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澗跟了過去,跟他一塊兒走進了電梯。
“怎麼?”單羽問,“分擔風險啊?”
“怕你按不著樓層。”陳澗幫他按了下了三樓的按鈕。
“我問你,”單羽看著電梯的樓層顯示,“剛如果砸的是我……”
“不可能。”陳澗回答得很果斷。
“如果。”單羽說。
“好吧。”陳澗說。
“你還會衝出去嗎?”單羽問。
電梯門開了,陳澗走出電梯,看著單羽的輪椅出來,沒有說話。
“會嗎?”單羽問。
“單老板。”陳澗嘆了口氣。
“真誠點兒。”單羽說。
“不會,”陳澗說,“砸到了我會馬上送你去社區診所,沒砸到就給陳二虎打電話讓他明天過來談合作。”
單羽嘖了一聲。
“我不是保鏢啊單老板,”陳澗提醒他,“我在你私人這塊兒,算護工吧?”
單羽笑了起來,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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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錢宇相比,單羽是個很不錯的老板,給錢痛快,也不故意找茬兒扣錢,就算要他負責衣食住行,但也沒什麼太多的事兒。
給單羽的腿消完毒之後,單羽就在房間裡沒再出來了。
陳澗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正想去敲門問一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事兒,走廊的對講機裡傳來了單羽的聲音:“陳澗。”
“在呢。”陳澗過去回了一句。
“下班了。”單羽說。
“嗯。”陳澗應了一聲,拿了包往外走,看著手機裡的備忘錄。
明天事還挺多的,他雖然以前也在這兒幹,但沒管這麼多事,現在整個民宿的準備工作全都得他來聯系,備忘錄上寫得密密麻麻的……
如果倆月之後這個民宿單羽還打算做,他倒是挺想繼續幹下去的,隻要工資能按時發,就算兩千也行。
隻要單羽不是真的隻為體驗傻逼人生,入秋之後生意會慢慢好一些,一直到雪化都會有遊客。
第二天一早,陳二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那個單羽,一般什麼時候起床?”
陳澗強忍著困意和罵意,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六點半。
估計陳二虎是打了一晚上牌這會兒剛出來。
這個時間整個鎮子的老板,怕是隻有早點鋪老板是起來了的,陳澗拿開手機打了個呵欠。
“怎麼也得九點多吧,”陳澗說,“你十點半左右過去合適的,早了顯得急,晚了又沒誠意。”
“我要什麼誠意。”陳二虎說。
“表面上總是要展現一下。”陳澗說。
被陳二虎吵醒之後,陳澗也睡不著了,起來去村裡的水泥路上跑了幾個來回,再回去換了衣服準備去上班。
小豆爺爺從外面遛早回來,看到他,從兜裡掏了一把棗出來放到他手裡:“這個棗特別甜。”
“今天去看打牌嗎?”陳澗吃了一顆棗。
“晚點兒再去,昨天坐得腰疼,”小豆爺爺撐著腰,“一會兒讓陳按摩給我拔個罐兒去。”
“我給你拔,他拔還要花錢。”陳澗說。
“你現在是回鬼屋上班了是吧?”小豆爺爺說,“忙你的,有空再說。”
“嗯。”陳澗笑笑。
“賺錢了別瞎給我們買東西,”小豆爺爺拍拍他肩膀,“留著點兒,不往出拿的也自己多留點兒。”
“嗯。”陳澗點點頭。
他其實挺省的,今天專門到枕溪吃早餐,沒有在外面自己買。
趙芳芳給做的是五花肉烙餅,很香。
“單羽已經吃了,這些都是你的,”趙芳芳說,“愛吃就都吃了吧。”
陳澗把剩下的五個烙餅都吃掉了。
站在吧臺後頭擦手的時候,單羽拄著拐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剛那個烙餅……”
然後看到桌上已經空了的盤子,他愣了愣:“沒了啊?”
