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沙啞幹澀的聲音在她耳邊喚她的名字。
葉裴天抬起頭來,面色慘白,眼眶赤紅,雙手胡亂地捧住了她的臉,低下頭來瘋狂地吻她。
他的吻是克制的——在瘋狂邊緣的克制!
毫無章法,也沒有技巧,隻有狂風驟雨和竭盡全力。
楚千尋第一次體會到這個男人的瘋狂,他的雙臂像鐵鑄般勒得自己生疼,幾乎要把自己嵌入到他的身體裡一樣。那些粗暴地吻一路在她脖頸的肌膚上留下點點痕跡。
楚千尋感到有一點疼,但她忍耐著,輕輕拍著葉裴天的頸背,好讓他放松一點。
葉裴天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度,突然地停了下來,他扶著楚千尋的肩膀分開兩人的距離,看到自己留在楚千尋身上那些粗魯的痕跡,側過臉去,滾動一下喉結,輕輕說了句“抱歉。”
然後他松開手,站起身,有些慌亂地四顧了一下房間,推開門出去了。
楚千尋想喊他,卻看見他伸手在走廊的欄杆上一撐,直接從四樓一躍而下,身影在中庭裡幾個起躍,轉瞬消失不見。
下午的天空下起了雨,噼裡啪啦冰涼的雨水打在窗戶的玻璃上。
因為越階出了滿身汗水的楚千尋舒舒服服地洗了個頭,洗了個澡,準備好晚餐,一身清爽地坐在自己的屋中等著葉裴天回來。
她的房門是開著的,但直到夜色漸濃,對面的屋子依舊黑洞洞的,沒有和往日一般早早亮起暖黃色的燈光。
楚千尋嘆了口氣,隻好自己吃完了晚餐,收拾了碗筷,吹熄了房間內的燈,關上門。
窗外的雨水越來越大,甚至夾雜著雪花,敲得玻璃不住地震動。
楚千尋合衣躺在床上,望著玻璃上蜿蜒留下的雨水和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這樣的天氣,葉裴天會跑到哪兒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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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葉裴天經歷坎坷,心底壓著很多事,對自己的感情上也比常人更壓抑深沉。卻沒有想到他會因為看著自己在生死邊緣掙扎了一夜,而承受不了,鬧脾氣跑了。
他難得這樣的情緒化,讓楚千尋不免有些擔憂。
直到夜半時分,一聲細微的響動夾雜在窗外的風雨聲裡傳進來。
楚千尋一下就聽見了,她的嘴角立刻就彎了起來,翻身下床一把推開了窗,果然把那一個淋得湿漉漉的男人拉進屋子。
她也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把葉裴天拉到床邊,讓他脫了湿透了的上衣,將一條大毛巾披在他的腦袋上。
自己轉身倒了一杯滾燙的開水,在他面前蹲下身,把杯子塞進他涼透了的雙手中。
葉裴天低著頭,線條緊實流暢的胳膊赤裸著搭在腿上,水滴從那些卷曲的湿發末端滑落,一滴滴打在地板上,他用凍白了的手指慢慢轉著那個杯子,沉默著不說話。
楚千尋也不說話,隻是伸手拿著毛巾慢慢替他擦著頭發。
“我……不會死。不會死,也瘋不了。”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葉裴天低垂著眉眼,看著地面,眼眸中裝的是楚千尋難以體會的悲涼,
“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辦。”他慢慢把自己的視線轉到一邊,“我想我可能會成為一個真正的魔鬼,為了毀了自己而毀了整個世界。”
楚千尋直起身,掰過他的臉,彎腰在他冰涼的唇上吻了一下,
“你不會的,我也不會消失,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葉裴天的頭發是湿的,眼睛也有些湿漉漉的,他抬頭看著楚千尋,雙唇動了一下,想問一句,“真的嗎?”
但楚千尋沒有讓他把這句話問出口,她已經用行動給了他最真實的答案。
……
葉裴天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融化了。
他在冰冷的雨夜裡凍了大半日,渾身冷得就像結了冰。
此刻,他的周身又像是著了火。那烈火融化了堅冰,剝開他身軀外的一切防御,把他繳了械,整個人放在炙熱的巖漿上烤。
他想要從這份極端的感官中逃離,那個人卻按住了他的雙手,不允許他回避,在他的耳邊吹著細細的氣息,輕聲說話,
“不要怕,把一切都交給我,我知道怎樣讓你快樂。”
是的,她似乎永遠比自己還更了解自己的一切,永遠知道自己最渴望,最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她一點點的深入,一步步牽引出自己心底最深處自己都不曾知道的喜好。
葉裴天徹底打開了自己,任憑自己和那個人一起沉沒進極致快樂的深淵。
……
天色大亮,
楚千尋從床上爬起身來。
視線所及,是凌亂的被褥,打翻了的水杯,床單上流連的香氣,讓她想起了自己昨夜是多麼的荒唐。
餐桌上擺著做好的早餐,葉裴天坐在桌邊的地面上,正望著窗戶走神。
發現楚千尋醒了,他的眼神一下就亂了,臉蹭地一聲紅了。
看見他這麼慌,本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楚千尋突然就變得鎮定了許多。
她套上了衣服,簡單洗漱了一下,挨到桌子邊上,笑著找著話題搭話,
“這麼早就起來了?早餐我們吃啥?”
