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元賜嫻一噎。


  這個想法很危險啊。


  她這邊噎住的時候,陸時卿也已皺起了眉頭:“殿下,是誰教您,刑法在您心中的?”


  鄭泓支支吾吾道:“我不記得了……”


  “殿下要記住,刑法不是隨心之物,它不在您心中,也不在任何人心中。”陸時卿解釋道。


  他眨眨眼:“那這裡的‘中’是什麼意思?”


  元賜嫻搶著表現道:“這裡的‘中’是指中庸,講的是執行刑罰須嚴格照刑法來,準確而不偏不倚,無過也無不及。”她說完,朝陸時卿笑笑,“我說的對不對啊,陸侍郎?”


  陸時卿覷她一眼,不答,反問鄭泓:“您記住了嗎?”


  鄭泓點點胸脯:“記住了,這個我放心裡了。”


  元賜嫻覺得孺子可教,一高興也忘了欠了陸時卿一個罰,跟鄭泓道:“殿下,您方才答應我要給我寫字的呢,記心裡沒?”


  鄭泓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嘆口氣道:“好吧好吧,願賭服輸,給你寫就是了。”


  元賜嫻忍不住激動得搓了下手:“您別寫錯字了,還有,記得落款。”


  陸時卿不明所以地看著倆人,就見鄭泓鋪了一張宣紙,提筆揮墨寫了幾個大字:元,師,母,是,全,大,周,最,美,的,人。然後落款:鄭泓。


  “……”


  元賜嫻把鄭泓的親筆題字疊巴疊巴塞進了袖子裡,決定回家以後裝裱一下,好好收藏。畢竟這東西等他登基以後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到時一定要掛在元府,哦不,是陸府的大門前,叫全天下的人都來瞻仰。


  陸時卿看到她這仿佛貪到便宜的舉止,心情很是復雜,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該叫她遠離鄭泓,免得把這孩子帶進溝裡去,於是趕緊告辭,帶她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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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賜嫻的興奮之情卻始終溢於言表,一邊盤算著下回再弄點什麼具有紀念價值的物件來,到了馬車裡還在跟陸時卿講:“你什麼時候再去教十三殿下念書?以後我都跟你一起來。”


  他瞥瞥她:“你是想來一次被我罰一次?”


  她一噎,怨道:“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套我的啊。”


  當然是了。那一個篇章,陸時卿壓根就沒叫鄭泓看過。


  但他面上卻淡淡道:“我看起來像那麼無聊的人嗎?”


  她嫌棄地看他一眼,心道的確不像,他分明就是。她問道:“那你要罰什麼?”


  陸時卿想了想,雲淡風輕地答:“跟上回的五木一起記在賬上,來日再算吧。”說完朝外頭趙述吩咐,“去安興坊六皇子府。”


  馬車朝安興坊緩緩駛去了。元賜嫻便臨時抱佛腳,打聽打聽:“我離京多年,都不記得流觴宴的玩法了。今年怎麼是六皇子主持宴會?”


  她記得長安有個傳統習俗,便是每年花朝節前夕,也就是二月十四,由京城青年才俊輪流主持流觴宴會,邀請各路好雅之人前往參加,一則賀百花盛開,春朝冶豔,二則也就是有才氣的年輕人一道聚一聚,比一比。


  陸時卿解釋道:“這些年改了規矩,上一年在流觴宴上搏得頭彩之人便有資格主持明年的宴會。”


  元賜嫻恍然大悟,又突然覺得不對勁:“不是吧,你去年沒參加流觴宴嗎?”


  他下意識實話道:“參加了。”


  “那怎麼是六皇子搏得頭彩,你這探花郎也太丟人了吧!”


  陸時卿的臉一下陰沉起來。


  第65章 065


  去年的事是這樣的, 當日流觴宴上來了九皇子鄭沛的遠房表哥。


  二月正是科舉取士放榜的時候,這位自視甚高的遠房表哥剛剛名落孫山, 心有怨懟, 於是就到宴會上來撒潑,看在座誰都不爽, 說話間不知怎麼扯到了商人, 便拿他那滿腹的“經綸”一個勁地冷嘲熱諷。


  大周商貿繁榮,但商人的地位到底是低的, 他話裡話外的罵名也著實扣得難聽。鄭濯念及商戶出身的母親,心裡不太舒服。陸時卿二話不說寫了首詩偷塞給他,叫他直接上。然後鄭濯就“一宴成名”了。


  但他能說出真相嗎?不,不能。說出來豈不擺明了他跟鄭濯“沆瀣一氣”。不到必要時候, 他還是不願意將見不得光的朝堂陰私講給元賜嫻聽, 免她知道多了徒增危險。畢竟元易直的意思也是如此。


  陸時卿有苦說不出, 心裡惆悵,面上不動聲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前輩怎能斷了後生的路,自然得有所謙讓。”


  元賜嫻有點嫌棄地看看他:“什麼後生不後生的, 六皇子跟你同歲, 較真了算還比你大半年呢。”


  他脫口而出問:“你怎麼知道他生辰?”


  元賜嫻一噎。當然是因為她查過鄭濯。


  但她能講給陸時卿聽嗎?不,至少現在不能。夢境給的訊息雜亂無章, 且因耳聽為虛,許多市井百姓的推測不可當真,她對鄭濯此人的看法也就始終搖擺不定。事關整個家族, 在全然摸透朝局前,她不能將元家與他的牽涉隨意交代出去。哪怕這個人是陸時卿。


  她掩飾了心虛,扯謊道:“你告訴我的啊。”


  陸時卿顯然不信。


  元賜嫻卻認真道:“真的,你南下回來那次燒暈了腦袋,夢裡竟然喊了六皇子的名字。”她假裝回想了一下,“對,你叫他‘阿濯’!”


