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我是葉哥的朋友,他讓我來救你的。我叫陳堅白。”
楚千尋心中既詫異又新奇,陳堅白這個人她其實認識,按道理他應該是葉裴天的敵人,想不到在這個世界,機緣巧合之下他竟然會幫助葉裴天前來救援自己。
她還來不及問詢,眼前的空間突然像是水波一樣地扭曲了,那黑色波動的布幔裡出現了鍾離曉身影。
“空間系聖徒,是我失算了。想不到葉裴天竟然能請到和小妍一樣的空間系聖徒前來救人。”鍾離曉向前一步,從那黑色的水紋中邁出來,他的身後黑色羽毛翻飛,小妍收起翅膀駐立在叢林間。具備精神系空間移動能力的小妍,帶著鍾離曉追到這裡。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們明明是人類,為什麼會肯幫他這樣一個魔鬼。”他俊朗的面容帶著幾分扭曲,“像他這樣的人,憑什麼得到寬恕和理解!得到這種可笑的友情和愛情。”
楚千尋抽出手中刀,即便鍾離曉的等階高於她,她也並不因此畏戰。
“你以為就憑你們兩個七階的家伙,會是我的對手?我已經步入九階多時,可不像侑餘那樣莫名其妙,勸你乖乖的束手就擒,配合我抓到葉裴天,我或許會讓你少吃點苦頭。”
“你這個人,還真是可憐。”楚千尋說。
鍾離曉眯起了眼睛,“你說誰可憐!”
“你和裴天看似相同,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楚千尋看著眼前這個可悲又可憐的男人,“他的心中始終向往著光明,願意從那沼澤中走出來。而你,身邊明明也有關心你的人,為什麼就偏要視而不見,自願停留在汙黑的泥潭中。”
小妍默默地垂下了腦袋。鍾離曉梗直了脖子,驟然伸手,無數黑色的血液從指間流下。
他要讓這黑水抓住眼前這個女人,堵住她的嘴,讓她再也不能輕輕松松地說出這樣可惡的話來。
那些黑水像蛇一樣順著綠色的草地迅速爬行。
草地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的地磚,黑色的液體在那白色的地磚上茫然爬行了幾步,突然畏縮地顫抖了起來。
那是他十分熟悉又深深害怕的實驗室。
兩個實驗員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架上他的胳膊,將他捆束在手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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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鍾離曉顫抖著說,他心裡知道這可能是幻境,但長年累月刻進骨子裡的畏懼讓他鼓不起反抗的勇氣。
沒有人搭理他的要求,一個實驗員看著手中的記錄本,公事公辦地說,“失敗了,他雖然也是永生者,但他的血液卻沒有什麼大的作用。他隻是一個失敗品。”
“反正也是失敗品,給他注射五號藥劑試試。”另外一個實驗員抽出了一管綠色的液體。
鍾離曉睜大了眼睛,開始瘋狂搖頭掙扎,這支藥劑注射入身體,將會發生什麼他一清二楚。但不論他如何掙扎,那冰冷的針頭毫不猶豫地扎入他的脖頸,將那致命的液體注入他的體內。
他眼睜睜地感受到自己臉上和身上的肌肉開始跨下來,頭發失去光澤,變得灰白,年輕的肌膚開始皺縮,幹癟老化。
“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對我。”他無措地顫抖著身軀,發出撕心裂肺地嘶吼。
“哎呀,又哭又鬧的搞得這麼難看,這個比起葉裴天可差遠了。”
“就是,還是一號血源葉裴天骨頭比較硬,不論對他做什麼,他都能一聲不吭地忍著。”
“堵上他的嘴給他清理一下。讓他不敢再這樣鬧騰。”
“奇怪,他的血液變了顏色,抽一點出來化驗一下有什麼特殊效果。”
“黑色的血液,真是有趣,多抽取一些,反正他也算是永生者,沒那麼容易死。”
……
在叢林之中,辛自明在一顆大樹後後現身,他的雙眼不見瞳孔,被一片銀光充斥,白茫茫的一片。在他的頭頂上空,高懸著銀白色的眼睛圖騰,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鍾離曉。
鍾離曉雙目失神,一臉迷茫,哆嗦著身體,口中不知呢喃著什麼,顯然已經被辛自明的精神異能控制,陷入了幻境不可自拔。
楚千尋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刀直劈他的脖頸。
黑色的翅膀擋在了鍾離曉面前,鏘一聲和楚千尋刀刃相接,火星四濺,發出金屬器皿相撞一般的聲音。
無數染血的黑色羽毛,被楚千尋的刀刃削落,四散在空氣中。小妍毫不退縮舉翅和楚千尋短兵相接,死死護住了鍾離曉。
“小妍,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跟著鍾離曉是沒有出路的,終究隻能越陷越深,還是趁早放棄吧。”
