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上次和明溪通電話,還是一個多月以前,因為趙宇寧也不經常打電話回來,趙母也習慣了,而且正在氣頭上,所以也根本沒想過主動給明溪把電話打過去——誰知道,就在這一個多月裡,明溪身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明溪拿到診斷結果的那一剎那該有多絕望?


  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居然第一反應是以為她又在自導自演。


  趙母開始回想上次自己和明溪通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她當時沒有給明溪好臉色,明溪說有點事情不回家,她直接甩了一句:“愛回不回,媛媛比你聽話懂事多了。”


  在明溪失去生的希望之前,她對明溪說的竟是這樣一句惡狠狠的話語。


  趙母心裡一陣陣的錐心之痛,不顧一切地央求趙父和趙湛懷盡快找到趙明溪。


  *


  想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家裡給明溪的卡,最後一筆消費停留在了一個半月、她辦理休學手續之前。


  她的電話卡再沒有任何信號,應該是將電話卡扔掉了。她的微信,她的微博等社交賬號,也再沒有登陸過。


  因為學生時代發生的一些事情,賀漾罵過趙媛,所以趙家與賀家關系一直較為陌生。至於董家,則更是公然想將明溪帶走過,也與趙家有一些龃龉。


  但是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顧不上那麼多。


  早在開始尋找趙明溪的第一天,趙湛懷就親自上門去賀家和董家找過人。


  但是,沒有下落。


  明溪從少女時期開始的好友賀漾也不知道明溪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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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家也更加不知道,甚至因為才得知明溪身患絕症,差點與趙家再撕一波。


  整整找了半個月,明溪完全消失了蹤跡。


  她仿佛人間蒸發了。


第73章


  這個時候的明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她用現金買了機票, 買了杯咖啡,抱著外套坐下來,看著外面噼裡啪啦的雨幕發呆。


  她目送落地窗外停機坪上一架又一架的飛機起飛, 卻沒有登機。


  別人都有他們的目的地,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裡。


  最後, 她帶著行李箱在機場枯坐了一整天,撕掉了買好的機票, 漫無目的地拖著行李箱, 打算離開。


  離開的時候明溪的護照不經意掉在了地上。


  一分鍾後。


  護照被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撿起來。


  手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男人拿著一把黑色長柄傘, 他有著一頭耀眼的紅色短發, 站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他轉機的時候淋了點雨,風衣袖口和黑色行李箱看起來都有些潮, 紅發微湿,眉眼顯得更加深邃。


  他轉身, 手裡拿著護照, 朝剛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背影看了眼。


  “先生,有什麼事嗎?”


  “是她的。”


  年輕男人將護照遞給了登機口的工作人員,讓工作人員追上去送給她。


  頓了頓,他又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人潮洶湧。


  在仿佛被按了快動作的背景當中。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了一次頭。


  *


  明溪快走出安檢口的時候,被工作人員追上,拿到了自己不慎丟失的護照。


  “謝謝。”


  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還有一把傘。


  男士的,黑色長柄傘,邊角處用金色的線繡了一個字母。


  明溪愣了愣, 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但撿到自己護照的人早就已經登機了。


  明溪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機場。


  外面果然還在下雨,鋪天蓋地的雨幕當中, 明溪裙角被風吹得裹住了修長白皙的小腿。


  她臉色和唇色都有些白,不過不是被凍得,而是到了這個時候,她能感覺到生命在自己體內急速流逝。


  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撐開了自己手中的傘。


  明溪仰起頭,將手中的傘轉了一圈,看著旋轉的雨水,和黑色傘面底下的字母。


  她覺得,這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老天唯一對自己好的一次了。


  *


  找了明溪三個月。


  沒有找到。


  趙湛懷去過桐城,但是他去的時候,那邊的人都說趙明溪沒有回來過。隨後趙父查到了趙明溪買過的機票,然而卻又被告知,趙明溪沒有登機。


  人海茫茫,趙家人這才發現,想要找到一個不再主動與他們聯系的人,是有多難。


  以前隨時都可以聯系到趙明溪——趙宇寧和同學鬧事,不敢請家長,打一個電話,趙明溪便焦急地跑過去。趙母提一句回家吃飯,趙明溪便開心地拎一大包禮物回家——是因為趙明溪想待在他們身邊,渴盼和他們團圓。


