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曰《訓犬》。
我心頭一暖,他竟然喜歡大黃。
真是難得。
我翻開後,整個人都愣了。
內容似乎與我所想有些不同。
僅翻了兩頁,便面紅耳赤地丟回了書架上。
當天晚上就寢時,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顧桓知的頭,像摸大黃一樣。
顧桓知頓住了,眼神暗沉沉地盯住我,湊過來討了個吻。
後來我誕下老大,一個深夜,顧桓知對那條狗鏈動手了。
攔都攔不住。
大黃氣得嚎叫了一夜。
次日對著顧桓知齜牙咧嘴,上躥下跳。
小銀面露疑惑,「大黃怎麼突然這樣了?」
我搖了搖團扇,輕咳一聲,紅著臉道:「大概……是與他志同道合吧……」
小銀一臉疑惑。
我暗暗嘆了口氣,誰知道顧桓知經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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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是無傷大雅的一些興趣,顧桓知喜歡,便也隨他去吧。
9.舊事
江南府一個明媚的午後。
年幼的趙蔻蔻搖搖擺擺地走在石子路上,哭的好不悽慘。
「我的狗狗……我的狗狗不見了……」
顧桓知跟在趙蔻蔻身後,耐著性子哄:「已經派人找了,別哭。」
不料趙蔻蔻哭得更厲害,「哥哥,狗狗……哥哥,狗狗……」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是刺耳的啼哭,而是細弱的小貓一樣的哭聲,聽來就叫人心疼。
那條跑掉的犬還不知道何時找回來,總不能一直這樣。
顧桓知生怕她哭斷了氣,抿唇蹲在她面前,拿起狗鏈,咔噠鎖在自己脖子上。
「行了,狗狗在這,別哭了。」
本來沒報什麼希望,誰知道趙蔻蔻竟真的止住了哭聲,睜大眼睛盯著顧桓知看。
顧桓知額頭一跳,突然脖子上傳來一陣拉扯的力道,輕輕的,拽的他探身過去。
「狗狗。」趙蔻蔻一手拽著鏈子,一邊踮起腳,摸了摸顧桓知的頭,又親親熱熱地撲倒他懷裡,「哥哥抱抱。」
花園裡,趙蔻蔻走在前面,顧桓知一臉黑線地跟在後面,被她當狗牽。
後來趙昌之發現趙蔻蔻的行徑,把她拎過去一頓罵,趙蔻蔻又要哭了,顧桓知按了按跳動的眉心,「世伯,沒關系。」
反正她力道不大,牽了也就牽了。
趙蔻蔻因為挨了罵,好幾天沒理他。
再後來,他聽聞前線顧家傷亡慘重,心如刀絞。
趙蔻蔻舉著個糖人在窗前打晃,個子太矮,隻能看見頭頂扎的兩個小揪。
「哥哥……」稚嫩的聲音隔著一道窗,鍥而不舍,「哥哥……蔻蔻要哥哥。」
顧桓知閉了閉眼,走出去,俯身抱起她。
趙蔻蔻開心的在他臉上印了個吻,黏黏糊糊的,全是糖,後來又把吃一半的糖人塞給他。
顧桓知嘴裡含著糖人,突然就沒那麼痛了。
顧家滿門男丁,顧桓知沒有妹妹。
現在多了個趙蔻蔻。
他扛著她上樹摘桃,編柳帽,堵螞蟻,抓蝴蝶。
趙蔻蔻一睜眼,就得有他陪在身邊。
要是有一天自己能回到京城,就把蔻蔻帶到京城,保護她一輩子,再送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結果那天晚上,匪寇趁人熟睡鉆進來,先搗毀了後墻,又放了把火。
