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煙|霧彈的濃煙開始消散,海盜朝這方步步緊逼。流彈四射,咆哮連天。


沒時間了。


沈寂神色冷峻,不等溫舒唯回話,一把扣住姑娘的腕子往懷裡一扯,轉身從甲板上一躍而下……


哗啦一聲巨響,海面激起巨大浪花。


海水從四面八方湧入口鼻,溫舒唯整個被卷入海浪,視線中瞬間隻剩下一片混沌黑暗。


她隻記得,在完全被海水吞噬之前,那人嗓音模糊遙遠,在她耳畔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錯覺般低柔的:“乖。別害怕,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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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Chapter 01 野 (三)


“奇安號”貨輪的甲板上。


“頭兒!那兩個中國人跳海了!”有人驚呼。


吉拉尼站在暴雨中看著惡浪滾滾的海面,臉上很平靜。忽然,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去,往他琥珀色的獨眼裡映入森然白光,駭人可怖。


中國人民解放軍蛟龍突擊隊 SJ。


吉拉尼想起印在那個中國軍人臂章上的、象徵中國海軍最強特種部隊的標志。那個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龍形圖騰。


蛟龍。又是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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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吉拉尼抬手摸了摸蓋在黑色眼罩下的左眼,十指寸寸收攏緊握成拳,眼神驟然變得陰狠憤怒。


有個矮胖子扯著嗓子問:“頭兒,人質都被救走了,這船上也沒什麼值錢的貨,咱們現在怎麼辦?撤?”


聽了這話,一個右手殘疾、裝了隻尖銳鐵鉤的人一腳就給他踹了過去,罵道:“人質沒了,不撤,等著中國軍艦來給我們喂槍子兒?媽的蠢貨!”


“這回可賠大發了!”


“折了這麼多伙計,這幫中國人欺人太甚!”


一語落地,暴徒堆登時炸開了鍋。一眾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的海盜們惱怒不堪議論紛紛。


鐵鉤海盜越想越怒不可遏,看吉拉尼,面目扭曲咬牙切齒地說:“頭兒,咱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嚷嚷著要中國人付出代價。


吉拉尼聞言,側目,視線冷冷掃過一幫手下人。


海盜們瞬間閉嘴,悻悻不吱聲了。


天邊又是一道驚雷閃電。


“急什麼。”


吉拉尼啞聲緩慢地說。他嘴角扯出個詭異的弧度,輕笑了一聲,半眯著眼,道:“中國人欠我們的,我早晚連本帶利討回來。”


中國不是有句成語麼。


血債血償。


*


“溫舒唯。”


溫舒唯整個人半夢半醒神思混沌,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隻迷迷糊糊聽見有個聲音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低而穩,沉沉的,一聲接一聲,硬逼著她在冰冷刺骨的深海中保留下最後一絲意識。


誰?


叫魂呢?


溫舒唯用力皺眉,想睜開眼睛看看是哪個憨憨這麼欠扁,眼皮卻像有千斤重。又隻能放棄。強撐數分鍾後,終於體力不支,完全在那人懷中陷入黑暗……


*


好像,得救了?


再次醒來時,溫舒唯腦子裡第一時間冒出的就是這個念頭。


她此刻身處一個明亮整潔,幹幹淨淨的房間,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物——一條淺色的襯衫裙。屋子的牆面和天花板都是純白色,燈泡也是最尋常的白熾燈,家具擺設也非常簡單:兩張軍用鐵書桌,一個分成四格的立式軍用大鐵櫃,和兩張一米二的鐵床。


溫舒唯就躺在靠窗一側的鐵床上。距離她幾步遠的位置,是另一架床,鋪著一樣的軍綠色床單,擺著一樣的軍綠色棉被,唯一不同的是,那張床的被子給疊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床頭的鐵欄上印著很淺的“八一”圖案。


看上去單調,整齊劃一,透出森嚴的紀律性。


她睜著眼有點茫然地發了會兒呆,扭頭,看向旁邊的窗戶。


天已經亮了。寒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從世界東方升起的朝陽。一夜暴雨之後的海面風平浪靜,仿佛昨夜的驚魂數小時隻是一場夢。


晨光熹微,微風徐徐,海鳥飛翔的路徑和天邊的彩虹重合在一起,光與影,動與靜,美不勝收。


溫舒唯頭還是暈的。她閉眼揉了揉額角,還來不及仔細回憶昨晚的事,咔噠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溫舒唯嚇一跳,猛抬起頭警惕地看向門口。


“可算是醒了。”