平日裡溫和好說話的小妍此刻一聲不吭,她咬著牙架住楚千尋和陳堅白的雙重攻擊,左支右绌地死死護住鍾離曉,雙眼轉為一片赤紅的顏色,口中發出尖銳地呼嘯聲。
那紅光閃過之後,鍾離曉一個激靈從幻境中醒來。他大汗淋漓,拼命喘氣,但楚千尋的刀已經避開小妍,雪亮的刀尖直逼他的心髒。
千鈞一發之際,鍾離曉抓住了撲上前來的小妍,擋在自己的身前。
楚千尋的刀尖,就穿透了那層層疊疊黑色的羽毛,扎進了一具柔軟的身軀中。
眼前的這個女孩,是自己的敵人,她隻要將那刀尖扎得更深一點,切斷心脈,就可以徹底終結這位少女的生命。
但人之所以被稱為人類,就是有很多的時候感情會戰勝理智。相處了這麼多天,這個小姑娘對自己的照顧和細心,是楚千尋難以忽略不計的東西。她遲疑了一下,終究把染血的長刀抽了回來。
緩過氣來的鍾離曉發出怪異的笑聲,向後疾退,釋放出的黑水將他周圍整片的土地都浸染成了黑色。
“鍾離曉,你這個人已經從內而外都爛了。我今天就要把你這條爛命留下。”
楚千尋的心底升起怒氣,她為小妍不值,為葉裴天將他視為朋友而不值。
長刀在空中緩慢而有規律地律動著。周邊的空氣在流動,旋轉,凝結,擠壓,驟然成風刃。
今天的她手中隻有一柄刀,但空中浮動著無數風刃,無不是都是她的兵刃。
兇刀出世,猛虎脫籠,無數利刃夾雜著雷霆之勢,圍繞著鍾離曉的周身來回閃爍。
他目光驚駭,想不通自己竟然會被一位七階聖徒所傷害。黑色的血液從他周身被切開的傷口中不斷流出,把他整個人染成了一片漆黑。
身負重傷的小妍勉強爬起身,閃現到鍾離曉的身後,用殘缺的翅膀圈住了鍾離曉的身軀,黑幕展開,二人的身影漸漸淡了。
“千尋姐姐,對不起,我不能離開阿曉。”
“在我剛剛半魔化的時候,不論是爸爸媽媽還是其他鄰居,都把我看成怪物,甚至不同意我再進家門,隻有阿曉收留我,安慰我。他是我的同伴,我們已經是怪物了,不再和你們一樣。”
她的聲音和模樣漸漸在黑幕中消失,隻留下了這兩句話飄散在空氣中。
山林的另一頭,驚天動地的聲音也開始慢慢平靜。
成片的林木被無形的力道放到,向著兩側倒伏,在茂密的森林中闢出了一條道路。一道渾身是血的身影沿著這被生生闢出的道路一路疾馳而來。
他在叢林邊緣驟然停下腳步,扶著粗壯的古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液,紅著眼眶死死盯住了楚千尋。
楚千尋就向他伸出了雙臂。
那個身影飛奔而來,一把將她撈進了懷中,死死地箍住,恨不得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生命中。
楚千尋伸手繞住了他的脖子,抱著她的這個男人渾身都是黏膩的血液,身軀滾熱得發燙,微微帶著點顫抖,把整個腦袋埋進她的肩頭。
楚千尋已經很久沒看到葉裴天這個樣子了,她那顆在敵人的牢籠中一直克制而冷靜的心終於開始翻騰了起來,覺得自己筆尖發酸。
但此時,辛自明,陳堅白和剛剛趕到的江小傑正眼睜睜看著她們呢,她不太好意思矯情太久。
楚千尋伸手輕輕順著葉裴天的後背道,“好了,裴天,別這樣,朋友們都還看著呢。”
“好……再等一會,我馬上就好了。”男人的聲音既暗啞又低沉,說話間滾燙的呼吸就吹在她的脖頸上,楚千尋發覺自己的後肩頭湿潤了一片。
她的心一下就軟了,
隨他吧,她對自己說。
她的手一下下輕輕安撫著葉裴天繃緊的後背,透過他的肩膀向辛自明等人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
“媽勒……葉哥實際上是這麼又奶又狼的人麼,我,我實在是沒想到。”陳堅白磕磕巴巴地說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事實上他就是一個特別注重情義的男人。”辛自明回答他的問題,順便想起來招攬一波人才,“老白,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北鎮太亂了,還是別回去了。考慮一下來我們麒麟落腳怎麼樣?”
江小傑聞言插了一句嘴,“麒麟城那個地方,是他們麒麟公會的一言堂,太死板了沒什麼意思。老白你應該來我們春城,大小公會隨你自己挑。”
他抬了一下下巴,“最主要的是,葉哥也在我們那落腳,特別安全。”
陳堅白還是第一次同時受到兩大基地的城主招攬,心裡忐忑又高興,搓著手對辛自明抱歉地道,“我去春城好了,我還有一些私事,要和葉哥咨詢,那裡方便一點。”
辛自明沒好氣地白江小傑一眼,不管當年再怎麼莽撞的少年,在這樣的世道裡摸爬滾打了幾年,也一樣變成了老狐狸。這不,已經會和自己搶起人才來了。
化為廢墟的城堡,人形的侑餘站立在亂石瓦礫之上,他的身軀殘缺了一半,連腦袋都被削去小半截,顯得怪異又恐怖,但他毫不在乎,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瓦礫間翻撿半天。
終於翻出了一本破損了的書籍,他小心地捻起那本書,抖掉上面的塵土,嘆息一聲,坐在亂石頂上,一頁頁地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