趙昌之死前,目光灼灼:「孩子,你父親守國門,我以死護你,是家國大義!你不欠我!可是蔻蔻是我唯一的血脈,我隻求你一點!護好她!」
顧桓知鄭重點頭,「世伯放心,蔻蔻此後,便是我的至親。」
趙昌之聽完這句話,才得以瞑目。
可是顧桓知當時,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
逃荒的路上,整整七日,滴水未進。
他把糧食全留給了蔻蔻,撐到定城外三裡,人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蔻蔻兩眼惶惶,指尖伸進他的嘴裡,血腥味十足。
顧桓知狠了狠心,把她藏在了寺廟裡,隻身一人前往定城求援。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澆出了瘟疫。
待定城開門,已是數日後,顧桓知奄奄一息地躺在屍體中,抓住了援軍的腳。
他顧不得修養,領著舊部,趕往破廟。
去到哪兒時,已經人去樓空,隻剩下蔻蔻被帶走時,偷偷藏在稻草下的半角白餅。
顧桓知瘋了,找了三天三夜,掘地三尺,直到亂軍殺來,他身中數刀,也仍然沒有找到趙蔻蔻的屍體。
顧桓知在病中昏睡,夢見趙昌之的臉,滿臉血跡,「蔻蔻是我唯一的血脈,我隻求你一點,護好她!」
「世伯放心,蔻蔻此後,便是我的至親。」
這兩句話,從此折磨的顧桓知夜不安寢。
他年年去江南,尋遍秦樓楚館,找遍了和趙蔻蔻相似的身影。
伴隨著一次次的失望,顧桓知的性子也越發偏執陰戾。
一日尋不到趙蔻蔻,他便一日無法安寧。
在朝中行走,顧桓知的手段越發冷冽殘忍,登任首輔那日,太子入宮,馬上載了一人。
顧桓知瞥了一眼,眼神冷冷的,盯住不動了。
她低著小腦袋,縮在大氅裡,一雙眼暗淡無光。
顧桓知心狠狠一揪,腦子裡隻有兩個字:我的。
馬驚了,趙蔻蔻落馬,穩穩落盡他懷裡。
婀娜少女,膚若凝脂。
還帶著趙蔻蔻熟悉的香氣。
顧桓知手緊了緊,確認了身份,便將人扔下了。
當日進宮,顧桓知立在帝王座下,三言兩語激得帝王對太子心生疑竇。
趙蔻蔻理所當然被拒,給了顧桓知上門的機會。
事已至此,顧桓知以為自己總該心安了。
給了趙昌之夫婦一個交代。
此生他又不納妾,趙蔻蔻無憂無慮,樂得自在。
但總歸是顧桓知把事情想的太好了。
趙蔻蔻第一次穿著輕盈的裙衫招搖過堂,像隻艷麗美妙的花蝴蝶。
他的眼睛,便莫名其妙地黏在趙蔻蔻身上。
不盈一握的腰,挺翹的臀,紅潤的小臉和纖薄可愛的嘴唇。
從那日起開始出現在他夢裡。
那幾日,房中的被褥也換得格外勤。
於是他提筆,畫下了第一幅。
落款印了自己的小字,畫取名為:「小妹。」
可是腌臜心思是藏不住的,有了第一幅,便有第二幅。
顧桓知漸漸也不屑於寫小妹用以遮掩,將名字改成了「吾妻」,或者「蔻蔻」。
三年裡,畫作很快堆滿了密室。
顧桓知讓人送去江南的私宅,以免被趙蔻蔻發現。
最瘋狂的一次,顧桓知坐在桌前,畫下了出浴圖,他盯緊出浴圖,繃緊身體,眸色暗沉,呼吸壓的很輕很輕,額頭上出了汗。
很久之後,他猛地閉上眼,啞著嗓子,低低到喊了聲:「蔻蔻。」
顧桓知被割裂了,一部分見到趙蔻蔻,會叫囂著佔有她,另一部分,冷嘲熱諷,譴責他禽獸行徑,玷汙吾妹,食言而肥。
可這份煎熬,在趙蔻蔻撲入他懷中那一刻,徹底結束。
蝴蝶入網。
他不會放過任何自投羅網的獵物。
10.夢
顧桓知帶著趙蔻蔻回門了。
