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那時候很聽話。”謝蕤道,“你知道你們不可能在一起,就聽我的和凌澈提出了分手。你還編造了一個謊言,告訴他你遇到了一個匹配度80%的Alpha。”


  許棠舟猛地抬起了頭。


  難怪!


  難怪那次在蘇裡蘭夏月出事的那個晚上,凌澈會問他那句話——“假設你是一個剛完成分化就進入發情期的Omega,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如果,恰好有一個契合度高達80%的Alpha在場呢?”


  他的回答是他會去醫院。


  然後他反問了凌澈這個問題,凌澈的回答他記得很清楚。


  許棠舟的心好像掉進油鍋裡一樣,被煎熬得五髒六腑都發疼。他幻想過許多種他們分手的原因,卻從沒想過真相會是這樣。


  他竟然那麼容易就和凌澈分手了!!!


  還說了那樣的話!


  “我希望你這次也能這麼做。”謝蕤道,“我專門跑回來,就是怕你們腦子不清醒。”


  許棠舟還在不可置信中,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呆地坐著。


  這也太容易了吧?!這樣就分手??


  “崽崽,你聽我說。”謝蕤見他這樣,語重心長地說,“從你出生起,我們就知道你是一個Omega了。你有Omega的性別特徵,有生歹直腔,有腺體囊。普通的Omega十二歲就能開始分化,但是你長到十六歲都還沒什麼反應,就顧著長個子,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的信息素可能會很少見。果然,你一分化,我最擔心的就事情發生了……”


  許棠舟眼圈發紅。


  “你和凌澈分手以後很不開心,所以你失憶了以後我就沒再和你說過這件事。天意弄人,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們竟然還能遇見,還能走到一起。我以為你拍個廣告而已,他早就如日中天,你不至於再和他有交易……是媽媽錯了。”謝蕤話鋒一轉,“凌澈也有錯。他明知道結果還這樣做,是對你不負責,也是對他自己不負責。”


  “不,凌澈沒錯。”許棠舟忽然正色,轉頭認真地看著母親,“是我當時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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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母親說的“聽話”,他心裡有一百個疑問,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是因為年紀小沒有擔當,還是因為不夠愛對方,不管怎麼樣他都真的錯得離譜。


  他真的傷害了凌澈,凌澈第一次見到他的反應,他終於搞清楚是為什麼了。


  任何被傷害過的人都會那樣吧,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對方才好。


  謝蕤聽他這麼說,臉色微變:“怎麼會是你自私?你做得很對,難道你忘了我和你父親的悲劇?”


  謝蕤站起來,有些暴躁地轉了一圈,自己點了支煙冷靜了一下。


  “我以前也不相信所謂信息素羈絆。”她說,“可是事實證明愛情與信息素缺一不可。你知道低於世界契合度平均線,還因為愛情去結婚的AO夫妻百分之九十九會離婚嗎?”


  “我曾經以為我們會是那百分之一。我和你父親的契合度隻有42%,就比最低契合度低了1%,看上去很有希望是不是?因為無法徹底標記,我甚至婚後還每年都開開心心去打抑制劑,直到我三十二歲那樣產生了耐藥性……發情期來了。那一周是我們彼此都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周。”


  許棠舟還有十二歲以前的記憶。


  他記得父親告訴他,他們去度假了,消失了整整一周才回來。


  原來是出了這樣的事。


  “第二年。”謝蕤道,“比第一年還不如。”


  吵架、互相抱怨,沒有了信息素的羈絆,他們不得不得面臨愛情消磨的事實。


  許尉開始酗酒。


  他從那時退役,正式自暴自棄,謝蕤也不再回家。


  許棠舟的童年算不上美好。


  兩人互相折磨著不肯放手,直到前幾年許棠舟出了事,許尉才真正同意了離婚。而謝蕤雖沒有再婚,但已經找到了契合度適合的人,再也不用受發情期折磨。


  謝蕤說出這次回來的目的:“所以,我不是要逼你們,我隻是想提醒你們,趁現在感情還不深,長痛不如短痛,像上次一樣快刀斬亂麻最好,你們都還會遇到其他合適的人。千萬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


  他們尚且不行,更別提許棠舟與凌澈那誇張的18%了,連醫生都無法相信會有這麼低的契合度出現,接連做了三次檢測。


  “好了。”謝蕤看了看表,“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明天我還要工作……”


  “是不是你不夠愛爸爸呢?”


