。


陸景明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像陷入了某種困惑:「所以你之前都在配合我,為什麼?」


「陸景明,我好像沒有拒絕的權利吧。」我提醒他,「況且,我以為你隻是閑著無聊,希望有人陪著的大少爺。」


「哦,但我不是啊。」陸景明歪頭,笑出一顆小虎牙,像是完全出於好奇,「眠眠,你現在和我叫板的底氣是什麼呢?」


不能提沈確。


不能暴露我知道這場直播的事情。


這一刻,我的頭腦無比冷靜:「這得問你了,陸景明,你是為什麼接近我的呢?」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清亮。


他忽而笑了一聲,癱在座椅上打了個哈欠:「原來如此,你篤定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啊。」


我垂眼:「起碼不可能直接殺了我。」


「你說得對,我怎麼可能舍得殺了你,聰明的眠眠,平時裝得好像啊。」陸景明誇贊了一句,話音一轉,「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一定要說的話,我隻是在觀察。」


這句話半真半假。


觀察什麼,無非是「愛」吧。


因為自己沒有這樣的東西,所以出於好奇,想知道這是什麼。


陸家和秦家屬於聯姻,兩家的繼承人都是不近人情的性格,忙於工作,感情不和這件事在上流圈層早已不是秘密,而他們唯一的兒子陸景明,好像也不受太多關注。


體外繁殖的陸家少爺,剔除了劣質基因的成功品,孤獨地在穹頂上醒來的貴族,他俯視眾生,向左看到的是別有用心的討好和諂媚,向右看到的是隱秘不宣的嫉妒和畏懼。


從小到大鉤鉤手指,什麼想要的都能到手,一捧一捧的情書和禮物包圍著他。


他不相信會有人不愛他。


但他同時也覺得那樣的愛太廉價,所以樂此不疲,甚至來參加《心動攻略》,想看看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愛」的模樣。


他隻是沒料到,我會不愛他。


甚至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猜得對嗎,陸景明?


我很平靜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陸景明好像認真了起來:「其實真的不用那麼辛苦,虞照眠,我可以保證不收回我饋贈的一切,你想得到的那些,我全都能送給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那代價呢?


狡猾的攻略者,從未想過做什麼慈善。


「陸先生,」我也安然若素地換了稱呼,「我出生在這種地方,我明白,貪婪的人活不長久。


「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爭取;我想達到的目標,我會拼盡全力去夠到。但同時,我不是一個好高騖遠的人,我看得清楚自己的本事,所以你送我的一切,我都不要。」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不可能做什麼讓他愛上我的灰姑娘美夢。


所以我會努力和他撇清關系。


噔。


車停下了。


陸景明的表情終於浮現了一絲錯愕。


他長而密的睫毛掩映著一雙清透的碧藍眼眸,嘴唇輕抿,深深地看著我:「小野心家。」


不可否認,這人真的長了一副無可挑剔的皮囊。


「我明白了,」他挪開眼,像是最後賭氣一般說道,「那我送你的花、為你制作的小蛋糕、請你聽的小提琴,你全都不喜歡對吧?」


車門開了,我跨步下車,燦爛的陽光灑下來,一種溫暖自上而下,我回身對他搖了搖頭,莞爾一笑:「陸先生,我畢竟不是演員。


「我很喜歡那些東西,無關我對你的感覺,我隻是覺得,生活中忽然多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喜歡花是真的,喜歡音樂和甜品也是真的。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具象的幸福吧?


「所以,有關這些,十分感謝。」


我確保自己的臉頰沐浴著金色的光,彎著眼,很輕地鞠了一躬。


距離太近。


所以長長的發絲從耳邊滑落,擦過他的袖口和指尖。


垂眼看我的人就在這一刻,呼吸停頓了一拍。


他失神地看著我對他笑的臉頰,指尖不自覺地蜷縮了片刻。


哪怕這瞬間隻有半秒,或者一秒,我已經心滿意足,毫不猶豫地退後半步,好整以暇地等著車門自動關閉,隔絕了我和他的視線。


我騙他了,我不是演員,但我的一切情緒都是演的。


人都有欲望。


我也有。


我能從陸景明身上得到什麼呢?


我費盡心思和他周旋,演了這麼一出又一出,其實目的和他也差不多。


我需要他的信任和支持,或者說,愛?


