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魚落雁】………………………………………………………………
單羽笑了笑,順手又點開了手機相冊。
最近的三張照片都是陳澗,燙頭一張,巡店一張,最新的那張是在等車的時候拍的。
陳澗靠坐在摩託車上,腿撐著地,看著車來的方向。
胡畔的技術還是不錯的,這個新燙的發型起碼比陳澗自己弄的強,沒有原來那麼亂,隻是壓掉了混亂的天然卷,在頭發上燙出了彎曲的紋理,看上去自然而隨意。
不過這發型是需要打理的,單羽把手機放回兜裡,枕著後面一個大叔甩到他椅背上的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袋子閉上了眼睛,看得出來陳澗起床的時候整理過,燙頭的水平一般,整理發型的水平倒是很牛。
陳澗跨在摩託車上,看著遠處開過來的班車,看車牌就是單羽託運了狗和蘑菇的那輛。
“大隱的是吧?”司機打開車門,拎下來一個筐和一個尿素袋子放在了他腳邊。
“是的。”陳澗看了一眼,筐裡是蘑菇,老村擺攤賣五塊一斤的那種普通蘑菇,袋子裡是一小團還在動的東西。
車開走之後,他解開了系在袋口的繩子。
裡頭還真是一隻狗,小土狗,最土的那種黃毛黑嘴的,村裡誰家狗生了,直接可以去要一隻的那種。
“真牛逼。”陳澗有些無語,不知道單羽在車上幹了什麼。
他把筐放到後座固定好,再把狗掏了出來,塞到自己外套裡,狗很小,估計也就五斤,還算老實,回大隱的路上一直在哼唧,但沒有亂動。
“我的天啊,”胡畔從屋裡跑出來,接過陳澗從外套裡掏出來的狗,“他讓你去拿的就是這個狗嗎?這不是土狗嗎?”
“嗯,還有蘑菇……還算新鮮,”陳澗說,“讓趙姐做菜吧。”
“車上買的?”老五從花園也走了過來,“買這些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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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陳澗無法想象出一個合理的場景,“他買兩棵白菜送回來也不奇怪,就是好玩吧。”
“這狗養哪兒啊?”胡畔挺喜歡這小土狗,放地上帶著來回跑,“有名字嗎?”
“叫蘑菇吧。”陳澗說。
“蘑菇蘑菇來,你叫蘑菇了知道嗎?”胡畔逗著狗。
“我們倉庫裡還有之前圍欄拆下來的舊木板,”陳澗看著老五,“會木工嗎?”
“不會。”老五如實回答。
“會給木工遞工具嗎?”陳澗又問。
“會。”老五點頭。
“來吧。”陳澗拎著蘑菇筐往屋裡走。
“誰是木工?”老五跟在後頭。
“我唄。”陳澗說。
嶽朗的時間掐得很準,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單羽剛下了車,還在站臺上走著。
“北口啊,”嶽朗說,“原來那邊修路,車都停這邊兒了。”
“嗯。”單羽應了一聲。
“一會兒直接去飯店,”嶽朗說,“沒叫別人,就小路和大康在包廂等著。”
“行。”單羽跟著人群往前走,不斷有人拖著行李從他身邊超過去,每一個人都腳步匆匆。
隻有他不急不慢地走著。
到出口的時候同車的人都已經走光了,外面就嶽朗靠著出站廳的柱子看著這邊。
他走出來的時候,嶽朗一眼就看到了,一邊快步迎過來一邊指著他:“你他媽怎麼不爬出來。”
單羽笑了笑沒說話。
嶽朗也沒再說話,過來張開胳膊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後又退後了一步看著他的腿:“腿好了嗎?”
“還行,就是爬不快。”單羽說。
“你大爺。”嶽朗說。
“走吧。”單羽偏了偏頭。
“等等,”嶽朗看著他,“我先看看。”
單羽站著沒動,也看著嶽朗。
出來之後他沒見過任何朋友,算起來跟嶽朗已經快四年沒見了,這會兒猛地也有些感慨。
“沒什麼變化,”嶽朗說,“我還想著你會胖點兒呢。”
“你老了。”單羽說。
“四年了,怎麼不得老個一兩歲的。”嶽朗說完又瞪著他,“沒有你這麼說話的啊!”
單羽笑了笑,過去摟了摟嶽朗,在他背上拍了好幾下。
“操,”嶽朗抹了一把眼睛,“我是真挺想你。”
“看出來了,”單羽說,“走吧先憋著,晚點兒哭給我看看。”
“你他媽……”嶽朗瞬間眼淚就給憋了回去。
似乎一切都沒什麼變化,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街道,身邊熟悉的朋友,嶽朗的車都還是原來那輛。
但一切又真的變了很多。
單羽看著前方的路,拿出手機看了看,下車的時候有消息進來,他沒顧得上看。
是陳澗發來的一張照片。
木頭小狗屋和在裡頭趴著已經睡著了的那隻小土狗。
【陳魚落雁】安頓好了
單羽回了條消息。
【乏單可陳】起名字了嗎
【陳魚落雁】蘑菇
【乏單可陳】吃唄
【陳魚落雁】名字!
【乏單可陳】多打一個字手指頭是不是能磨短了?
