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馬公公心領神會,就等著主子開口。


  景順帝卻沒有開這個口,今晚真寵幸妃嫔,明日傳到女兒耳中,他這個父皇就成了大騙子了!


  棲鳳殿。


  這一晚,華陽睡得最不踏實,幾乎隔一會兒就要醒一次,一個人躺在寬敞舒適的床上,緊張地傾聽宮裡的動靜。


  萬籟俱寂,這一夜,宮裡無大事發生。


  待窗外天色將明,華陽才沉沉地睡去。


  快到晌午睡醒,她去向父皇母後辭行。


  景順帝驚訝道:“昨晚睡得也不算太晚,怎麼如此精神不濟?”


  華陽看著一身龍袍端坐在對面的父皇,心情很好,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女兒是舍不得出宮呢,一想到又要好長時間都見不到您跟母後了,我就難受,難受地整晚都沒睡踏實。”


  景順帝:“那就不急著走嘛,朕又沒撵你。”


  戚皇後眼角抽了抽。


  華陽垂眸笑:“父皇疼我,我都知道的,隻是女兒畢竟嫁人了,不能太恃寵生驕。”


  景順帝看看戚皇後,明白妻子教導一雙兒女都很嚴格,大道理上他是講不過皇後的,所以沒有再挽留,隻叫女兒在宮裡用飯。


  飯畢,華陽竟然真的舍不得了,目光幾乎黏在景順帝的臉上。


  已經五月二十三了,父皇的死劫應該是避過去了吧,這應該不是父女倆的最後一次見面吧?


  華陽忽然走過去,抱住了自己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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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順帝再遲鈍,也察覺出不對,摸著女兒的頭,肅容道:“盤盤是不是在陳家受了什麼委屈?你盡管告訴父皇,父皇替你做主。”


  華陽搖搖頭:“沒有,他們待我很好,可宮裡才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您與母後才是我真正的家人,我住在這邊才是真正地如魚得水。”


  景順帝哼道:“那就繼續住下去。”他替女兒撐腰,看誰敢妄議。


  華陽:“可我也有點想驸馬了。”


  景順帝:……


  華陽不太好意思面對二老似的,快步離去,直到將要跨出門檻,她才最後一次回頭。


  五十多歲的景順帝穿一件暗金色的龍袍,身形修長清瘦,面容虛白而溫和。


  華陽笑了:“下次女兒進宮,父皇還陪我下棋可好?”


  景順帝:“當然,隻要盤盤想,父皇隨時奉陪。”


第107章


  入夏之後, 陳敬宗回府的時辰與冬季沒變,天色卻隻是昏暗,尚未黑透。


  陳府的守門小廝早已變機靈了, 看到他走過來,主動稟報道:“驸馬, 公主回府了。”


  陳敬宗淡淡地點點頭,身後富貴眯眼笑,雖然公主回不回來都跟他沒關系,可主子沒有撲空,他也跟著高興。


  四宜堂。


  陳敬宗快速衝個澡就來了後院。


  朝雲幾個丫鬟都很安靜, 見到驸馬, 朝雲小聲道:“公主睡著了。”


  陳敬宗就以為她提前睡了, 跨進內室的時候, 才發現她躺在榻上,旁邊擺著一本書。


  應該是想等他的, 隻是困意來襲, 她自己都沒發覺, 就這麼睡了過去。


  陳敬宗站在榻邊看了一會兒,退回堂屋, 問前幾日跟著她住在宮裡的朝雲、朝月:“這幾晚公主睡得如何, 夜裡可有做噩夢?”


  朝雲:“沒聽公主說做噩夢啊,不過今早不知為何睡了個長覺,快晌午才醒。”


  朝月:“可能是前晚陪皇上下了一個多時辰的棋, 累到了。”


  陳敬宗更懷疑她依舊噩夢纏身, 隻是丫鬟們在次間守夜, 她自己偷偷哭的話, 丫鬟們隔著一道門也很難聽見。


  可果真如此, 她一個公主,為何不叫太醫看診?


  回到次間,陳敬宗上榻,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要將她放到內室的床上睡。


  就在他發力的時候,華陽醒了。


  陳敬宗看到她眼裡多了細細的血絲,縱使她笑出來,也掩飾不了那份少眠引起的憔悴。


  “叫太醫看過嗎?”


  在她開口之前,陳敬宗先問道。


  華陽點點頭:“看了,沒什麼事,這幾晚也沒有做噩夢。”


  陳敬宗摸了摸她的頭。


  同樣的問題,他也問了朝雲朝月,知道她進宮後根本沒有請過太醫。


  是根本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還是怕皇上娘娘包括他太過擔心,幹脆自己承受?


