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注:


“不要垂頭喪氣,即使失去一切,明天仍在你的手裏。”——王爾德“海棠紅暈潤初妍,楊柳纖腰舞自偏。”——查德卿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菜鹿小姐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鈺不是玉啊!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晚-風-蕭-蕭 19瓶;楚洛水、是江一吖Chen 10瓶


第3章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書棠並不認同。


她跟周嘉禮結婚後,幸福更勝從前。


周嘉禮親筆寫下一封又一封請柬,書棠則在旁邊裝滿一份又一份賓客伴手禮。


距離婚禮越來越近,公司的大專案也即將收尾,周嘉禮作為負責人親自出差一趟,也是為婚禮後的蜜月騰時間。


臨走前,書棠再次替他檢查行李箱,周嘉禮從背後摟住她腰,親昵貼上來:“等這次出差回來,我們就舉辦婚禮。”


書棠笑著轉身替他系好領帶:“在外面照顧好自己,等你回家。”


周嘉禮低頭吻在妻子額前,變魔術般送上一束嬌豔玫瑰:“在它枯萎前,我就會回來。”


……


“所以,等他回來,我們就會舉辦婚禮啦。”故事講完,書棠站起身,杯中水已經冷卻。


“天啊,您跟周先生的愛情實在是太浪漫了。”婚紗店的員工作津津有味聽完這段“校服到婚紗”的愛情,羨慕不已。


書棠進去試婚紗的時候,校園故事的版本已在店內口口相傳,大家都記得那位溫文爾雅的周先生年輕有為、氣度不凡,跟周太太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紗簾緩緩敞開,裙擺鋪開,潔白的婚紗在燈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畫面。長髮披肩,發尾微卷,水晶皇冠在頭頂熠熠生輝。美麗的新娘面帶微笑緩緩轉身,仿佛看見心愛的男人就站在紗簾外,向她伸出手,贊一句“漂亮”。


員工笑咧嘴角:“周太太,這套婚紗真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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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書棠禮貌回應,認真地打量鏡子裏的自己。


她也這樣覺得,畢竟這是周嘉禮精心挑選,為她量身定做。


書棠請工作人員幫忙拍了幾張照片發給周嘉禮。


對方沒有回復,書棠直接撥打視頻,仍然無人接聽。


下一對試婚紗的新人來了,書棠也不好意思一直穿著婚紗霸佔這個位置,讓人幫忙換下後去前臺填寫送貨地址。


“周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29號。”書棠脫口而出報出周嘉禮回程航班的日期,客套詢問的員工恰好被人喚住,沒有聽清。


處理好手續,書棠一身輕鬆走出婚紗店,窗外的風吹起前臺日曆一角,上面赫然顯示著5月2日。


-


時間還早,書棠在外面喝了杯下午茶才慢悠悠回家。


周嘉禮還是沒回消息,往上翻翻,未接的視頻、沒有回復的婚紗照,之前的回復停留在午安問候。


酥糖:【午安。】


ZAT:【好好睡午覺。】


她今天心情激動,迫不及待分享,恐怕沒法睡著。


始終沒等到消息,書棠握著手機嘀咕:“看來是太忙了。”


酥糖:【你在忙嗎?】


ZAT:“抱歉棠棠,現在沒辦法回復你的消息,晚點給你打電話。”


周嘉禮發過來的是語音,聽到熟悉的聲音,書棠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


傍晚,她在樓下超市買了新鮮蔬菜回家,給自己做了頓簡單的晚餐。


她想,等周嘉禮回來的時候去機場接機,然後兩人在外面好好吃頓大餐。


鑰匙插入鎖孔,書棠推開門將鑰匙放在玄關處,鞋架整齊有序。


第一層,粉色女士拖鞋跟灰藍色男士拖鞋並排而立。


第二層,兩雙同款運動鞋,白色比黑色小巧許多。


第三層,精美的粉色高跟和黑皮鞋相配得宜。


她換好鞋,拎著袋子進入客廳,臉上淡然的笑意凝住。


早晨還新鮮的玫瑰花不知什麼時候枯萎了,葉子焉答答的,花瓣邊緣卷成枯黃色,好似已經凋謝許久。


書棠趕忙放下東西過去,明明是早上換過的水散發出靜置幾天的味道。


“真是糟糕。”


