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卷宗上寫,陳繼宗是個紈绔,仗著朝中有長輩做官,在石橋鎮一代橫行霸道作威作福。他想欺凌誰就欺凌誰,鬧得不大百姓默默忍氣吞聲,鬧得大了,陳繼宗拿出一筆銀子,也就成功堵住了受欺百姓的口。百姓們顧忌他是陳閣老唯一的侄子,料定陳閣老會袒護侄子,有冤也不敢上報,怕承受陳家的報復。


  公爹死後,弟弟下旨查抄陳家,石橋鎮附近的百姓見錦衣衛都來了,猜到陳家要倒,便紛紛將陳年冤情上告。


  一切都是陳繼宗所為,可陳繼宗算什麼東西,微不足道,罪名自然落到了公爹頭上。


  然而陳繼宗頻繁作奸犯科的那幾年,正是公爹升任首輔在朝堂大刀闊斧改革的關鍵時候,全國上下大大小小多少事要等著公爹處理,祖宅的陳廷實懦弱齊氏專橫,他們將兒子所為隱瞞下來,公爹如何知情?


  現在公爹就在石橋鎮,華陽也知道陳繼宗去年已經犯下了一樁案子,隻要受害的那戶人家敢來告狀,公爹能坐視不理?


  若非喪期不好出門,華陽早就動手了。


  不過,陳敬宗的擔心也有道理,陳繼宗長得高高壯壯,真藏在花園硬撲上來,她與朝雲朝月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幾個月你都別進山了。”


  華陽望著陳敬宗道,陳家的院牆不高,他能翻來翻去,別人也能。


  陳敬宗頷首:“我跟老頭子說過了,讓護衛加強巡崗,保證咱們這一邊隨時隨刻都有人盯著。”


  華陽想,不管外面有沒有護衛,隻要陳敬宗不離開四宜堂,她就什麼都不怕。


  念頭落下,華陽滿意地捏了捏他結實有力的胳膊。


  武夫好啊,換成狀元郎或探花郎,真有歹人來了,那兄弟倆也未必打得過。


  陳敬宗:……


  是不是因為發現他能幫她擋蟲子、背上山、防歹人等實際上的用處,最近她才對他稍微和顏悅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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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陳敬宗在四宜堂前後的院牆下巡視一番,琢磨著挖排陷阱,以防外面有人翻進來。


  這時,陳宅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女人的哭聲,口中喊著冤情,求老頭子為她做主。


  陳敬宗立即回了四宜堂。


  華陽也聽到了,夫妻倆在四宜堂的院門口碰上。


  陳敬宗:“你也想去看看?”


  華陽點頭。


  夫妻倆並排走在走廊上,就見陳伯宗、陳孝宗也分別出來了,羅玉燕要坐月子,想看熱鬧卻有心無力,俞秀則是被陳伯宗要求留在了家裡。


  陳伯宗敢管自己的妻子,不敢幹涉公主弟妹的自由,點頭見禮後,四人一起去了主宅。


  陳廷鑑、孫氏已經到了。


  “老爺,外面有人鬧事,圍了一圈的百姓。”管事守在門內,很是頭疼地道。


  陳廷鑑:“開門。”


  家主有令,管事忙叫小廝把門打開。


  華陽借著陳敬宗的肩膀擋住半邊臉,朝門外望去,就見最前面跪著一對兒年輕的布衣夫妻,男子臉色滄桑,女子面容清瘦卻膚色白皙,秀麗的臉上滿是淚痕。


  見到陳廷鑑,女子哭著磕頭:“閣老,民婦有冤,求閣老替民婦做主!”


  陳廷鑑走出門,因女子哭得太令人動容,他威嚴的神情緩和了幾分,低頭問道:“既有冤情,為何不去官府陳訴?老夫丁憂在家,不宜越俎代庖。”


  女子跪伏在地,淚流不止:“稟閣老,民女要告之人,便是您的侄子陳繼宗。先前不敢告,是怕閣老袒護親侄,前幾日聽聞閣老大義滅親將齊氏送進了大牢,民婦才生出希望,特來請閣老為我們夫妻主持公道。”


  陳廷鑑皺起眉頭,看向院內。


  陳廷實、陳繼宗父子倆恰好在此時趕了過來,陳廷實不認得跪在地上之人,陳繼宗卻在看到男人的臉時,驚得停下腳步,臉色幾番變化,顯然心中有鬼。


  陳廷鑑收回視線,繼續問那女子:“你有何冤?”


