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的異能都快耗盡了,葉裴天這是耍著我們玩,讓我們拼死拼活頂在前面。最後他一翻臉,再殺了我們搶奪魔種。”滿臉是血的阿凱從前線跑回來,“團副,你們先撤,我帶幾個兄弟在這裡頂住。”
辛自明看著還在戰場上殊死搏鬥的兄弟,看著被腹部被貫穿已經瀕臨死亡的虞天成。
然後,他又抬頭看著坐在高臺上的黃沙帝王葉裴天,自己曾經和這個男人有過兩次交手,這個男人和傳說中嗜血的人魔並不相同。
如果此刻他帶著人撤退,意味著留在戰場上的這些兄弟的生命被舍棄在這裡。如果他留下來戰鬥,即便他不要魔種,葉裴天也許依舊會在得到魔種之後對他們大開殺戒。
他必須在這個時候做出正確的決定,他的決定意味著團隊成員的生死。
……
魔物強橫的身軀,終於在漫天沙塵中倒下。
疲憊的戰士們卻體會不到勝利的喜悅,他們的戰鬥或許還沒有結束,即將面對的是比魔物還更恐怖的敵人。他們警惕地緩緩退到副團長辛自明的身邊,和高樓上那個孤傲的身影形成泾渭分明的對峙。
那個男人從樓頂上躍下,一縷黃沙卷起了魔物的屍體,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們幾經辛苦打下來的漆黑魔軀拉到了他的身邊。
略微有些消瘦的高挑身影從昏暗的飛沙走石中穿行出來。露出了一張年輕而柔和的面孔,但伴隨著狂亂的風沙,和凌空懸浮在他的身側漆黑的魔軀,那張面孔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葉裴天抽出一柄長刀,藍色的刀光閃動,魔物黑色的長角,堅硬的甲胄,紛紛掉落。一顆渾圓的綠色魔種,被他接在手中。
看著葉裴天當著自己的面拋接那顆綠瑩瑩的珍貴魔種,所有的麒麟佣兵團的戰士們都恨得牙痒痒,心底升起一股濃重的憋屈感。他們為了這顆魔種,不知耗費了多少精力,流了血出了汗,最終卻是為他人做嫁衣。
最令人鬱悶的是,他們還拿眼前的這個男人無可奈何。
“我找你有些事。”葉裴天理所當然地把那顆魔種收入自己的口袋,抬頭看向辛自明。
辛自明繃緊神經,如臨大敵。
作為已知人類中最頂尖的精神系聖徒,他精神力場敏銳地感知到著這一次見面的葉裴天似乎比以往更為強大,這個男人的精神狀態不像從前那樣兇狠暴戾充滿不安定的狂躁,反而沉穩,內斂,平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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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辛自明來說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這意味著他更加難以在精神領域打敗這個對手。
“這些,”葉裴天把那一堆啞黑色的十階魔軀往前一推,“想麻煩你做一副貼身軟甲,和一副雙刀。”
“剩下的可以隨你處置。”他的口氣聽起來十分隨和大方。
如今已知的最頂階的魔物為十階,數量極為稀少。即便辛自明這樣的大師級魔器設計師,用剩餘的魔軀請他制作魔器,也算得上是一位大方的僱主了。
如果這些魔軀不是他們麒麟兵團自己親手打下來的話。
辛自明身後的戰士們幾乎都忍不住要出聲嘲諷,但辛自明伸手阻止了他們。
“這裡的材料,完全足夠做一副堅實的硬甲。”他甚至接過了葉裴天的話題,從專業的角度提出了建議。
魔器中的軟甲,默認為貼身穿戴,隻能保護住要害部位,不影響戰鬥中活動的內甲。如果要講究防御能力,還是可以防護住全身關節的傳統外穿鎧甲更為有效。
以如今的情況,葉裴天對他能夠有所求,是一件令辛自明高興的事,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意味著葉裴天會放過自己麒麟的隊員,甚至於自己還有一點和他談判的空間。
“不必了,隻需要一套軟甲。輕薄一些,不要太厚重。”葉裴天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似乎都溫柔了起來,好像想起了什麼讓他欣喜的東西。
“我可以為你打造這些,但我有一個要求。”辛自明小心翼翼地說。
“你沒有和我提要求的資格。”
“我隻想,請你救他一命。是請求,請求你這麼做。”
辛自明指著躺在地上的虞天成,這位戰士的腹部被魔物洞穿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盡管幾位治愈系聖徒正圍在他的身邊拼命為他治療,但他的口鼻中不停地向外嗆出大量鮮血,面色逐漸灰白,眼看著就活不成了。
“隻要你救活他,你想要的魔器我都給你做。全力給你做到最好。”辛自明說出了自己的保證,他不想失去這位戰友。