要是周嘉禮回來看到這樣一束花,肯定影響心情吧。


書棠叉腰盯著枯萎的玫瑰看了一會兒,計上心來。


她現在去買一束新鮮的不就好了,臨走前周嘉禮送她花,回來時她以花迎他。


書棠跟周嘉禮婚後搬來這裏才兩個月,已經算是花店的老顧客,有時小夫妻倆一起來,有時周嘉禮自己來。


今天是花店老闆第一次見書棠獨自來:“還是老樣子?”


書棠點頭:“對。”


老闆替她包好一束粉玫瑰:“你很喜歡粉玫瑰啊?”


“對呀。”書棠捧在懷裏,愛不釋手地用手指輕撫花瓣,“很漂亮呢。”


因為周嘉禮第一次送她的花就是粉色玫瑰,從此什麼花都比不過。


見客人心情好,老闆也笑開懷:“上回周先生來買花說要出差,該回來了吧?”


“是啊。”書棠臉頰也粉粉的,像這被滋養的花,幾乎絲毫沒猶豫就說出:“29號的機票。”


“29?什麼29?今天不是5月2號了嗎?”店老闆愣了下,疑惑地掏出手機。


抱著花的書棠臉色一僵,牙齒隨啟合的唇瓣顫動起來:“可,可,可能,是我記錯了。”


老闆打開手機正要把螢幕展示給她看,書棠卻急匆匆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然而就在書棠踏出花店那一秒,周遭環境頃刻覆滅,繁華的城市不再,隻剩荒無人煙的廢墟。


書棠仰頭望向天空,一架巨大的飛機盤旋於空,書棠還沒來得及反應,飛機徑直沖向地面。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瞳孔倒映出熊熊烈火,羽翼折斷,機體崩解。


與此同時,耳中清晰刻入一道冰冷的電子聲:“4月29日,國航CA1257客機墜毀,乘客及機組人員全部遇難,無一生還。”


腦子裏似有一道光劈開,書棠艱難地蹲下身體,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去阻擋外界傳來的聲音。


那殘酷的聲音追隨著她,四面八方、無孔不入。


不要聽……


不要聽……


不出門,不聽見就好了,她會等到周嘉禮捧著新鮮的玫瑰回家。


對,她要回家。


周嘉禮在家裏等她。


她走得太急,不小心跟前方迎面沖來的小女孩撞到一起。


書棠扶起小孩,卻看到一雙極為熟悉的眼,她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在她即將鬆開手的那刻,小女孩緊緊攥住她的手指,張嘴喊道:“媽媽。”


書棠朝她搖頭,重新抱起花,不管不顧往前跑,儘管周圍的硝煙已經讓她看不清回家方向。


“棠棠。”


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書棠猛地止住腳步。


她環顧四周,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聲音的主人,便不顧形象地站在迷霧裏大喊:“周嘉禮。”


“你在哪兒?”


無人回應,她就繼續喊,繼續找。


她找得累了,無措的蹲在地上,像迷茫走丟的孩子:“周嘉禮你出來啊,我找不到你了。”


不知過去多久,迷霧散去,周嘉禮終於出現,書棠去抓他的手。


周嘉禮微笑著拉她起身:“我帶你回家。”


書棠隨手抹掉眼淚,抬頭卻看到四面冷森的牆,“不是,那邊不是我們的家。”


周嘉禮笑容不改,眉宇間盡是溫柔,安撫著書棠不安的小情緒:“棠棠,相信我好嗎?閉上眼睛跟我走,等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就到家了。”


書棠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卻永遠無法拒絕他伸來的手,顫巍巍地,不清晰的“好”字淹沒在喉間。


她閉上眼,跟著周嘉禮的步伐,全身心地信任,直到周嘉禮說:“睜眼。”


