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盛曉雯補充說:“也不是天天都要學習啦,我們也可以約著去玩, 過幾天我過生日,到時候請你們去唱歌啊。”


  “行。”張舒嫻說,“那就這麼說定了。”


  出了校門,周安然和嚴星茜跟盛曉雯和張舒嫻在公交站上了不同的車。


  等進了小區,周安然又跟嚴星茜在樓下分開, 各自進了自家樓棟。


  晚上吃飯的時候, 何嘉怡忍不住問:“然然你今天怎麼了?”


  周安然眨眨眼:“什麼怎麼了?”


  何嘉怡指指她唇邊的小梨渦:“回家後一直在笑, 今天發生什麼開心的事了?”


  周安然:“……”


  跟嚴星茜她們, 她不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也不好意思開口。


  對著兩位家長, 她就是完全不敢讓他們知道半點心思。


  周安然胡亂夾了一筷子菜, 趁機胡亂想了個借口:“就是感覺今天考得還行,然後路上茜茜又給我講了個笑話。”


  “什麼笑話?”周顯鴻好奇問,“也說給爸爸聽聽。”


  周安然回想了下嚴星茜前些天跟她講的笑話:“為什麼多啦A夢的世界一片黑暗?”


  周顯鴻:“為什麼?”


  周安然唇角又彎起來,頰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因為多啦A夢伸手不見五指。”


  何嘉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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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顯鴻:“……”


  *


  暑假前一個月,周安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跟朋友們一起泡在省圖裡學習,偶爾撞上盛曉雯和張舒嫻都有事,她就和嚴星茜留在家裡一起寫作業。


  周安然還從網上買了個日歷回來,擺上書桌上,就鄰著那罐糖紙花。


  每天翻過一頁,就離開學近上一天,也離再見他近上一天。


  周安然還以為整個暑假都會這樣平穩。


  但她忘了生活並非一成不變,時而就會橫生出一點波瀾。


  那天離開學已經隻剩不到一個月,她照舊跟幾個朋友約好一起去省圖看書,下午兩點時,省圖那一片卻因為故障突然停電。


  省圖的自習室採光好,沒有燈也不影響光線。


  但夏天的午後,沒有空調和風扇的室內與蒸籠無異。


  四個人連商量都沒用,便齊齊決定各自提早回家。


  這天也正好是周末。


  周安然到家的時候還沒到兩點半。


  平日這個時間點,周顯鴻在家經常看著電視,就直接在客廳沙發睡著了,周安然怕吵著他睡覺,進屋開門的動作就刻意放輕不少。


  門打開,裡面有爆/炸聲傳出來,聽著像是家長在看什麼歷史戰爭劇。


  玄關看不到客廳,周安然不確定周顯鴻有沒有在睡覺,進門時也輕著動作。


  剛打算關上門,就聽見周顯鴻說話聲傳過來。


  “我今天上午碰到銘盛的江董了,他說他們公司正打算在蕪城搞分公司,想讓我過去當總經理。”


  周安然按在門把上的手一頓。


  可能是剛才電視裡的爆/炸聲掩蓋了開門的那點動靜,客廳裡的家長完全沒發現她已經回家。


  周安然聽見何嘉怡的聲音響起:“你答應了?你這要去應該也不是半年一年,我跟然然怎麼辦?”


  “還沒答應。”周顯鴻說,“江董說我要去的話,你工作也可以安排到那邊去,然然他也可以幫忙轉到蕪城一中。”


  “那邊的一中怎麼樣啊?”何嘉怡問。


  周顯鴻說:“不比附中差多少,去年的省理科狀元就是他們學校的。”


  “那這學校可以啊。”何嘉怡又問,“工資呢?”