  誰料,許棠舟靜靜聽完,神色漸漸歸於平靜,還問了這樣一句話。


  謝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許棠舟坐在床頭,膚色幾乎白得透明了,宿醉讓他有黑眼圈,但他身上那股冷意,比過去來得還烈,他已經長大了。


  他不是故意要這麼冷漠,也不是故意要扎母親的心。


  他隻是陳述事實:“你常常一消失就是一個月,回來的時候也不和爸爸待在同一所房子裡。你說你要忙工作,所以你幾乎不往家裡打電話,你會忘記他的生日,也從不陪他出席重要場合。你在家的時候不怎麼和他說話,他和我去看完電影再回家你都沒發現我們出去過。連我失憶後的那幾年,你少有的幾次回家也隻是為了和他去辦離婚。”


  這一次許棠舟竟沒有上一次聽話。


  謝蕤怔住。


  “我覺得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嚴重。”許棠舟想得很清楚了,他說,“你有空的話可以看看我們這次錄的節目,裡面有一位嘉賓叫陸承安。他是Alpha,戀人卻是一位Beta。還有,凌澈的媽媽也是一位Beta。他們都沒有信息素羈絆,一樣很恩愛,這些你都可以去查的。”


  謝蕤坐下來,神色嚴厲:“可是你不是Beta!你的生理構造就決定了你天生對徹底標記帶有期盼!”


  不管O權主義者怎麼發動平權運動,身為Omega就得接受這是屬於Omega的生理事實!


  許棠舟耳朵慢慢紅了。


  他說:“媽媽,我隻對凌澈有期盼。”


  謝蕤又怒又氣:“你太天真了!你以為Alpha不是一樣的嗎?!他也會不斷嘗試徹底標記你,直到完全失望為止!”


  “不,凌澈不一樣。”


  許棠舟搖搖頭,說,“他什麼都知道了,他知道我們的契合度很低,卻還是願意靠近我。”


  “我不會再那麼做了。”不去看謝蕤的表情,許棠舟繼續道,“愛不應該隻和信息素有關。”


  這是凌澈說過的話。


  哪怕像現在這樣,隻能咬一口,也是好的啊。


  他的Alpha,他自己會爭取回來。


  還沒開始,怎麼可以就結束。


第40章


  謝蕤把許棠舟一個人留在酒店房間, 走之前問他和星境籤了多少年,籤約金額是多少, 就獨自出去了。


  許棠舟沒想趁母親出去的時候離開, 他趁這段時間還刷了一會兒Flow,看了些關於昨天凌澈演唱會的反饋與熱搜。


  其中一段萬人合唱《行星》的視頻被頂了上去,許棠舟忍不住點了一個贊。


  那次在小木屋玩遊戲, 凌澈抽到的是一個真心話。大家問他,這首歌是不是寫給初戀的,凌澈沒有否認。那時許棠舟什麼都不知道,還用凌澈的歌名瞎編了一段歌曲串燒,瞎編說這首歌是凌澈失戀的時候寫的, 凌澈說他說錯了。


  這時,他明白了, 這首歌應該是凌澈在他還沒有分化的時候寫的。


  歌詞內容很明確。


  “環繞一個星河內的圓,


  軌道固定為億萬年。


  無法阻止想再靠近你一點,


  越衝動,卻距離你越遠……”


  這不是一位Alpha在面對自己尚未分化的Omega時,最真實的寫照嗎?那種想要更進一步卻不得不按捺住衝動的心情, 許棠舟可以想象。


  講道理,凌澈在他的夢境裡可不是什麼君子。


  但那些到底是真實發生過還是他的幻想, 許棠舟還不敢確定, 畢竟現在凌澈真的十分臭屁。


  可會不會是因為凌澈的渴望太明確了,當年的自己才會在得知檢測結果後,一時衝動就聽母親的話, 心灰意冷的和他分手呢?