當天,趙昌之飲了二兩酒,興高採烈地要與顧桓知拜把子。
顧桓知笑了笑,「拜不得。」
「為何?」
顧桓知拱手,「嶽夫大人,蔻蔻已經嫁我為妻。」
趙昌之一頓,突然抄起馬扎,迎頭痛擊。
「顧桓知!你無恥!」
蔻蔻跑來保護他,「哥哥!」
顧桓知忙護住蔻蔻,迎著趙昌之的毆打,「嶽父大人息怒。」
「無恥無義地卑鄙小人!我將蔻蔻託付與你!你竟敢汙她清白!」
「她是我妻,何來此言?」
趙昌之怒目而視:「你可曾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蔻蔻過府?!」
顧桓知一愣,沉默了。
「你可是因蔻蔻雙親已故,便不拿她當回事?!」
蔻蔻抱住顧桓知,「不是的……不是的……」
顧桓知心生愧怍,按下蔻蔻的手,「是我不好。」
趙昌之繼續罵著,聲音漸漸抽離。
黑暗中的顧桓知豁然睜眼。
趙昌之的怒言猶在耳側。
胸前的熱度真實的傳來。
趙蔻蔻哼哼幾聲,踢開了被子,凍得往他身上拱了拱。
顧桓知再也沒了睡意,就借著月光,打量起趙蔻蔻來。
跟小時候一樣,養起來,臉頰圓潤潤,他伸出手,在她腮上刮了刮,一手口水。
趙蔻蔻被弄醒了,生了個懶腰,「幹什麼呀?」
「蔻蔻,我還沒娶你。」
趙蔻蔻混沌的腦子一愣,「嗯?」
她仰著腦袋,半天沒想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睡迷糊了?」
顧桓知沒說話,親了親她,「沒事,睡吧。」
結果第二日,她就在案頭看見了嶄新的嫁衣,和一院子的聘禮。
「這是……」趙蔻蔻一頭霧水。
顧桓知愛憐地摸了摸頭,「乖,哥哥今天要嫁蔻蔻,這些都是蔻蔻的嫁妝。」
趙蔻蔻惱道:「你是想跟我合離?壞男人!」
顧桓知自顧自道:「自然是嫁我,那邊,是我的聘禮。」
趙蔻蔻以為顧桓知瘋病又犯了,隻好陪他演戲。
上妝絞面,梳發添妝,一樣不落。
最後穿著嫁衣,上了花轎。
搖搖晃晃穿過拱門,到了隔壁。
顧桓知便這在那裡等。
趙蔻蔻是被他抱進去的,腳一步沒沾地。
拜過了天地,老大隔著窗戶湊熱鬧,「阿娘……抱抱。」
跟當年的蔻蔻一樣,隻能看見的頭頂。
顧桓知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趙蔻蔻心急,推了推顧桓知:「你快些把他抱來!」
他來到窗前,盯著自己的娃娃看了會兒,父子倆一對視,顧桓知突然面無表情地關上了窗。
趙蔻蔻還坐在原地張望,愣了一愣,「怎麼了?」
「他走了,玩去了。」
顧桓知回來,牽住趙蔻蔻的手,繼續自己的事,「夫人說些吉利話吧。」
趙蔻蔻身著嫁衣,明眸善睞,像朵艷麗的牡丹。
她歪頭想了會,「願我與你子孫滿堂。」
顧桓知想起方才趴在墻外的粘豆包,蹙蹙眉,「不要這一樣。」
這還挑三揀四上了。
要讓神仙知道顧桓知是這般難伺候的人,怕是早就拂袖離去了。
趙蔻蔻不甘心,「那你想。」
她就等著顧桓知想出什麼花來。
顧桓知抱著她,略一思忖,道:「我與夫人,白首永偕。」
蔻蔻笑得前仰後合,「你這話生硬,哪家的神仙聽了會保佑你?」
嬌顏迎著春光,明媚動人。
一時間晃了顧桓知的眼睛。
他動情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笑著說:
「他們不必保佑,因為,這是我許諾給蔻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