這好像也不重要。


6


聯邦第一高級院校的校門近在咫尺,不乏衣著體面的學生進出。


來到考試地點時,已經有個笑容可掬的監考老師在等我了。


虛擬答題艙的桌子上擺了精致的甜點和飲品,看上去並不嚴肅,也不正規。


雖然我和這位監考員心知肚明這場入學考試也就是走過場,就算我拿0分也已經是這兒的學生了,但我們還是完成了整個考試流程。


考試有幾門,難度都不高。


等我離開考場的時候,沈確也出現了。


「眠眠。」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身著剪裁得體的西裝,看上去剛從哪張談判桌上下來,對我微點下頜,「考得怎麼樣?」


「還可以……」我表現得有些忐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相信你自己,一定沒什麼問題。」沈確深邃的眼眸含笑望著我,「意向專業呢?」


「醫學。」我說。


「學醫?」沈確有些錯愕,「這很辛苦,不太適合女孩子,能告訴我你的理由嗎?」


「因為我以前身體不好,」我抿唇,「雖然現在好了,但是萬一我以後再得病怎麼辦?所以想學醫。」


「確實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沈確忍俊不禁,溫和地摸了摸我的頭,「但是眠眠,醫者一般不自醫的。」


我輕聲說:「但是世界上還會有其他病人嘛。」


沈確語調溫柔,仿佛會無條件包容我的一切:「那你好好學,以後有機會,送你去我認識的醫院實習。」


我抬頭看他,眼眶微紅:「沈老師,謝謝你。」


他定定地看著我,像是在研判我眼中情緒有幾分真,隻不過一剎那,他就在我面前晃過一個東西。


那是一張教師卡。


隸屬於這所學院的臨時講師資格證,學科是健康心理學,是每個新生都必上的基礎課,俗稱水課。


我眼睛微微瞪大。


「看來你從現在起真的要喊我老師了。」沈確的聲音帶了調侃,「虞同學。」


這人為了攻略,居然真的混進了學院當導師?他這麼閑的嗎?


而且,這件事對他來說這樣輕松嗎?


我面上不顯,心裡卻在咬牙切齒:萬惡的天龍人!


沈確卻渾然不覺,而是盡職盡責地帶我逛學院。


吃中飯的時候,他的光腦一震,是考試結果出來了。


沈確看了眼消息,表情明顯出現了一絲訝異。


隨後,他看向我:「眠眠,你之前一直在自學?」


「嗯。」我點頭,「我想讀書。」


「每門都將近滿分,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他輕輕一笑,語調柔軟幾分,有種不易察覺的親昵,「我們眠眠真聰明。」


他在試探我。


是因為看到我和陸景明的那段直播了,還是發現我的身份有問題了?


其實我也搞不懂,我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值得沈確這樣的暗網執掌者親自監管?


還是前一次直播出現了問題,所以這一次,需要更大的監管力度。


我心念陡轉,隻是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我以前成績也很好。」


這句話沒騙他。


起碼在讀書的時候,我的成績一直很好。


隻是後來沒再讀書了,也不是因為別的,隻是我的身體狀況太差了。


尤其是還生在貧民窟裡,沒錢治病,隻能等死。


可後來我還是被救了回來,一直到現在,都還算得上一個能跑能跳的正常人。


那個親自把我從鬼門關拖回來的主治醫師,就是聯邦第一高級學院的教授,叫章獻。


貧民窟分了十二區,我所在的七區附近,唯一一所學院是聯邦第一高級學院。


以沈確的體貼,不會考慮不到這一點。


他隻會將我送進這裡。


而我為章獻而來。


當我再次出現在章獻面前時,這老頭的表情有些驚訝,很快就歸為平靜。


「之前不是和你說過,能活著就少折騰,」他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不然救你回來也沒用。」


我嫻熟地幫他調試好儀器,聲音很輕:「您之前說過,我如果能進這所學院,您就收我當學生。」


「我說的是考進,我這給你留著貧困生名額,」老頭輕哼一聲,「半路進校,走了邪門歪道吧?」


「我等不了那麼久。」我垂眼,「我有必須做的事情。」


老頭的動作慢下來,表情有幾分復雜。


半晌,他嘆氣:「丫頭,聽我一句勸,沈……給你留了後路,身份也幫你辦好了,就是希望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章老師,」我望著他,眼眶慢慢紅了,「我隻是想知道,人在哪裡。」


我曾經得過罕見的基因病。


當今有攻克這項疾病的技術,但是儀器和藥品都被牢牢壟斷在那些大公司手中,下等公民沒有接觸的資格。


這是用一條條人命堆砌起的醫學壁壘。


章獻經常遮著臉去貧民窟行醫,從一區到十二區輪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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