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個紫垣玉符,令她成為眾矢之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稀裡糊塗地被推入朝堂與江湖之間的這道旋渦,說不怕,那都是假的。


明明他並不希望她入九重樓,今天紫垣河畔,他卻並不阻攔她,隻是和她說:


“那去吧。”


他用自的血喂給她的蟲子,隻是希望她要是中途害怕了,後悔了,如他們所約定的那樣,捏住那顆鈴鐺,他會來接她回家。


鈴鐺不響,他絕不闖樓,著她自對。


“已經很好了。”戚寸心搖搖頭,眼眶泛熱,她沒忍住伸手抱住他,腦袋枕他肩頭。


明明那個鱷魚潭那麼怕,明明她緊抓著銅塊,身體懸空的感覺想起來還是令人膽寒,這一刻,她忽然發覺自好像不是孤身一人去的。


鈴鐺她腕上,他陪著她。


靜默地等待她,要做她的退路。


明明他什麼也不說,但卻好像告訴她,不勇敢也沒有關系,失敗也沒有關系,糟糕也沒有關系。


反正,她還有退路。


“你扔下我走了。”


他的嗓音平靜,提起那會兒她宮巷裡氣呼呼繞過他往前跑的事。


“十幾步遠也算扔下你走了嗎?我不是回來牽你了嗎?”她吸了吸鼻子,從他懷裡抬頭。


“上『藥』的時候,我說疼,你也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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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補充。


“我動作明明很輕你也說疼,一看你是騙人啊,”她薄薄的眼皮有泛紅,眼睛也染了水霧,聲音明明有點更咽了,卻還不忘爭辯,“說了,誰讓你沒事給自一刀啊?”


他不說話了,薄唇微抿,隻用一雙眼睛盯著她。


看起來有點委屈,又有點憐。


“……算了。”


戚寸心有點泄氣。


她伸手捧起他的臉,認地說,“以後你不要這樣了,知道嗎?”


少年沒有答她,隻是這樣近的距離,她的呼吸好近,好像很輕很輕的風,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睫。


月亮的華光他身上,他的眉眼漂亮得不像話,也許是受到了某蠱『惑』,戚寸心恍恍惚惚,靠他越近。


一如澧陽的夜,她捧著他的臉,近咫尺。


她鼓足了勇氣,不似那夜故的玩弄,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微微的痒,猶如羽『毛』一般輕輕擦過他的臉頰,那痒卻鑽到了人的心裡去。


他近乎失神一般地望著她。


他的睫『毛』顫啊顫,薄紅順著臉頰蔓延至耳後。


“為什麼……要這樣?”


隔了好一會兒,他滿『迷』惘,嗓音極輕。


戚寸心臉頰燙得厲害,撇過臉去望檐後銀白的圓月,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我餓了。”


柳絮底下等了許久,太子殿下與太子妃還未從屋頂下來,便想著是不是該將晚膳撤了。


卻不想,她才進殿,回頭便瞧謝緲和戚寸心走進來。


他們似乎有奇怪。


兩人的臉頰都帶了不太正常的紅暈,柳絮不蹙起眉,忙迎上去,“殿下,太子妃,是上頭受寒了?用不用奴婢去請太醫?”


“不用了……”


戚寸心小聲地說了句,隨即衝到桌邊淨手端碗。


這一夜,兩人各懷心事,卻是同樣的難以入眠。


翌日『迷』『迷』糊糊地醒來,戚寸心連睜眼都有費勁,她偏頭望謝緲蒼白的『色』染著薄紅,自才想口,卻先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謝緲半睜起眼睛望著她,嗓音有氣無力,“娘子,我頭疼。”


“我也頭疼。”


戚寸心的聲音也有虛弱。


第35章 不準學他輕輕的一個吻。


南黎太子謝繁青私定的元妃勇闖九重樓,不過一夜之間,她便一躍天門,成深受世間數人崇敬的天山明月周靖豐的學生。


這消息傳到北魏,便更掀起幾番浪濤。


九重天之名天下人皆知,伊赫人吾魯圖是北魏樞密院的掌權者,他的父親吾魯琮便是當初被北魏呼延皇室派去緹陽的那幾位將軍中的一位,是上任不久,便死在周靖豐的手裡。


“東陵那些鬧的反民都殺?”