“煮了你喜歡的面線糊,你嘗一嘗是不是這個味道。”葉裴天拿一起一個碗,從瓦罐裡盛出香噴噴的食物來。
面線糊是楚千尋家鄉最常見的早點,用面線,鴨血,酸筍,海蠣,瘦肉等眾多食材混雜煮燉而成,最後再在面上灑一點香菜和胡椒粉。早上醒來,熱熱地喝一口這個,鮮滑爽口,開胃醒神。
魔種降臨之前,這是楚千尋從小吃到大的早餐。但楚千尋自己卻不會煮,也不曾提起過。可是葉裴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去哪裡學會了。
楚千尋一手支在桌上撐著下巴,看著那個強裝鎮定為自己盛食物的男人。他刻意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衣服,擋住了脖子上那些欲蓋彌彰得痕跡,此刻他的耳朵是紅的,脖頸也是紅的,就連端著碗的手指尖都微微發紅。
楚千尋不由想起昨天夜裡,這個男人是怎樣眼波裡氤氲著霧氣,從喉嚨裡溢出暗啞的聲音,含混不清地喚她的名字,對自己予取予求,任憑自己為所欲為。
她咬了咬嘴唇,忍住自己想把人再吃下去一次的念頭,伸手接過了葉裴天遞來的碗。
第49章
“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女人低低的求饒聲,伴隨著男人肆無忌憚的拳腳聲從一樓的某間屋子內傳出。
女人的哭泣和求饒是低聲而壓抑的,顯然她並不想被太多的人聽見自己的狼狽,但她的男人並不打算給她這個面子。房門被哐當一聲推開,老鄭拖著姜小娟的頭發,把她從屋子內一路拽出來,丟在中庭的草坪上。
大冷天的,姜小娟隻穿了一條吊帶裙,勉強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軀,露出一雙雪白的大腿,掙扎著蜷縮在的泥地上。惹得住在樓上的幾個男人帶著興奮伸出腦袋來偷瞧這暴戾的一幕。
老鄭喝了酒,紅著臉,渾身冒著酒氣,張開蒲扇般的大手不分輕重地往下扇。
小娟隻能拼命抱著腦袋,忍受男人的施暴,咬著牙不肯發出聲音。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對她伸出手,她深知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準則。想得到任何東西,都需要做出交換。
用金錢,用身體,乃至用自己的尊嚴交換自己的所需。
她知道此刻樓上的一扇扇房門後,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又青又紫的身軀看,有男人變態的眼神,有女人嘲笑的目光。所以她要著,不想哭給這些人看。
悶響一聲,煙塵揚起,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突然從樓上躍下。他穩穩著地,站起身來。
男人的臉上戴著銀色的遮面,修長的四肢裹在黑色的衣物中,身姿提拔,彪悍凌厲。他的心情顯然很差,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
也隻有喝醉了的老鄭體會不到他那股殺氣騰騰的氣場,又或許他覺得在這樣中低階聖徒雜居的筒子樓裡不會有高於自己等階的人。所以他噴著酒氣對那個男人咧咧,“搞什麼?突然跳下來,嚇了老子……額。”
他的話沒說完,那個男人胳膊一伸勒著他的脖子,將力量系六階的老鄭狠狠掼在地上,一腳將人踹開。抬起長腿幾個起落消失在了院子的大門口。
老鄭給這一下搞得徹底醒了酒,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離去的那個人不論在力量還是速度上都遠超過了自己。他捂住肚子趴在牆角幹嘔了一陣,也不敢多說什麼,低聲呵斥小娟過來攙扶自己。
小娟一瘸一拐地爬起來,攙扶著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回屋,一路忍受著他把被別人毆打的怒氣撒到自己的身上。
曾經,這個男人雖然也打自己,但在小娟的眼中,他至少是強大的,有男人味的。如今姜小娟發現,這個男人唯一會的,也不過是在比自己弱小的女人面前耀武揚威罷了,她的心裡泛起一陣惡心。
進屋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院門口,那裡空空如也,那道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夜裡下起了雪加雨,剛剛打過她的老鄭理所當然地吃了她煮的晚飯,罵罵咧咧地上床睡著了。姜小娟悄悄爬起身,坐在窗臺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煙頭一明一暗的火光倒映在窗戶的玻璃上,她呆滯地看著玻璃上線狀流淌下來的冰雨。
隻有在這樣嚴寒漆黑的夜裡,坐在溫暖舒適的屋子中,她才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她還住在這樣的屋子裡,總比在外面凍死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