  “……”這還真是陸時卿私下裡對鄭濯的稱呼。他一時將信將疑,沒立刻反駁。


  元賜嫻便趁機反咬一口:“你都沒這樣叫過我,我不高興了。”


  “我……”陸時卿一噎之下張嘴就來了鬼話,“我喊的怕是‘安啄’吧,小時候養過一隻芙蓉鳥,就叫這個。”


  元賜嫻不由瞪大了眼睛。既是小時候養的鳥,肯定早就死了,竟叫他念念不忘至今?


  她嘴一癟:“雄鳥還是雌鳥?”問完恍然大悟道,“該不會是隻道行很高,能夠幻化為人形的芙蓉鳥精吧?你把她安在家裡,捧在手心,叫她啄你手掌上的吃食,所以給她取名‘安啄’?”


  “……”她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


  陸時卿正要打消她的無稽之想,卻忽聽車簾外趙述一聲驚嘆,回頭朝簾內道:“這個故事有趣!我想想,我想想……哦,後來有一天,芙蓉鳥精被老鷹叼走吃掉,就成了郎君眼裡的白月光,心頭的朱砂痣……”


  元賜嫻點點頭很是贊同,繼續編道:“再後來,那隻芙蓉鳥精見你如此痛苦,便投胎轉世成人,長大以後來你身邊報恩。”


  她說著抱住了陸時卿的胳膊,一瞬不瞬瞅著他,正要充滿感情地說“現在她成了你的未婚妻”,突然被他面無表情地打斷:“西市茶樓正在僱請說書人,想去?”


  元賜嫻暗暗腹誹一路,到了皇子府,入裡便聽聞流觴宴開始已久,是她和陸時卿因進宮耽擱了時辰。原本倒也無妨,這雅會比較隨性,憑請帖入內,不論遲到,隻是倆人相貌生得太好,到了府上舉辦宴會的後園,便難免惹了眾人頻頻側目。


  早春二月,驚蟄已過,天氣日漸和暖,這流觴宴露天而行,就設在後園掘出的曲溪旁。溪邊置了一溜排的長條案,案上擺茶甌酒盞,新鮮瓜果,案邊青年才俊席地而坐,本是顧盼談笑的,一見元賜嫻卻是齊齊一靜。


  這瞧上去十六、七的少女頭梳練垂髻,發間綴一對淡金色的珠飾,襦衫長裙叢頭履,不單顏色出眾,身段亦是婀娜,款款幾步,舉手投足,眉目口齒竟似般般入畫,叫人無法移目。


  再注意到陸時卿的時候,眼光裡便含了幾分豔羨的味道。


  陸時卿才不管他們多嫉妒他,察覺到四面八方激射而來,如狼似虎的目光,臉色便是一沉。他忘記給元賜嫻準備帷帽了。


  他咬著後槽牙,身子微微一側,擋住了一片虎狼最密集的地方。


  在座受邀的女子畢竟是少數,有幾個含蓄點的還戴了帷帽遮面,元賜嫻便沒覺自家未婚夫多招眼,與上首處朝倆人投來目光的鄭濯略一頷首,就隨陸時卿朝一張空置的長條案走去,半道裡聽聞剛才對詩對到一半的一名青年朗聲笑道:“方才李兄問,檀郎謝女眠何處,您瞧,這陸侍郎與瀾滄縣主不就來了?”


  這是在拿晉代潘嶽和謝道韫為喻討好倆人。在座不少人卻是微微一滯。


  元賜嫻追求陸時卿的風月故事被編成了十七、八個風月版本流傳在街頭巷尾,在場眾人大多聽過一二。雖說大周朝風氣開放,但女子如此死纏爛打的行徑卻也絕不受大眾認可,故而元賜嫻的風評並不是很好。


  因陸時卿沒來得及換下官服,在座便大多認出了他,卻因不曾見過元賜嫻,起初並不曉得這就是傳說中的瀾滄縣主,隻道陸時卿果真另有所屬。眼下一聽真相,心中都不免生出一種鄙夷之感來。


  今天這等場合,怕也是這位縣主死纏爛打跟來的吧。


  元賜嫻自然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卻並未介懷,理了理裙裾就打算在長條案邊坐下,不料陸時卿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別動,繼而彎身下去,伸手將她座下的席子捋平整一些,才道:“坐。”


  四面眾人無聲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之中有不少都是與陸時卿來往過的官員,哪怕不曾與他直接接觸,也大多聽說過他倨傲、挑剔、臉臭的名聲,所以著實沒料到,這樣的一個人,竟會為個小姑娘作出如此低姿態的舉動。


  說好的是瀾滄縣主對陸侍郎死纏爛打呢?


  元賜嫻也是微微一愣,“哦”了一聲坐下,又見陸時卿親手斟了一盞茶給她。


  她這下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陸時卿不想大家那樣看她,寧願遭人非議的是他。


  她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有點甜又有點酸,眼瞅著他,拿了一顆果子遞過去,大概是投桃報李的意思。


  陸時卿一時失笑,剛接過來,忽聽上首鄭濯朗聲道:“陸侍郎今日攜佳人來此,可是意在告訴我們,不久便可到您府上吃酒席了?”


  元賜嫻和陸時卿的婚約定得低調,尚未傳到外頭去,所以眾人剛剛才是那樣的反應。鄭濯多問這一句,也是在幫元賜嫻正名。


  陸時卿十分默契地配合道:“殿下如此著急替陸某將婚訊公之於眾,實有討酒喝的嫌疑。”


  眾人這下當然有了眼力見,一愣之下忙來恭喜陸時卿,又紛紛說起誇贊元賜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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