“我剛吃完。”陳澗說。
“五個啊?”單羽看著他。
“啊。”陳澗摸了摸肚子。
“……你去外面給我再買倆回來,燒餅烙餅千層餅醬香餅,都可以。”單羽說。
陳澗正想往外走,突然聽到了摩託車的聲音,看一眼時間,都沒到十點,陳二虎也太沉不住氣了。
“合作方來了。”他看著單羽。
“帶他到辦公室見我。”單羽轉頭就蹦進了電梯裡,用拐杖頭點了一下按鈕。
“辦公室?”陳澗愣了愣,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錢宇的那個辦公室,很少有員工進去,他跟人說事兒一般都在餐廳,單羽見個陳二虎居然要在辦公室?
陳二虎也配這麼正式的待遇嗎?
但很快他就知道單羽為什麼要把陳二虎叫到辦公室了。
聽到“辦公室”三個字的時候,陳二虎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身邊的老四和三餅頓時也有些同手同腳,三餅進門的時候拉了一下門把手才把自己調整成了左手右腳。
對於幾個平時在廢豬圈聚會的混混來說,一個老板的辦公室,有著無形的壓力。
別說陳二虎他們,就連陳澗,推開辦公室的門時都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到了嗎?”單羽站在窗邊,手裡拿著一杯茶正喝著。
“到了,”陳澗看著他,居然有一瞬間的陌生感,他回頭給陳二虎介紹了一下,“這是單羽單老板……”
然後再給單羽介紹了一下:“這是陳二虎……陳……老板。”
“坐。”單羽拄著拐杖,慢慢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了,“喝點兒茶嗎?”
“……好。”突然變成了陳老板的陳二虎走到沙發前,突然有些端莊起來,拉了拉衣服才坐下了。
老四和三餅跟過去一邊一個挨著他也坐下了。
單羽看著陳澗:“泡茶。”
什麼茶?哪兒來的茶?拿什麼泡?
單羽雖然不知道上哪兒拿了杯茶,但沒給他任何提示,他隻得走到單羽身後的架子前找了找,發現有幾個茶葉筒子。
擰開看了看,一筒長毛了,還有一盒沒毛,但也沒什麼香氣了。
去他媽的就你了,陳二虎他們也喝不出什麼好壞來,估計除了冰紅茶就沒喝過別的茶。
旁邊飲水機的水倒是新的,陳澗拿過架子上的兩個杯子,用手指頭抹了一下,沒灰,行。
把茶葉捏了點兒到杯子裡,泡上了。
回頭把茶拿過去給陳老板時,他往單羽的杯子裡瞄了一眼。
頓時有些無語。
他看到了氣泡。
單羽喝的是他媽可樂!
第010章
“這是之前留下來的普洱,估計也就二十年,喝著還是澀,湊合喝吧,”單羽喝了一口他的可樂,“我剛來,這兒都還沒理順呢。”
陳二虎嗦了一口茶,品了品。
看表情應該是隻品出了茫然,旁邊的三餅和老四狀態也差不多,但陳二虎畢竟是個老大,不能茫然,他點了點頭:“是有點兒。”
有點兒什麼啊有點兒……
陳澗怕他們在這個過期了的還可能是過期了的綠茶上探討太多會引發不必要的尷尬,於是打了個岔。
“今天單老板請幾位過來,主要是想說一下……”陳澗在腦子裡艱難地想著詞,他畢竟不是大學生劉悟,要在眼下這麼高端的會晤中說話得體實在是有些費勁,“聊一下……之後的……合作事宜。”
“哦。”陳二虎空無一物的回應倒是襯得他非常得體。
大概是覺察到了,陳二虎看著單羽又補了一句:“那你……那您……”
“那單老板你……”陳二虎喝了一口二十年的陳普,“您說吧。”
“是這樣,”單羽喝掉了杯子裡剩下的那一口可樂,雙手交叉往桌上一撐,“陳老板也是直爽的人,我們就不繞彎子,今天我們確定幾件事,工作內容,範圍,合作方式,費用和結算。”
陳二虎迅速往陳澗臉上掃了一眼。
陳澗也掃了他一眼。
這個還需要翻譯嗎?