  但是一旦趙明溪不想再這麼做了,他們忽然發現,從來都是趙明溪來靠近他們,而他們卻極少主動摻入趙明溪的生活。


  *


  最終,趙家人沒有見到明溪最後一面。


  在最後那段時間裡,明溪沒有和任何人聯系,也沒有打擾任何人。當時賀漾家裡出了事,幾近破產,她不好再麻煩她。而董家人似乎也因為認識她,而沾染了霉運,明溪不想在最後的生命裡,還繼續把厄運帶給董家。


  她回到桐城,聯系了當地的村委會和負責火化的民政局,填寫了信息,辦理了登記手續。因為小時候在這片土地上長大,在小鎮上還有幾個熟識的人,她與李嬸說了情況之後,最後的那段時間李嬸幫了她許多忙。


  趙家人匆匆趕來的時候,明溪頭七已過。


  那是趙家第一次見到農村的靈堂,一兩個白色的花圈,煙塵從冷空氣中升起,簡陋而蕭條。


  雖然明溪叮囑過,她什麼後事都不想有,隻需要火化一下就好,但是李嬸淚流滿面,依然沒有聽她的叮囑。


  街道辦門口掛著白花,在冬日的寒霜裡,零零散散有一些過去認識明溪與她的奶奶的人前來祭奠。


  門口的人給趙家幾個人遞上黑紗。


  ……


  趙家人愕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手指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到每一個毛孔都在冒冷汗,無法抬起去接那黑紗。


  他們定在那裡,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們眼前發黑,所有的事物都天旋地轉。


  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殘忍地凋零,而他們匆匆趕到的時候,甚至連最後一片枯萎的花瓣也撿不到。


  所有他們以為還可以在餘生中慢慢去改變、去接納、去補償的事情,趙明溪再也不給他們機會了。


  總以為時間還很多,但沒想到這麼短暫。


  趙明溪去世了。


  生命永遠停止在了二十三歲。


  趙母呆呆盯著靈堂中間被風吹得不斷搖曳的燃燒的火盆,呼吸急促,淚眼朦朧,她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


  趙明溪去世半個月後,趙家所有人的靈魂仍然宛如被抽離。


  這一切都突如其來,而趙明溪又走得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任何東西或是隻言片語。


  他們連緬懷她都無所寄託。


  她沒有與他們好好地告別,不知道是不是在懲罰十五歲那年,他們將她帶回家後,沒有與她有一個好的開場白。


  他們有的時候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恍惚之間覺得,其實趙明溪還沒走,還在學校實驗室東奔西跑,隻是不怎麼打電話回家。


  然而等他們清醒過來後,才猛然記起來,趙明溪已經走了。


  *


  趙母不止一次地回想起,明溪去世之前,她對明溪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對明溪投去的最後一個眼神。


  她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責罵,她對她的最後一個眼神也帶著爭吵時的嚴厲。


  她甚至在她去世之前,都沒有好好抱過她,更沒有給過她獨一無二的偏愛的瞬間。還在得知她身患絕症之後,第一反應是質疑!


  她為人母親,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趙母痛不欲生。


  明溪是帶著這些不好的、被挑刺的、被嫌棄的記憶去世的,所以她去世之前,才沒有聯系他們家任何人。


  她想必已經失望透頂,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趙母每日每夜心中想著這一切,靈魂都在煎熬,她沒有辦法睡著,一閉上眼睛便是自己對趙明溪責罵的那些瞬間,對明溪的心疼於悔恨鋪天蓋地湧過來,將她淹得快要窒息。


  人生有沒有第二次機會?


  假如時間可以倒流,趙母想要在趙明溪十五歲那年怯生生踏進趙家的門的時候,便撲過去擁住她。


  假如時間可以倒流,趙宇寧不會再去偷那張化學競賽報名表,也不會虛張聲勢地和趙明溪對著幹,他會成為一個好弟弟,將她拉到身後護著她。


  假如時間可以倒流,趙湛懷會在開學第一天,帶趙明溪去學校登記報名的時候,察覺到明溪的膽怯與慌張,耐心而溫柔地安慰她,幫助她快速融入這座城市。


  假如時間可以倒流,趙父也想要分出更多時間和這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相處。


  ……


  然而,時間不可以倒流。


  一切都一去不復返。


  *


  就這樣,一天天的。


  時間在悲戚、沉痛、悔恨和哀悼中過去。


  趙明溪去世一年後。


  趙家人勉強能繼續往前生活,然而被重重撕裂的傷疤卻留下了永痕的烙印,刻在每一個人心口上。


  趙明溪在世的時候,家裡沒有人好好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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