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毛可能腦子不好。


  卻夏欣然說服了自己,並因此大度地準備不跟他計較他搶她熱水杯的事情——反正NG五遍,這會兒那杯子應該也快涼透了。


  卻夏走回自己放東西的椅子,跟陳不恪坐那張空椅,剛好隔了一兩人距離。


  聊勝於無,就當白毛還有點不禍及她的良心。


  卻夏想著,掀開椅子裡的薄毯,然後就在底下看見了個陌生的深灰色熱水袋。


  “?”


  兩根纖細手指將熱水袋拎了起來。


  很熱,有點燙手。


  想都不用想是誰的。


  卻夏對著熱水袋沉默幾秒,沒說什麼,慢吞吞抱進懷裡,轉過來坐下了。


  陳不恪那邊劇本翻過一頁,“邛傑訓你了?”


  熱水袋烘得卻夏昏昏欲睡:“…嗯。”


  碎發下眉峰微皺,但又捋平,話聲倒是聽不出什麼波瀾:“你是不是暗戀我。”


  “——?”


  卻夏的困意一秒就蕩然無存。


  她睜圓了眼睛,充滿懷疑人生地轉過去,對上的就是那人微謔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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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不恪放下劇本,似笑非笑的:“不然怎麼一念臺詞就結巴?”


  “…我那是喝水,燙的。”


  雖然罪魁禍首也是面前這個禍害。


  “燙哪兒了?”陳不恪仍是笑著,卻皺眉了。


  “舌——”


  卻夏順口說了一半就兀然停住。唇齒抿著微微疼麻的舌尖,尷尬地停了一兩秒,她轉回臉。


  “沒事。”


  陳不恪聽見了那個停得突兀的單字,眼眸裡正有點情緒波瀾,還沒等他想好怎麼不冒犯地追問,餘光裡進來個礙眼的身影。


  卻夏也察覺了,抬頭看去。


  秦芷薇已經裹著雪白的長羽絨服厚圍巾,擰著眉毛走近。


  大小姐半仰著脖路過她面前,睖過來一眼,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最後自然是停在了陳不恪那裡。


  隔著兩張位置,秦芷薇掐得溫柔小意的聲音蕩過來:“不恪,這邊多冷呀,你幹嗎不回自己休息區?”


  “……”


  卻夏聽得眨了眨眼。


  能叫秦芷薇這樣公主脾氣的這麼婉轉屈折,拿這麼一副,卻夏生平都沒在她身上聽過的語調說話——愛情果然是個非常非常可怕的玩意。


  至於陳不恪。


  那就更可怕了。


  隨行的安保被他支使開了,這會沒其他人攔秦芷薇,隻他自己。


  而這位字典裡大概就沒有過“客氣”倆字。


  “我們熟嗎,我冷不冷關你什麼事。”陳不恪把玩著套了粉薄外皮的熱水杯,眼皮都不抬,聲線裡透著浸了寒霜似的冷淡。


  秦芷薇愣了愣,眼裡立刻就泛起委屈:“我們都一起進組這麼久,怎麼不算熟呢。”


  陳不恪薄唇一牽,冷嗤:“按你說法,你跟劇組裡每個人都很熟。”


  秦芷薇梗了下,強笑著:“我和大家的關系就是很好嘛。”


  “既然這樣,”陳不恪終於纡尊降貴撩起眼皮,他撐著膝,眸子望身旁一側,“這兒有個快凍僵了的,秦小姐不該照顧下?”


  正在看戲的卻夏:“…………?”


  秦芷薇也懵了:“照顧…卻夏?照顧她什麼呀?”


  “圍巾,外套,暖手爐。”


  陳不恪終於如秦芷薇所願,將目光落來她身上。


  隻是那不帶半點波瀾情緒的眼神,隻看得她渾身發涼,背後毛刷刷的。


  偏最後,松散碎發下那雙眸子一抬,他還起了個有點惡意駭人的笑。


  “隨便什麼,秦小姐不會不舍得吧。”


  秦芷薇呆在那兒,大小姐哪受過這種欺,眼圈都要紅起來了,氣得咬著嘴唇瞪卻夏。


  被禍及的卻夏無辜又無語。


  跟陳不恪賭氣、把外套圍巾塞給她的這種幼稚事,秦芷薇絕對幹得出來。


  可讓嬌生慣養的秦大小姐受了凍,之後再出點什麼岔子……


  想想卻夏都頭疼。


  “陳先生隻是開玩笑的,”卻夏恹恹插了話,“秦小姐不用當真,我不冷,用不上。”


  陳不恪側過身:“不冷?”


  “…嗯。”


  卻夏微皺眉心,警告地看了陳不恪一眼。


  “別給我找事”溢於言表。


  陳不恪卻笑了,眸子一低,視線就落下去:“手都凍紅了,還不冷?”


  卻夏慢吞吞攥緊指節,“真不冷。”


  “行。”


  陳不恪轉回去,卻慢條斯理解了自己的圍巾,隨手一團,遞到卻夏身旁。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的卻夏:“?”


  “你就當我強人所難,”陳不恪話聲懶懶,“我的和她的,你得選一根。”


  卻夏:“……”


  不等卻夏找個中間項,那邊秦芷薇已經動手要脫她自己的了。


  卻夏眼皮一跳,二話不說就接過了陳不恪的圍巾——以一個快到能把自己勒死的力道和速度,把他的圍巾纏在頸邊。


  她剛纏完,就聽見陳不恪低低笑了聲。


  一點冷淡的雪松氣息,混著似乎還殘留在圍巾上的溫度,姍姍來遲地纏進卻夏的呼吸和感知裡。


  她還攥著圍巾尾巴的手指輕抖了下,眼睫掃下。


  ……中套了。


  陳不恪分明是知道她會拒絕,才借著秦芷薇,故意迫她來不及思考就主動應下的。


  秦芷薇顯然也想明白這點了。


  她死死摳著自己的圍巾,眼神委屈又憤恨地在兩人中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到卻夏身上。


  “你是不是就是為了和我搶陳——”她打了個頓,眼淚更滾進眼眶裡,含淚帶恨地瞪卻夏,“所以才匆忙甩了你男朋友的!”