  這話讓女子的哭聲越發悲痛起來,抽泣良久,她才勉強能說出清楚完整的句子,埋著頭道:“民婦是趙家鎮人,五年前嫁到本鎮,去年六月初九的晌午,民婦在溪邊洗衣,陳繼宗忽然,忽然出現,強行將民婦拖至偏僻處……民婦不敢聲張,沒想到他變本加厲,竟屢次尋至民婦家中,一次被我丈夫撞上,陳繼宗身強體壯,我丈夫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打斷了一條腿,還揚言如果我們敢將事情鬧大,他便要我丈夫的命!”


  “滿口胡言,我根本不認得你!”


  陳繼宗跑出來,撲通跪在陳廷鑑面前,紅著眼睛表清白:“伯父不要信她!這人分明是看我娘出了事,她便來冤枉我,想從咱們家拿好處!”


  “我沒有胡說!”


  那女人見到陳繼宗便如瘋子似的,撲到陳繼宗身上要扯他的衣裳:“你個畜生欺我多次,我抓過你的背咬過你的肉,你敢不敢露出疤痕讓閣老驗證!”


  陳繼宗猛地推開她:“我身上疤痕多了,都是我妻子所留,與你何幹!”


  內院,郭氏本就因為女子的指認花容失色搖搖欲墜,忽聽陳繼宗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她扯進來,還是那種不堪入耳之事,郭氏隻覺得一陣熱血直衝上腦,極度的羞恥過後是徹骨的恨意,失控地哭吼道:“我沒有!陳繼宗你自己不是人,休想再毀我的清譽!”


  她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不該聽從父母的勸說,嫁進陳家!


  百姓們最愛看熱鬧,尤其是這種帶著點男女私密的醜聞,人群中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


  陳廷鑑閉了閉眼睛,指著陳繼宗對管事道:“將他綁住,帶到祠堂審問。”


第26章


  陳伯宗是狀元郎出身, 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後來一直在大理寺做事,平時專與各種刑獄案件打交道。


  這次, 陳廷鑑依然讓長子主審此案。


  考慮到此案涉及到女子的難言之隱,孫氏、華陽、陳敬宗等人都沒有跟過來, 選擇在前院等消息,而陳繼宗的妻子郭氏早就不堪清譽受損,跑回東院哭了。孫氏急急派了大兒媳俞秀過去安撫,免得郭氏想不開做傻事。


  祠堂。


  陳廷鑑讓長子坐主位,他與弟弟陳廷實坐在一旁。


  趙氏夫妻與陳繼宗都在地上跪著。


  趙氏字字帶淚。自打她被陳繼宗侮辱, 夜夜都承受著噩夢的煎熬, 後來丈夫又因此斷腿, 夫妻倆的日子雪上加霜, 再無往日的恩愛甜蜜。


  他們懼怕陳家的權勢,本來都準備認了, 好在老天爺有眼, 陳閣老回來了!


  昨日趙氏去買菜, 聽見有人說陳閣老正在暗中調查齊氏有沒有行其他為非作歹之事,準備趁此機會一次肅清, 趙氏壓抑了一年的怨恨之火頓時死灰復燃, 與丈夫商量過後,她寧可壞了自己的名聲,寧可承受街坊們的背後指點, 也要來陳家伸冤!


  她說一句, 陳繼宗就反駁一句, 堅決不認。


  因為事情發生在去年, 所謂身上的抓痕咬痕, 也不可能被當成證據。


  當陳伯宗詢問趙氏是否還有其他證據,陳繼宗眼底掠過一絲得意,這種事,除非被人抓個現場,怎麼可能留下痕跡?


  趙氏哭著拿出一個包袱,裡面是摔斷的兩塊兒玉佩:“這是他第一次尋到我家,我反抗時他落下來的!”


  陳繼宗冷笑:“這玉佩我早丟了,原來是被你拾得,黑心貪下。”


  趙氏:“你後腰有一片銅錢大小的灰色胎記!”


  陳繼宗:“我小時候常在河中洗澡,被你丈夫看見了,現在拿來汙蔑我。”


  趙氏氣得渾身哆嗦!


  陳廷實看看兒子,再看看趙氏,放在膝蓋上的手也不停在抖。他不願意相信兒子做了那等禽獸不如傷天害理之事,可趙氏的眼淚與憤怒,實在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就在陳繼宗咬定趙氏汙蔑的時候,趙氏看眼丈夫,忽然低下頭,眼淚無聲滾落,聲音悲戚而絕望:“閣老,陳繼宗身邊有個叫劉勝的小廝,他第一次在溪邊欺我時,劉勝是他的幫兇。”


  她的丈夫猛地抬起頭,目眦欲裂地朝陳繼宗撲去!


  陳繼宗正要還手,陳廷鑑猛地一拍桌子!