  周顯鴻跟報了個數。


  “比你現在高不少,銘盛又是全國有名的大公司,那你還猶豫什麼啊。”何嘉怡說,“我可忍你大嫂好些年了,張口閉口就是你幫你大哥打工,好像這些年公司做大你沒一點功勞,我們在跟他們家討飯似的,要不是你大哥這個人還過得去,就算你去其他地方錢少一點,我也早勸你不幹了。”


  周顯鴻輕輕嘆了口氣:“但是然然馬上就進高二了,突然換到別的城市別的學校去,我怕她不適應,她性格又被動,融入新環境肯定也沒那麼快,萬一影響學習怎麼辦,工作的機會以後還多得是。”


  “也是。”何嘉怡也嘆了口氣,“那再想想。”


  兩人又聊起了別的事。


  周安然趁著電視中又一次爆/炸聲響起,輕著腳步又出了門,假裝重新開鎖的時候卻故意加重了動作,佯裝成剛回家的樣子。


  周安然再踏進房門時,客廳裡已經聽不見兩位家長的對話聲。


  她換好鞋,繞出玄關,看見何嘉怡和周顯鴻並排坐在客廳沙發上。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何嘉怡語氣關心。


  周安然低下頭:“省圖那邊突然停電了,我們就提前回來了。”


  “冰箱裡凍了西瓜。”何嘉怡指指冰箱,想起什麼似的,幹脆又站起身,“好像還沒切,你去把東西放下洗個手,我去把西瓜切了。”


  周安然搖搖頭,忙說:“你們想吃就現在切了,不想吃就等下再切吧媽媽,我想先回房把今天沒寫完的卷子寫了。”


  何嘉怡又坐下:“那等下再切。”


  周顯鴻看著她背影匆匆往房間走,又忍不住多交待一句:“你們正放假呢,也別太辛苦了,睡個午覺再做也不遲。”


  周安然鼻間一酸,沒回頭地應了一句:“好的爸爸。”


  進了房間,周安然打開空調,從書包裡拿出卷子攤開,但是一個題都看不進去。


  她低頭趴到了書桌上。


  周顯鴻和何嘉怡從不主動跟她講工作或生活上的糟心事情。


  但她年紀更小點的時候,他們講話也不會太避著她,家裡親戚聚會聊天時,也時常會提起。


  周安然多少知道一些。


  她伯父周顯濟掙第一桶金的時候,靠的確實是自己的眼光、膽識和運氣,但她伯父文憑不高,能把生意做到這麼大,她爸爸在其間功不可沒。


  她爸爸一開始並不想摻和到伯父的生意中來。


  隻是當初為了她將來讀書能進更好的學校,想在這邊買學區房,又還差些錢時,是伯父沒說二話主動借了筆錢過來。


  為此,她爸爸後來幫著伯父做大生意後,都沒要公司的分紅,隻是照著職位拿自己應有的工資。


  就這樣,她伯母都覺得他們家佔了她家天大的便宜似的。


  公司步上正軌後,她爸爸其實有辭職過,但好像最後都被伯父又勸了下來。


  隻是這兩年,她伯母越發變本加厲,見面了總要刺上兩句,好彰顯她的優越感。


  所以周安然剛才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雖然她舍不得離開生活十幾年的城市,舍不得離不開朋友,更不想以後再沒機會見到他,但也她做不到自私地去要求父母再因為她而委屈自己。


  可她好不容易才跟他有了那麼一點交集,去外地她應該也確實會比較難適應,她同樣也做不到大方丟掉這一切,去跟父母說不管做什麼決定都完全不用考慮她。


  所以她隻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把決定權交給兩位家長。


  是去是留,全由他們來決定。


  整個八月份,周安然都過得有些惴惴不安。


  每天都在擔心父母會突然跟她說我們要換工作了,以後要搬去蕪城,你以後也要換個學校上學。


  可一直到臨近開學,她所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周安然隱隱猜到了什麼,又不敢相信。


  懸著心始終難受,開學前兩天,周安然忍不住試探了下家長的態度。


  那天是周末。


  周顯鴻被叫回公司加班,就何嘉怡在家。


  周安然下午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書,心裡卻始終惦記著可能要轉學的事,就假裝出去吃水果,走到客廳貼著何嘉儀坐下。


  她叉了塊西瓜吃掉,裝作不經意地說:“媽媽,我們馬上要開學了。”


  “我知道你要開學了啊。”何嘉儀瞥她一眼,“怎麼,學習累了,想要休息幾天?”