  “你還沒用飯吧?”華陽看看窗外的天色,反應過來問。


  陳敬宗:“嗯,不如你先去裡面睡?”


  華陽確實很困,前幾晚提心吊膽,今日心落回了肚子,欠下的覺就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陳敬宗還是把她抱了進去。


  出來後,他吩咐朝月:“去德元堂請王老先生來,就說我扭到了腳。”


  朝月心一緊,眼看天要黑了,她也顧不得關心驸馬爺的腳傷如何,趕緊出去安排小廝跑腿。


  陳敬宗飯吃到一半,孫氏親自過來了,畢竟四宜堂這邊有小廝跑出去請郎中,門房肯定要報給老爺老夫人。


  陳敬宗去前院見的母親。


  孫氏憂心道:“莫不是公主病了?”


  陳敬宗指指自己左腳:“是我,剛剛下馬時好像扭了腳,一直隱隱作痛。”


  孫氏聽了,先松了一大口氣。


  陳敬宗:……


  雖然他是裝的,可母親這臉變得也太快了,好歹他也是親兒子!


  孫氏當然也關心兒子,隻是兒子高高大大的,剛剛走過來的樣子也不像扭得多嚴重,她著急才怪。


  問了兩句,孫氏走了。


  陳廷鑑負手站在春和堂的院子裡,聽妻子解釋完畢,他也是差不多的神情,夫妻倆一起進去歇息。


  都進被窩了,孫氏才猶豫道:“要不再等會兒,聽聽郎中怎麼說?”


  陳廷鑑胸有成竹:“他練了這麼多年的武,下馬能扭多嚴重,敷點跌打散差不多就好了。”


  .


  四宜堂,王老先生帶著藥童過來時,夜幕已經降臨。


  陳敬宗先把剛剛搓紅的腳踝露出來,讓王老先生查看。


  王老先生摸了摸、問了問,沒看出任何問題,但還是開了一副跌打散。


  陳敬宗客氣道:“既然已經勞煩您老跑這一趟了,不如您也給公主把把脈,這個月又做了三次噩夢,隻是公主怕皇上娘娘擔心,暫且不想聲張。”


  王老先生心裡一咯噔。


  三月裡公主夢魘之症久病不愈,皇上把他們這些民間名醫也宣進了宮,王老先生那時也是替公主號過脈的,金貴無雙的公主,竟然又犯了舊病?


  “那老夫先替公主號號脈吧。”


  陳敬宗頷首,引著他進了內室。


  拔步床內有兩重紗幔,朝雲、朝月早已準備完畢,一個跪坐在床頭防止公主醒來亂動,一個跪在內側的紗幔外,照看著公主伸出來的右手手臂。


  王老郎中不敢亂看,低著頭走進來,跪下替公主號脈。


  號脈不需要多長的功夫,回到堂屋後,王老郎中對陳敬宗道:“公主脈象從容和緩,隻略顯虛浮,依老夫看是沒有大礙的,若能保證充足的睡眠,一兩日便能恢復如常。驸馬若信得過老夫,暫且就別讓公主服藥了,再觀察幾日試試。”


  陳敬宗道好,客客氣氣地將人送了出去。


  等他躺到華陽身邊,聽著她規律綿長的呼吸,既希望她能酣睡一整晚,又怕她半夜驚醒。


  這一次,換成陳敬宗沒有睡踏實,隔一兩個時辰就會醒來觀察她。


  華陽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醒來時意外地發現陳敬宗竟然還在。


  “你怎麼沒去衛所?”她疑惑地問。


  陳敬宗靠近一些,盯著她的眼睛看。


  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殘留著一絲睡意,卻幹幹靜靜黑白分明,沒有任何血絲。


  華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陳敬宗見她氣色紅潤,眼裡也很有精神,總算徹底相信了王老先生的話。


  早已洗漱完畢的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這時四個大丫鬟才有機會將昨晚的事告訴公主。


  朝雲笑嘻嘻的:“驸馬擔心您病了,裝自己腳痛也要請郎中來呢。”


  華陽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可見她昨晚睡得到底有多香!


  等她吃過早飯,孫氏來了,還是想確認一下公主是否安然無恙,然後孫氏就見到了一個明豔如牡丹花開的公主。


  傍晚陳敬宗回府,遇到了掐準時間來門口附近溜達的母親。


  孫氏看向他的腳:“還疼嗎?”


  陳敬宗面露笑意:“早上就沒事了。”


  孫氏滿意地離去。


  陳敬宗回了四宜堂,再見華陽,發現她穿了一件蓮青色的褙子,裡面是件更淡的抹胸,水靈靈的,仿佛一朵出水芙蓉,看得人暑氣頓消。


  今晚廚房預備的晚膳也很豐盛可口,還有一盤新洗過的帶著水珠的大紅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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