  許棠舟思緒紛呈。


  記憶空白而迷蒙,每當他試圖去想,僅有的一絲思緒就會消失不見。


  管他的。許棠舟想,咬都咬過了。


  凌澈要是沒那麼喜歡他了,他就努力一點。


  他們對彼此的吸引力都那麼大,他就不信幹不過什麼信息素契合度……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謝蕤回來了,扔了一份律師擬的解約合同在許棠舟面前。合同上各種條款都寫得很清楚,甚至連賠償金額都大概寫好了,這隻是一個初稿,上面許多還需要和談的條款都打了星號。


  許棠舟覺得有點魔幻:“這是幹什麼?”


  謝蕤說:“你想掙錢就到我的公司來,解約後我就帶你走。你想嘗試新事物,廣告和綜藝你都拍了,也沒什麼新鮮感了。隻要能帶你離開這個環境,你就可以試一試去認識新的人。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是為了你能有幸福的下半生,隻要你願意,我傾家蕩產也無所謂。”


  她的事業剛起步,許棠舟的解約的確會讓她傾家蕩產。


  許棠舟不是不感動,可更多的是一腦袋問號。


  他當然不會籤,也不會和謝蕤走:“我不願意。”


  謝蕤察覺到了失控:“你們這是浪費時間!”


  許棠舟並不贊同:“怎麼會是浪費時間呢?這世界有多少人一生都遇不到喜歡的人,那才是浪費時間。”


  謝蕤捂著臉,她已經沒有其它辦法了。


  許棠舟是成年人,不再是當年那個還沒上大學的少年,離婚後她顧著發展事業的這幾年,也早就失去了要綁著他的權力。


  謝蕤是凌晨的飛機,許棠舟晚上十一點左右和她一起去了機場,戴著口罩送她進安檢,還是被幾個人認了出來。


  “舟舟!!!我超喜歡你的!”


  “崽崽啊啊啊啊我昨天在哥哥演唱會看見你了!”


  粉絲們都很熱情,他好容易籤完名脫身,發現母親已經走了。


  四周旅客很多,卻讓許棠舟覺得空蕩蕩。


  他們難得見一次面,誰知道一點都不愉快。


  許棠舟坐車回公寓的路上才收到謝蕤的一條短信,上面寫著:[懷著你的時候,我多希望你是個自由自在的Beta。]


  *


  許棠舟一步一步走上樓梯,腳步邁得很沉重。


  他不想當Beta,也不可惜自己是個Omega,卻因為謝蕤的心理負擔對他造成了一點影響。這感覺似曾相識,好像還有過更加難受的時候,他卻不記得了。


  可是等他剛到家門口,就徹底愣住了。


  門口站著一個快頂到門框的高個子男人,他戴著口罩,年輕的眉目之間有些許戾氣,正低頭看手機。這個姿勢如此熟悉,簡直和那天在米非家樓下的情景一模一樣。


  “凌澈?”許棠舟幾乎懷疑自己眼花。


  這麼晚了,凌澈在這裡幹什麼?


  凌澈不知等了多久,看上去有些不耐煩。


  他收起手機:“許棠舟,你去哪裡了?”


  許棠舟心怦怦亂跳,忍不住問:“你在等我嗎?”


  被這雙單純的鳳眼充滿期待地看著,凌澈的薄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僵硬。


  他讓自己清醒了一點,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表,盡量冷淡道:“昨晚有人喝醉了,把手表落在會所,我從附近路過,就順便給他送過來。”


  “謝謝。”許棠接過手表,耳垂發紅,“不好意思,我都不記得了。”


  他昨晚果然喝醉了嗎?


  是不是很丟臉?


  “不記得了?”


  凌澈反問,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許棠舟想死,“我沒有一邊哭一邊抱著酒瓶說這個世界不懂我的痛吧?”


  凌澈:“……”


  見他傻站著,凌澈再次開口:“還不開門?”


  許棠舟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用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請進。”


  公寓裡亂成一團。


  因為已經選好了房子,烏娜娜早上就過來幫他打包了,一個人在這裡住了四年,私人物品早不知不覺填滿了每一處。


  凌澈站在凌亂的物品與紙箱中間,拉下口罩,將俊美的面容都露了出來。


  他嫌棄般看了看周圍,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去哪裡了?電話也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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