“那先說一下工作內容吧。”陳澗說。
“最主要的就是安保,這個陳老板和……”單羽也猶豫了一下,在手下和員工之間選擇著,“幾位,也已經展現過實力了。”
陳二虎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隻有三餅略微有些不能苟同,他們展示了兩次三餅被揍。
“安保需要二十四小時有人在崗,範圍是內部四層以及院子和周邊,包括門外小路前後五百米距離的安全,”單羽說,“確保沒有人或者動物幹擾和影響民宿的正常營業。”
“那有人在屋裡自殺呢?”三餅問。
不得不說,三餅給陳二虎當手下是屈才了,這個問題還是問得很好的。
“這個是不可抗因素。”單羽說。
“嗯。”陳二虎點頭。
“除了安保,還需要有……對外保障工作。”單羽說。
“是……什麼呢?”陳二虎喝了兩口茶。
“貨物運輸,接送遊客,”單羽說,“這個需要有駕照,最好是B本。”
“B啊?”陳二虎愣了愣。
“C也夠了。”陳澗看了單羽一眼,這幫人別說B本,摩託車本都湊不夠兩本的。
而且民宿現在有車嗎就一輛輪椅。
“那二虎哥有。”老四說,頓了頓又重新說了一遍,“我們陳老板有。”
“很好。”單羽點點頭,“工作內容沒有異議的話,我們說一下合作方式。”
“先說……錢吧,”陳二虎努力地拿到了主動權,“工資。”
對於他們來說,來來去去,扔牌也好,砸石頭也好,過來當陳老板也好,都是為了錢。
陳澗很清楚,這幫人平時看著咋咋呼呼,其實兜裡跟他差不多幹淨,除了陳二虎家經濟還行,三餅他們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工,他之所以一拳能把三餅捶飛了,無非是三餅太瘦。
“基本工資兩千,包住宿,”單羽往後靠到椅背上,“節假日三倍工資,有夜班補貼,接送遊客和貨物運輸的工作按次計費。”
這個價格應該是參考了之前錢宇的工資,在小鎮這裡,這個工資差不太多,不過夜班補貼和三倍工資錢宇是不會給的,住宿每月還要收一百塊錢呢。
陳二虎沒上過班,他的跟班兒裡也沒有上過班的,聽到這個工資的時候三個人相互對了一下眼神,應該還算是滿意的,畢竟他們有時候抽煙都買不起一包,得論根兒買。
“這個工資是不是……低點兒?”陳二虎要為他的兄弟們爭取一下。
“不低,”單羽底氣比他要足得多,語氣始終不急不慢,並且迅速轉移話題,“而且有一點也是我們要確定的,就是合作方式,我這裡隻需要兩到三個保……安保人員。”
“兩三個?”陳二虎一聽就愣了,“才兩三個嗎?”
“陳老板,我剛開業,小鎮的經濟狀況是什麼樣的,你應該比我清楚,還是要考慮怎麼才能獲得長久穩定的合作收入,”單羽拿起空了的杯子喝了一口,“像你們這樣一直在鎮上承接零散業務其實很不穩定,有時候為了業績,還需要自行做一些引導……”
陳澗實在是佩服單羽,硬是幫著陳二虎把小混混騷擾商戶收保護費給包裝成了生意。
陳二虎也聽得很投入,自己做的事兒還能被描述得這麼高級實在是他沒想過的。
“我們的合作形式其實就是外包,”單羽說,“我把安保工作外包給你,你每月安排兩三個人過來,工資我結算給你,扣除提成……比如一百一人,由你再開給他們。”
陳二虎聽人說話最認真的一次估計就是現在了。
說實話,陳澗聽得也很認真。
一直到單羽示意他給陳老板續茶,他才回過神,過去把茶杯收了過來,重新加了熱水,因為這茶實在泡不出什麼色兒來,他又捏了點兒茶葉放進去。
“給單老板也續上啊。”陳二虎也示意他。
陳澗看了他一眼。
你還支使上了?
你知道他喝的是什麼嗎就讓我給他續上。
但面子還是要給的,誰讓自己一開始給陳二虎捧到陳老板的位置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