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幾階,都欺到門口了,打不打得過都得打!”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不怕死的都跟我來。”
槐樹上的盤坐著的男子看著突破重圍向他衝來的數人,微微挑了挑眉頭,露出得體又溫和的笑容,像是初次見到朋友一般開始自我介紹。
“吾名侑餘,能力是控制系,控制萬物。”他輕輕擺手,江小傑攻到眼前的冰刺一股腦地倒掀回去,反而打得眾人措手不及,狼狽萬分地退散開來。
“一個名叫傅懷玉的女人告訴我,永生之人就在這個城市。”侑餘淺笑輕言,“我對你們並不感興趣。隻要你們把他交給我,我自然會遠遠離開這裡。”
“呸,永生之人!你要聽神愛那些瘋子的話,找神愛他們要人才是,關我們春城什麼事。”一個跟這江小傑上來的年輕聖徒呸了一聲。
他的話音未落,瞳孔驟然放大,他的眉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一指寬的深洞,年輕的戰士一臉不敢置信地圓瞪著雙目倒下地去。
坐在漆黑的槐樹上的男人,伸出舌尖舔著染成了紅色的食指,“我不喜歡浪費食物,無謂的殺戮是沒有意義的。不要激怒我。”
他的話音未落,臉色一變,突然起身躍向空中。
剛剛所坐的黑色槐樹已經在一瞬間被凍成巨大的冰簇,四散尖銳的稜刺險些夠到了他的衣角。將他半扇衣角凍成寒霜。
城牆之下,春城所有的聖徒們堵在巨大的缺口前,和密密麻麻湧上前來的石犬殊死搏鬥。
血肉之軀,對抗的是毫無生命的石塊。但幾乎沒有人退卻半步,他們的身後是親人,摯友,家園。他們沒有退的地方。
在槐樹之下的戰鬥更為慘烈。
魔物現出了盤根錯節的蒼白原身,江小傑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幾乎已經在憤怒和絕望中殺紅了眼。
手持鐮刀身在空中的徐念驚呼了一聲,被粗大的枝條抽落。江小傑縱身接住了她小小的身軀,漫天尖銳的枝條緊跟著從空中扎下。江小傑一手抱住奄奄一息的餘念,一手張開巨大的冰盾。
敵人過於強大,他心中冰涼,知道這幾乎是一場決絕之戰。
那些強而有力的木刺沒有如想象中扎碎他的冰盾,江小傑眼前的天空突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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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黃沙凝聚,遮蔽了天空,擋住漫天落下的攻擊。
守在城外的聖徒們驚奇地發現,城牆缺口處漸漸升起了一堵厚實的沙牆,沙牆在短瞬間漲大升高,完完全全堵住了缺口。使得所有人能夠登上牆面,居高臨下地和來襲的魔物戰鬥。
江小傑的面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那個人頭發微卷,眉目俊朗,脫去了外套,隻穿著一件黑色的裡衣,轉過頭向他伸出手,“把你的武器借我,你為我助攻。”
第66章
守在城牆上的戰士們吃驚地望著不遠處的戰場。
那裡滾滾黃沙,雷雲漫天,狂風暴雪。魔物蒼白巨大的身軀在昏天暗地的沙塵和暴風雪中不時翻滾出現。
戰鬥的震天轟鳴聲震得連他們腳下的城牆都在簌簌顫抖。
他們幾乎無法想象在那旋渦一般的戰場中心待著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
即便這樣龐大混亂的戰場,依舊湮沒不了戰鬥在其中的那黑色身影,那人手持著江城主的銀色的佩刀,駐立在一條黃龍之上,面對著體積百倍於自己的蒼白魔物毫不畏縮。
銀刀閃閃如雲中霹靂,魅影重重是沙中帝王。
“我的天,那個人是誰?我們春城還有這樣的大佬存在嗎?不,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強的人類?”
一位在城牆上的戰士過於吃驚,險些被攀爬上來的石犬撲倒,幸得他的同伴從旁幫了一把,才免於負傷。
他的同伴一刀把魔物劈下牆頭,“別發愣,留心點。這個世界上,控沙能強到這種變態程度的隻有一個人,你難道還想不出是誰?”
“你,你是說他是那位……黃沙帝王,葉裴天?可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春城?還幫我們對抗魔物?”