書棠仍然緊閉眼睛,任憑淚水打濕的睫毛。


“醒過來,棠棠。”即時有人不停地在耳邊喊,她就是不肯看。


直到那隻溫暖的手掌重新撫上她臉頰,低頭在耳邊親昵地喚她:“小結巴棠棠,我回來了。”


書棠睜開眼,入目是刷白的牆。


她看見穿著白大褂,冷靜嚴肅的醫生。


她看見神色焦急,充滿關切的親人。


唯獨不見那個承諾在玫瑰花枯萎前回家的周嘉禮。


CA1257是周嘉禮歸國的航班,距離客機墜毀新聞公佈,至今已有三天。


周嘉禮回國的航班出事,書棠在聽到消息的時候直接暈了過去,醫生說她因為無法承受打擊不願蘇醒,家人想盡一切辦法,還是周妙昕提出,在她床邊播放周嘉禮的語音。


周妙昕還記得,當初周嘉禮來找她不斷完善小程式的內容:“她說過,聽見我的聲音會安心。”


所有人都知道周嘉禮很愛書棠。


因為從始至終,他對她的喜歡都那麼明目張膽,不加掩飾。


從那天起,書棠就不再笑,也很少說話,曾經那個易害羞的女孩不見了,看向遠方的眼神是空洞的。


失去周嘉禮,她的未來從此黯淡無光。


周家人想把她帶回周家休養,書棠主動開口:“我想回家。”


回她跟周嘉禮的家。


眾人儘管擔憂,最終還是答應這個可憐孩子的要求。


書棠自己下廚做了頓飯,坐在桌前盯著那束早已凋謝的玫瑰花發呆。


從天明到夜幕,無人動筷。


外婆心疼地端起飯碗,想去重新熱一遍:“棠棠,好好保重身體,就算是為了孩子,你也得吃飯不是嗎?”


書棠伸手奪過碗筷,一口一口把米飯塞進嘴裏。


眼淚啪嗒落下,掉進碗裏,跟白色大米融為一體。


書棠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臉頰早已濕潤一片。


懷孕的情況是她因情緒波動暈倒被送醫院時發現的,一個半月,在此之前無人知曉。


書棠顫顫巍巍拿出手機,上面有她多次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周嘉禮的記錄,可發出的消息無人回復。


她呆呆地對著螢幕看了很久,憑模糊的視線在輸入框打出一個又一個關鍵字。


“早安。”


“棠棠,記得吃早餐。”


“午安。”


“棠棠,好好睡午覺。”


“晚安。”


“棠棠,我們明天見。”


她把所有能觸發語音的關鍵字全部輸入個遍,反復聽著那句明日之約,在心裏不斷對自己說:“晚安周嘉禮,我們明天見。”


那天晚上,書棠抱著婚紗入眠,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觸碰她的臉。


書棠緩緩睜眼,日思夜寐的男人彎腰站在床邊,溫柔撫摸她臉頰。


書棠喉間哽咽:“周,周……”


周嘉禮笑著打趣:“小結巴棠棠,怎麼連我名字都不記得了。”


書棠“哇”的一聲哭出來,像丟了糖果的小孩:“周嘉禮,你回來了是嗎?”


男人緩緩搖頭:“我要走了。”


“我不準,不準你走。”她不管不顧撲進人懷裏,緊緊將他抱住。


“你說過的,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在。”


“你說過的,玫瑰花枯萎前會回來。”


“你說過的,周嘉禮,你撒謊!”


以前她控訴周嘉禮撒謊,那人總會寵溺的告訴她變成真的就不算撒謊。


可這次周嘉禮隻能歉意地揉揉她的發:“對不起,這次恐怕沒辦法變成真的了。”


“說,說好了,我們,我們要舉辦婚禮的……”書棠哽咽著搖頭,牽起雪白的婚紗努力往他的方向送,期盼他能接過去看一眼。


婚紗穿過周嘉禮的身體,男人抬起手,卻什麼也沒能留住。


他臉上掛著熟悉的笑,眼角卻紅了一圈:“好遺憾啊棠棠,還沒來得及為你穿上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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