  陳繼宗受驚,臉上被趙氏的丈夫一拳擊中,這時,陳伯宗趕了過來,將趙氏的丈夫拉到一旁,朝外道:“速帶劉勝來此!”


  聞言,陳繼宗擦擦嘴角的血,輕蔑地看向趙氏,笑話,劉勝跟了他七八年,豈會背叛他?真作證了,坐實他強奸的罪名,劉勝這個幫兇也別想好過。


  一刻鍾後,劉勝被人帶到,他跪在陳繼宗身後,一開始還狡辯,被陳伯宗厲聲追問他去年六月初九的晌午究竟做了什麼而兩次回答居然對不上時,劉勝終於崩潰般,磕著腦袋承認了陳繼宗的禽獸之舉。


  陳繼宗還想否認,劉勝又提到一個小廝,對方也曾跟著陳繼宗前往趙氏夫妻家中,負責在外面通風報信。


  兩個小廝加在一起,把陳繼宗幾番欺辱趙氏的經過交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伯父,你別聽他們的,他們都冤枉我!”


  陳繼宗一個人說不過三張嘴,跪著爬到陳廷鑑面前,喊冤喊得嗓子都要叫破了。


  陳廷鑑隻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按照律法,強奸婦人者,當絞,你若覺得冤枉,去與知府說。”


  “來人,押送他去知府衙門!”


  陳廷實癱坐在了椅子上。


  陳繼宗見外面的人竟然真的要過來綁他,懼怕憤怒之下,竟甩開兩個小廝,奪命般往外跑。


  前院廳堂,孫氏正把陳廷實以前寄給他們的書信遞給華陽看,無奈道:“京城與陵州隔了兩千五百裡地,除了逢年過節派人來祖宅送節禮,這邊出了什麼事我們真是無從得知,雖然如此,若趙氏所說為真,那我與你們父親也難以推卸失察之罪,實在愧對同鎮百姓,愧對皇上。”


  華陽:“母親不必自責,史書所記,多少賢臣良將都因親戚犯事而受牽連,因人精力有限,有些近在眼前的親戚都難約束,更何況隔了千裡之遙,隻要能及時糾察秉公處置,不叫百姓蒙冤惡戚橫行,父親與陳家的清名便不會受損。”


  陳孝宗面露欽佩,慶幸公主通情達理,沒有因為東院的事看低他們。


  陳敬宗看著華陽湿潤嬌豔的唇瓣,想的卻是這人哄起二老來嘴像抹了蜜,對他卻總是挑剔。


  忽然,外面傳來喧哗。


  陳敬宗第一個衝出廳堂,瞧見陳繼宗野獸脫籠般逃竄的身影,猜到案子有了結果,他冷笑一聲,追了上去。


  不多時,在孫氏憂心忡忡的目光中,陳敬宗擰著陳繼宗的胳膊將人押了回來。


  陳繼宗發髻散亂,左邊半張臉有明顯的在地上摩擦過的痕跡。


  陳伯宗帶著趙氏夫妻過來了,他將親自陪他們走趟知府衙門。


  祠堂。


  陳廷實跪在兄長面前,雙手扯著兄長的衣擺,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悽慘:“大哥,齊氏雖然可恨,可繼宗是我的兒子啊,是咱們陳家的骨肉,你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陳廷鑑目光冷肅地看著院子:“律法面前,沒有親情,更何況,他骨子裡流著的,未必是陳家的血。”


  陳廷實哭聲一頓,難以置信地仰起頭。


  陳廷鑑扯出衣擺,坐到主位上,心中有氣,話也不想說。


  可陳廷實還淚汪汪地看著他,又蠢又笨的模樣。


  陳廷鑑頓了頓,對著衣擺上的淚痕道:“齊氏出事時,我讓伯宗審問東院所有下人,你也知道,伯宗在大理寺當差,外面那些兇神惡煞都難以在他面前隱瞞什麼,更何況家裡這些僕婦,其中有兩人神色不對,伯宗細審之後,她們交待,原來齊氏與楊管事早有私情,常以算賬為由單獨相處。”


  齊氏與楊管事,既是表兄妹,又是當家太太與賬房管事,單獨相處片刻似乎也沒什麼,但次數多了,總會有那麼一兩次泄露痕跡,叫人猜到他們行了苟且。


  除此之外,陳伯宗早從劉勝二人口中審出陳繼宗的惡行,隻是要等聖旨降罪齊氏後才好處置,因此拖延至今。


  當然,這點沒必要告訴弟弟。


  陳廷實震驚地張著嘴,先是不信齊氏敢那麼做,卻又想起一些畫面,齊氏給楊管事的笑臉,比給他的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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