“誰知道呢,不管怎麼說,至少目前看來是好事,我現在隻希望人魔之名名不虛傳。”
類似的對話不斷在守護春城的戰士間響起。
“原來葉裴天這麼強啊,遠攻近戰一手拿,之前竟然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啊?我感覺他強到一根手指就能把我弄死。”
“江城主和他配合得真默契。嘖嘖,高手的戰鬥真的不一樣,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隻是這隻魔物太強了,幸好有這倆位在,否則我們全完了。”
“葉裴天還挺帥的啊,我還以為他三頭六臂,青面獠牙呢。”
“別瞎說,誰知道他幫我們存的是什麼心,我們還是小心點為好。”
魔物從黃沙中抽身急退,無數蔓藤一般的白色枝幹聚攏回他的身邊,他那張一直十分淡然的面容終於出現了認真的模樣。
“真強啊,我一直以為人類不過是一種既懦弱又可笑的生物,根本不配成為我們的宿主。如今看起來,倒也不是全然如此。”那些柔軟的枝條在風雪中收縮,聚攏在他的身軀四周舞動著,那張俊美的臉龐溫和地笑起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我的異能是控制。控制風,控制水,控制石頭,控制濃霧,還有——控制精神世界。”
守在城牆上的戰士們,消滅了大半攻城的石犬,漸漸控制住了局勢。他們這才發現,不遠處那場驚天動地的戰鬥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
黑壓壓的雷雲散了,風雪已經停歇,漫天暴虐的黃沙也不知道何時安靜了下來。那一處戰場的附近,被詭異的濃霧覆蓋,看不見其中的動靜,極致地安靜。
“怎麼回事,看得清其中的動靜嗎,老吳?”韓傲不安地問道。
“看不清,我什麼也看不見。那魔物有精神控制的能力,他屏蔽了我。”老吳的心同時在下沉。如果失去江小傑和葉裴天意味著什麼他十分清楚,但他們沒有人手能夠介入這種十階以上高手的戰鬥中。
從城頭上下來的高燕氣喘籲籲,好不容易找到了戰鬥在第一線的楚千尋,“千尋,林非呢?他怎麼沒在你身邊,剛才我還看見他。”
高燕四處張望著,“那邊起霧了,聽城牆上的大佬說魔物展開了精神力攻擊。這隻魔物也太變態了,能把石塊變成有生命一樣的魔物,還能運用精神力攻擊,也不知道那位人魔和江城主撐不撐得住啊。”
楚千尋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遠遠看著那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高燕知道千尋在緊張,她也十分緊張這場於自己息息相關的戰鬥。如果白霧中的大佬們出了事,她們將立刻面臨著城破人亡的境地,她隻能用說話緩解一下自己的情緒,
“說起來也是好笑哈,我現在隻能拼命祈禱那位葉裴天比傳說中更強。雖然他是一位殺人如麻的大魔頭,但我好像已經是第二次欠他人情了。上一次,你取了他的血,救了我的命,我也算是被他救了一次,是不是,千尋?诶,千尋?”
楚千尋已經不在她的眼前。
無人敢靠近的戰場,一個女子孤身提著雙刀一路飛奔,衝進了那團寂靜的濃霧。
在濃霧彌漫的戰場,
江小傑收住了異能,周圍既沒有聲音,也感覺不到任何異能的波動,白霧稠得有如實質一般,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流動。一切是那麼地寂靜而詭異。
江小傑撥開濃霧,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白霧漸漸稀釋,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嘈雜而喧鬧的生活氣息迎面撲來。這裡是一間簡陋的麻將館,江小傑從小就熟悉的搓麻將聲混雜著各種吆喝,咒罵,嬉笑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
一口濃痰呸在他腳前的地面上,牌桌邊一個穿著背心的大漢罵了聲,“小兔崽子別在老子身邊轉悠,把老子手氣都轉沒了。”
“自己輸了就怪人家小孩子的哦?小傑你別搭理他,來陳姨這裡給你糖吃。”一個塗著鮮豔口紅的大嬸衝著他招手。
江小傑不動聲色的從這些熟悉的人影,熟悉的場面中穿行過去。
“幻覺?竟然給我來這一手,小爺我會怕你?”
他繼續向前走,很快沉著臉停下了腳步。眼前是他一生中最不願回想的一幕。
“老江,你的仔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即便是在幻覺中,醉心打麻將父親也依舊沒有轉過臉來,而是抓起桌上一把零錢塞給了他,“走走,找你媽去,別煩我。”
江小傑抓著那一把廢紙,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時刻了。
很快麻將館的一個客人在麻將桌上魔化,一口咬掉了同座麻友的半張臉。整個場面頓時混亂。
他那個從來對他不管不顧的父親,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仿佛覺醒了一輩子不曾覺醒的父愛,拉著他拼命從擁擠不堪的人群中擠出一條道,託著他的腳把他從半扇狹窄的窗戶裡推了出去。江小傑從窗戶掉下來,回頭看時,正好看見滿手是血一臉驚恐的父親趴在玻璃上,被身後的魔物拖走,隻留下五條紅色的血痕。
江小傑攥緊了拳頭。
“團長,團長,你醒醒!”
幻境消失,一臉擔憂的餘念推醒了他,江小傑一個激靈,回到了現實世界。
“我昏迷了多久?戰況怎麼樣了?”
天寒地凍的荒野,身邊死寂得可怕。
餘念一臉是血,渾身重傷,滿面悲戚地看著他,“小傑哥哥,沒了,大家都沒了。春城也毀了。”
江小傑愕然抬頭,才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屍山血海,一個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死不瞑目地睜著眼睛躺倒在血泊中。身首異處的葉裴天躺在不遠處,手裡還死死握住自己那柄殘缺不全的銀刀。
他呆滯地舉目遠眺,春城的城牆破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斷口上掛著韓傲,姚纖纖等人的屍體,鮮血像河水一般流淌。整個春城早已陷入一片熊熊烈火之中。烽煙四起,鬼哭狼嚎,魔物在人間肆虐,昔日繁華的家園已然不見,徒留一個人間地獄。
“不,不可能。”江小傑的眼眶紅了,難以接受地捂住了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