  “……”


  卻夏:“?”


  大概是讓那點陌生氣息灼傻了,卻夏停了好幾秒才回了魂。


  陳不恪眼底笑意微微遲滯,然後起眸:“男朋友?”


  “對!她本來就有男朋友,上部戲拍攝期間兩個人還很親密,借著手鏈拍賣的事情成功接近你以後,她才突然和男朋友分手了的!”


  秦芷薇說著,氣恨轉回,“不恪,你不要再被她騙了!”


  長睫垂斂,陳不恪停了幾秒,懶慢側眸。


  他目光裹上旁邊似乎有些懵住的女孩,聲線微微浸了點啞,“是真的麼。”


  卻夏恍回神,繃住。


  是真的——個頭啊。


  一句男朋友給她震懵了,想半天才記起來是當時影視城那張角度詭異的破照片前,她為了敷衍秦芷薇,一時隨便扯的鬼話。


  這罪魁禍首還有臉問她。


  但跟陳不恪說清的事情急不來,總比被拆穿那照片裡男主人公的身份這種死亡結局要強。


  “是…”


  卻夏對上陳不恪的眼神,明明圍著圍巾,脖頸後卻突然蹿上點涼勁兒來。


  這人,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真的拋開不說,他拿這個不清不白的眼神看她是怎麼回事?


  真入戲把她當初戀、把他自己當戲裡的綠帽冤大頭了嗎?


  四目相對。


  寒冬的風都好像更凜冽了幾分。


  陳不恪聽了卻夏那半截沒說完的話,等半天也聞其他,他眼神更沉,卻忽又笑了。


  “真的就真的吧,我不在乎,”


  陳不恪懶支起額,指腹輕慢地摩挲著眼睑,按捺地停了幾秒,他才想起什麼,回頭看向秦芷薇。


  在對方呆住的表情前,陳不恪冷淡笑了,“秦小姐和我不熟,所以不太了解——我這人道德觀念不強。”


  “什…什麼意思。”秦芷薇眼神一顫。


  陳不恪:“真是我想要的,別說剛分了,就算還沒分——”


  他尾調一揚。


  又停得突兀。


  於是話後留白,可供遐思的空間無限,全數沒入那人垂睫撩起的冷冰冰偏又妖孽似的一笑裡。


  卻夏都哽住了。


  …誰說白毛頂流演技不好的。


  他要進軍演藝圈,奧斯卡小金人將來沒他一席之地那她第一個質疑公平性。


  卻夏這個對兩人關系知情的當事人都快被忽悠信了,秦芷薇就更被坑得毫無餘地。


  大約是一時憤怒衝昏頭腦,她有些不管不顧,痛怒地指著卻夏:“上回她可是把她男朋友帶去影視城,大半夜幹出些不知羞恥的勾當、還被人拍了!全劇組都知道的!不恪你真不在乎嗎?”


  “…………”


  寒風驟止,天地寂靜。


  卻夏麻了。


  她木在寒風裡,隻願化成一座沒有五感、不必再理會世俗紛擾的雕塑。


  可惜沒成。


  於是死寂之後。


  “原來那個,就是她男朋友……”


  禍害啞著他磁性撩撥的聲線,像是在忍笑,“她承認了?”


  秦芷薇:“對啊,她當眾承認的!!”


  “……哦?”


第30章 春日


  從初中到現在認識將近十年, 卻夏第一次這麼想給秦大小姐滅口。


  可惜晚了。


  秦芷薇點完雷,就被導演組叫走準備下一組鏡頭,隻剩卻夏獨自面對陳不恪。


  最可恨的是, 秦芷薇走之前還給了她一個趾高氣昂的“你看吧你死定了”的眼神。


  卻夏:“。”


  她確實是恨不得直接去死, 那也好過面對——


  “怎麼我記不起來,我們是從哪天開始交往的了。”


  “……”


  “毀我清譽?”


  “…………”


  算了, 還是讓白毛死吧。


  卻夏木著臉合上劇本, 扭頭:“那天晚上是誰忽然跑去影視城, 不顧阻攔翻上二樓, 又挑釁我讓我跳下去, 最後差點被人發現鬧出新聞的?”


  “忘了。”


  陳不恪好整以暇地聽她說完,一句結語, “還是聊聊毀我清譽這件事你該怎麼負責吧。”


  卻夏輕眯了下狐狸眼。


  陳不恪低了低眸:“還是,你又想賴賬?”


  “…什麼叫又。”


  “開機宴那晚上,你喝醉酒,我送你回去, 該做的不該做的,你全都做了, 難道不算又?”


  “……”


  不合時宜的rua白毛的記憶畫面再次浮現。


  卻夏一僵。


  幹嘛,這個時候翻舊賬。


  前段時間他不提她都以為這段已經翻篇了,原來是在給她攢一波大的。


  “…我雖然斷片了, 但你也不能胡亂,汙蔑我。”卻夏心虛地挪開視線。


  “哦,到你這兒佔了便宜還是清清白白, 我被佔了便宜, 就是汙蔑?”


  陳不恪啞聲笑了, “哪來的道理啊, 卻夏老師?”


  卻夏:“……”


  女孩木著臉停了數秒,忽然耳尖微動,然後她拎開毯子,扯下圍巾,和暖手的熱水袋一並團吧團吧就往旁邊那人懷裡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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