出乎溫舒唯意料,進屋的是一個身著海洋藍迷彩作訓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中年人的年紀在四十五歲左右,戴“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字樣臂章,領口二槓三星,方臉獅鼻,目光炯炯。


白大褂則二十六七歲,膚色白皙,面容清俊,鼻梁上還駕著一副眼鏡,神色和善,看上去平易近人斯斯文文。


溫舒唯注意到青年白大褂底下的軍裝長褲和軍靴,略一琢磨,判斷出自己此刻應該在一艘海軍艦艇上。眼前的兩個人,是軍艦上的某位首長和軍醫。


溫舒唯看見兩人,動動身,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躺著就行了,好好休息。”年輕軍醫走近兩步,拿測溫槍在溫舒唯腦門兒上“滴”了聲,看眼數據,“37度8。”然後拿筆記在冊子上。


中年人皺了下眉,表情嚴肅地問青年軍醫,“情況怎麼樣?”


“還在低燒,待會兒得把藥給吃上。”軍醫答道。


“嚴重麼?”


“不是什麼大問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溫舒唯在邊兒上有些無措,好幾秒才試探著開口,詢問的語氣,道:“請問你們是……”


“我叫羅俊,是艦上的軍醫。”青年語調溫和,回道,“這位是劉建國艦長。”


溫舒唯點點頭,衝兩人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劉艦長,羅醫生。”


青年軍醫又了解了下溫舒唯的過敏史,隨後搖搖頭,半帶感嘆半帶揶揄地說:“昨晚那狂風暴雨,居然能把你囫囵個兒從亞丁灣帶回來,我打心眼兒裡服。不過姑娘,咱沈隊是什麼牛鬼蛇神,閻王爺都不敢收的主,你真敢跟著他跳?”


話音落地,溫舒唯眸光突的一閃,抿抿唇,心卻沉下去。


沈。


聽見這個姓氏,她心底猜測已證實大半。


那頭,劉建國一聽見某個名字就腦仁兒疼,皺眉頓了頓,這才轉頭看向病床上的溫舒唯。道,“一切都過去了。”隨後露出一個笑容,安撫又鄭重的語氣,道:“溫舒唯同志,請你放心,你和‘奇安號’的其它船員都已經安全了。我們會護送你們平安回國。”


想起之前的事,心有餘悸取代了內心因某些舊人舊事而興起的波瀾。溫舒唯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眼眶不禁有些泛紅。她沉聲,誠摯道:“謝謝。”


劉建國笑,“應該的。”


溫舒唯靜默片刻,動了動唇想問什麼,但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劉建國看出幾分端倪,關切地問:“還有什麼事?”


“……之前救我的那位,”溫舒唯稍遲疑,支吾著,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似的,“他怎麼樣了?”


“你說沈隊?”羅俊隨口接話,“好著呢。”


溫舒唯有點奇怪。她明明記得跳海之前那人已經受傷,難道眼花看錯了?


羅俊一副“家常便飯常規操作”的語氣:“就右胸中了一槍。”


溫舒唯:“……”


羅俊又說:“穿了防彈背心嘛,子彈緩衝之後入肉不深。”


“……”


你這做醫生的心態還真是好啊。


溫舒唯被嗆了嗆,靜默好幾秒才終於出聲,下定極大決心般,道:“麻煩帶我去看一下他吧。”


*


艦艇上軍官戰士們的宿舍區和醫務室沒隔多遠。溫舒唯在羅俊的帶領下往前走,一路上遇見了不少戰士,有軍官也有士兵,不分男女都穿著中國海軍統一的海洋藍迷彩作訓服。個個身形挺拔,器宇軒昂。


不多時,兩人在一扇房門前站定。


“喏,到了。就這。”羅俊扭頭朝溫舒唯笑著說。


溫舒唯點頭,向這位熱心的軍醫同志投去感激的目光,笑容誠懇:“謝謝羅醫生。”


溫舒唯人長得漂亮,笑起來時更顯嬌俏。羅俊被這笑容弄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幹咳了聲,抬手敲門。


哐哐哐。


溫舒唯站在屋外,幾乎是有點忐忑地瞧著緊閉的房門,鼓腮幫,吹了口氣。等裡頭的回音。


然而羅俊這頭哐了半天,裡頭毫無反應。


溫舒唯眼睛裡浮起一絲狐疑。


羅俊也狐疑,拍門拍得更大聲,邦邦邦邦。


隨後,一個聲音就隔著門板傳出來了。嗓音挺好聽,先是低咒了句髒話,夾雜著很濃的倦意和鼻音,又低又啞又不耐煩:“他媽誰啊。”


溫舒唯:“……”


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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