  “沒有。”周安然頓了頓,轉頭看向何女士,“我這次還是叫上茜茜一起去學校?”


  何嘉儀好笑地看著她:“你哪次不是跟茜茜一起?”


  “二中今年開學的時間選得好奇怪。”周安然輕聲細氣說,“開學上兩天課,就又是周末了。”


  何嘉儀笑:“周末放假你還不開心啊?正好可以跟我們一起去你表姐那裡見團團。”


  周安然有點笑不出來。


  試探到這,她已經能完全確定父母的決定了。


  她當然更希望他們最終會決定留下來,可真確定爸爸又因為她放棄一個大好機會,她心裡還是止不住地開始發酸。


  “媽媽。”


  何嘉怡:“突然叫我做什麼?”


  周安然把臉埋到她肩膀上蹭了蹭。


  她當初沒告訴他們她意外聽到了那番對話,現在就也不好跟他們表示感謝。


  而且越是親近的人,越是重大的事,她反而越是別扭地不太會表達情感。


  一句輕飄飄的感謝好像也不足以表達她現在的心情。


  我以後也會對你們很好很好的。


  周安然在心裡默默地跟媽媽承諾。


  何嘉怡摸了摸她頭發,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今天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跟媽媽撒起嬌來了。”


  *


  不知是因為心裡緊了近一個月的弦忽然松下來,還是因為晚上睡覺又不小心踢了被子,周安然第二天又感冒了,嗓子也有些發炎,直到開學都還沒好全。


  開學當天,周安然跟嚴星茜進校後,照舊邊聊天邊挽著手往裡走,一路走到一教學樓門口,才想起他們已經換了新教學樓。


  眼前的一教學樓現在是高一新生的地盤了。


  兩人又笑著折返,去了高二所在的二教學樓。


  到教學樓後,周安然就要和嚴星茜分開。


  周安然新教室在一樓,嚴星茜轉去文科班,教室在六樓。


  嚴星茜挽著她的手沒放:“嗚嗚嗚不想跟你們分開,早知道我也硬著頭皮堅持學理科了。”


  要是一個月前沒聽到父母那番話,周安然估計應該會跟她一樣不舍,但是被有可能轉校的猜想折磨了近一個月後,她現在覺得還能跟嚴星茜同在一個學校,已經她的福分與幸運了。


  “可是你文科厲害呀,而且曉雯剛好和你一個班。”周安然安慰她,“我下課後都會等著你來叫我吃飯的,就隻是上課分開一下。”


  “那說好了啊。”嚴星茜抱著她手臂,又跟她多聊了幾句,才依依不舍地上了樓梯。


  真跟她分開,周安然獨自進教室時,還是好一陣不適應。


  好在二班除了有幾人轉去文科班之外,全是熟面孔,周安然進門後,下意識又想往第二組第六排看過去,而後才忽然想起新學期是要換重新排座的。


  周安然背著書包先上了講臺。


  她剛低下頭去看上面貼好的排座表,就聽見底下有人在叫她。


  “然然。”張舒嫻坐在第一組第四排朝她揮手,“別看啦,你坐這裡,跟我同桌。”


  周安然就不好再繼續仔細看。


  她匆匆瞥了眼,一眼看見想看的那個名字。


  還在第二組第六排。


  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


  這都三次了,他還在同個位置,就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是他自己跟老師要求的嗎?


  不過他身高腿長,坐在最後面一排,不用被後座擠著,是會舒服些。


  周安然趁著下講臺往後走的功夫,又往第二組第六排的位置上看了眼。


  空的。


  他還沒來嗎?


  放假時,她總天天盼著開學。


  可現在真開學了,她又有某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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