曾經他失去了麒麟兵團內最強的盾,也是一手創建麒麟兵團的團長封成鈺。這種體驗他不想再經歷一次。
也許是過於迫切的心態,使得他甚至開口向眼前的敵人求助。
葉裴天看了他半晌,身影出現在虞天成的身邊,下一刻他彎腰提起虞天成,轉身消失在黃沙中,昏暗的飛沙中傳出了一句話,
“拿做好的魔器到沙漠裡來找我換這個人。”
……
白馬鎮的西巷內,
老郭的鐵匠鋪內依舊響著叮叮當當的敲擊聲。
一個小女孩坐在他的工作臺邊,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託著腮幫看他打造魔器。
“伯伯,那位哥哥再也不來了嗎?他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很想當面和他道個謝。”
老郭伸出手指,豎在自己的嘴前,“噓,花花,你要知道那個哥哥的身份隻能我們三個人知道,一定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我知道了,我哥哥也是這麼說。以後我不提他就是了。”她沮喪地低下頭,不多時她又甜甜地笑了,抬起頭大聲說,“但我可以在心裡想念他。我希望他能夠知道,不論他是誰,我永遠都會記著他,我永遠都會在心裡一直感謝著這位哥哥的。”
“行了行了,他會知道的,玩去吧。”老郭用黑漆漆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頂,把她趕回院子裡去了。
一道身影從鐵鋪隔斷的裡間走了出來,在老郭的身邊默默坐下。
“聽見沒?人小姑娘心裡一直念著你的好。”老郭的頭也不抬。
那個人面上帶著一副銀色的遮面,看不清神情,他伸手握拳擋在嘴前輕輕咳了一聲,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地高興,
“能改得出來麼?要確保不被別人看出原貌。”他說。
“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啊。十階的魔器,別人炫耀都來不及,你非要給它改頭換面。”老郭口中抱怨著,眼裡卻閃著興致勃勃的精光。
他額頭見汗,施展異能,將懸停在空中溶解為一團的普通魔軀,一絲絲小心謹慎地覆蓋在工作臺上那一對形態不凡的黑色雙刀上。使那暗華流動的刀刃逐漸變得普通而不起眼。
“放心吧,盡管打造這副魔器是一位頂級大師,但我老郭也不差的,我一定把它改造得連制作者都認不出來。”
……
春城內的筒子樓裡。
楚千尋和高燕端著刷好的碗筷,一起往屋裡走。
“林非到底去哪兒了?這麼多天也沒回來,你不會讓他給跑了吧?”高燕吃了好幾天的白水泡馍。開始想念葉裴天的手藝。
楚千尋看了一眼屋子對面那間緊閉的房門,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她和葉裴天相處了隻有月餘的時間,在葉裴天離開的這短短的數日,自己竟然就覺得十分的不習慣。白日裡頻繁的兇險戰鬥使得她無暇多慮,但一到了夜間,她的心就被一股不知道什麼樣的滋味給堵住了,總是使得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到底去哪兒呢,還不回來?”楚千尋躺在床上,手枕著後腦,看著窗外疏朗的星空,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所謂相思的苦澀。
夜半時分,更深霧重。
睡夢中的楚千尋被窗戶外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吵醒,她揉了揉眼,從床榻上爬起身來打開窗。
葉裴天載著夜色,從窗外一下翻進來。
楚千尋抑鬱了幾日的心,瞬間就晴朗了,
“半夜三更,幹嘛不走門要從窗戶進來?”她這句抱怨的話,是笑著說出口的。
葉裴天的頭上堆著湿漉漉的寒露,胸膛起伏,口中微微喘息,眼裡卻盛著細碎的星輝,直看著她不說話。
楚千尋知道他肯定跑了很遠的路,葉裴天的體力她很清楚,能夠讓他累到喘氣,想來是在夜色中奔跑了一整夜,接近黎明時分,才回到這裡。他甚至連樓梯都等不及走,直接從窗口躍了上來。
楚千尋找了一條大毛巾,讓葉裴天坐在床沿,自己坐在他身邊擦他那湿漉漉的頭發,“去哪兒了,去了這麼多天?幹嘛跑得這麼急?”
那個男人突然伸出手,繞過她的腰,一下把她攬進懷裡。
“我好想你,千尋。”他說。
“好想你。”
“四天又二十個小時。”
他把腦袋埋在楚千尋的肩窩上,輕聲述說著自己的思念。
反復著,一遍遍地來回訴說著。
那聲音漸漸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