【陳魚落雁】狗現在叫蘑菇
單羽嘖了一聲,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隱居生活還可以?”嶽朗看了他一眼。
“還行,”單羽說,“小鎮子挺清淨,就三條街。”
“太小了點兒,都不夠你惹事兒的。”嶽朗說。
“我現在老實,”單羽說,“改造好了。”
“操。”嶽朗皺了皺眉,“這事兒一提我就來氣。”
“他一直在老房子嗎?”單羽問。
“他也沒別地兒去了,之前房子不是賣了嘛,”嶽朗說,“找他容易,他要不上你家去本來都不想管他了。”
“不服呢。”單羽說,“憋著火。”
“他有什麼臉憋火,”嶽朗提高了聲音,“有火就憋著,憋不住就他媽自焚去!”
單羽笑了起來,靠著椅背:“朗哥好嗓子。”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他?”嶽朗問,“對面房子我租了一個月。”
“明天。”單羽捏了捏手指。
“然後呢?”嶽朗看了他一眼。
“趁沒住兩天趕緊退租。”單羽說。
“滾蛋,誰給你退。”嶽朗說。
嶽朗訂的飯店不是以前他們總去的那家,那家去得太熟,從老板到服務員都認識,幾年沒見單羽,少不了要過來聊幾句。
背後打聽來議論去,單羽無所謂,但當面寒暄,那是單羽最煩的事兒。
這家是新開的,誰也不認識誰,就很舒服。
“他倆見了你肯定得哭。”嶽朗推開門的時候說了一句。
屋裡坐著的小路和大康在開門的瞬間就立馬看了過來。
視線越過嶽朗,看到單羽的時候,同時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單羽哥!”
單羽進了包廂,回手關上了門,看著站得筆直的兩個人,笑了笑:“這架式,比我關得久。”
小路踢開椅子大步走了過來,抱住了單羽:“我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放心,”單羽拍拍他胳膊,“死了也躺棺材裡先讓你們看完了再燒的。”
“燒完了就剩個嘴,”嶽朗打開門衝外面服務員說了一句,“上菜。”
“單羽哥。”大康情緒稍微控制得好一些,等小路走開了他才過來,也抱了抱單羽,“單羽哥……單羽哥……”
“回音壁啊。”單羽說。
大康笑了起來:“沒怎麼變。”
“周先生說還要再續一個月,”胡畔邊吃飯邊在手機上點著,“還訂了每天的晚餐,問可不可以跟我們員工餐一塊兒吃,我就答應了。”
“嗯。”陳澗點了點頭。
“周先生是誰?”陳二虎問。
“102的那個,叫周樂成,”胡畔低聲說,“我看他這幾天還挺正常的。”
“他怎麼不去鎮上租個房,”老五說,“不比住這兒便宜麼?”
“租房子有人收拾嗎?有人天天給做飯嗎?”胡畔白了他一眼,“有人往外推自家生意的嗎?”
那邊102的門打開了,周樂成走了出來,往餐廳這邊看了一眼。
“吃飯嗎?”陳澗問了一句。
“嗯。”周樂成笑笑,走過來拿了一套碗筷坐下了。
“有什麼口味上的要求,可以跟趙姐說。”陳澗說。
“我都行的,”周樂成說,“陳店長,吃完飯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聊聊。”
“好。”陳澗點點頭,跟胡畔交換了一下眼神。
也不知道為什麼交換,這個眼神交換得也沒什麼意思,基本內容就是——
來了來了,哇哇哇,終於等到他主動說了……
吃完飯,陳澗跟周樂成一塊兒遛達出了民宿,本來陳澗是想在花園裡轉轉,但周樂成直接出了院門,順著小路往前。
陳澗隻能跟上。
“本來想直接跟你們老板聊,”周樂成說,“但他好像沒在?”
“他出差了,得過幾天才回來。”陳澗說。
還好出差了,真跟他聊,以老板的風格,談話方向太不可控了。
不過要真有什麼事兒,還真得他在。
不知道得幾天回來,走的時候也沒問。
要不要問問?
什麼時候問呢?
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正在吃飯……
“我又想想,跟你聊可能更合適,”周樂成說,“你們老板好像不怎麼管事?”
“也管。”陳澗收回思緒。
但管得不多。
“是這樣的,我寫了點兒東西,”周樂成低頭在手機上點著,然後把自己手機遞給了陳澗,“你先看看。”
“哦。”陳澗接過手機先快速掃了一眼,看起來是個論壇,打開的是個貼子的界面。
看到標題的時候陳澗有些吃驚地挑了挑眉毛,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周樂成。
《一場倒計時裡的旅行》。
“你這是……”陳澗有些緊張,手機上的字他都有點兒看不清。
“我病了,已經沒有治療的意義,”周樂成說,“所以想要記錄一下最後的日子,到處走走玩玩。”
“你不是要自殺嗎?”陳澗問完就想掐自己一把。
這話說得比你們老板也沒好多少。
“也想過,”周樂成笑了笑,“但暫時沒有這個計劃了,再住一個月,我就回家去了,陪陪我奶奶。”
不陪陪父母嗎。
陳澗想問,但沒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