吾魯圖卷曲的頭發上綁著幾個金圈兒,沒刮幹淨的青黑胡茬幾乎站半張臉,他魁梧高的身軀往椅子上一座,用匕首割一塊烤羊肉下來扔嘴裡嚼特嚼。


“都已經處理幹淨,這是從東陵送來的那位南黎太子妃的消息,請人過目。”


一旁伏低做小的中年男人順勢送上那一封從東陵送至麟都的書信。


吾魯圖扔下匕首,嚼著烤羊肉接過那信件來拆封,半眯著睛一行一行地看下來,他坐直身體,“一個在東陵知府府裡做燒火丫頭的小姑娘,誰想得到,她原是有些背景的,她這個姑母戚明貞真不愧是他南黎滌神鄉的人,為一把鑰匙,就這麼跟在葛照榮那個小妾的身邊做那麼多年的奴婢。”


吾魯圖笑聲,“多少年,南黎和我北魏各路人都為一枚紫垣玉符爭來奪去,老子沒少下功夫,可終卻是這個戚寸九重天,還成他周靖豐的學生。”


吾魯圖想要紫垣玉符,當然不是想做那周靖豐的什麼學生,殺父之仇在前,吾魯圖要的,是周靖豐的武學秘籍,還有周靖豐的命。


可如今,這一切都落空。


將沾油脂的信紙隨手『揉』扔下,吾魯圖重新拿起匕首割下一塊肉塞嘴裡,“這對少年夫妻都是有意思的人,就說那謝繁青,在我魏做質子時誰又看他什麼本『性』?”


五皇子與福嘉公主一母同胞,都是一樣的跋扈『性』子,在謝繁青還在麟都皇宮裡時,便深受他二人的折磨欺負。


吾魯圖還記得有一年的雪天,他在御花園中拜見天子,便瞧見那南黎的星危郡王被吊在那棵已活一百多年的古樹上。


“謝繁青,這棵樹比們謝家的天下還要活得長久呢。”


底下的五皇子錦衣貂裘,笑得惡劣。


而那時謝繁青不過才十二三的年紀,他渾身落滿雪,吾魯圖唯記得他那一雙瞳漆黑沉冷,不驚不懼,不屈不折。


天子在側,慈眉善目地瞧著自己疼愛的一雙兒,任由他們胡鬧著,用鞭子抽打那個南黎送來的少年。


那僅是吾魯圖窺見的,那少年在麟都皇宮裡所受折磨的萬分之一。


“論是言語侮辱,還是鞭打折磨,他一聲不吭,像隻被南黎丟來我魏的病貓似的,”吾魯圖看著手裡油脂滿溢,烤得金黃微焦的羊肉,他忽然嘆息一聲,“誰又曉得,那隻啞巴似的貓,一張嘴就惡狠狠地咬死天家疼的皇子公主。”


“到如今,人家不但逃生天,還回到南黎,他老子一篡位,他就成南黎的太子。”


“人,天家不是不會容許九重天為南黎謝氏所用的,您看,是不是得先想個辦,將那戚寸給除?”


他身側的中年男人開口道。


“想要那小姑娘『性』命的人多,這件,還是得找江湖裡的人去做,”吾魯圖吃塊肉,驀地想起一個人,便『露』一個笑來,“周靖豐銷聲匿跡的這些年來,屬江通的丘林鐸聲名盛,他不是一想與周靖豐一較高下麼?”


——


這些天外頭鬧得沸沸揚揚,但南黎東宮內卻清淨得很。


太子和太子妃雙雙染上風寒,東宮裡連著熬幾的『藥』,太醫每都要來請脈。


戚寸和謝緲兩人每天一起喝『藥』,喝完又一起吃糖,然後就窩在被子裡一起看徐允嘉從外頭找來的書。


今晨九璋殿來人請太子去天敬殿上朝,謝緲還有些不情不願,彼時天還未亮,戚寸尚在睡夢之中,他盯著她的臉看會兒,才掀開被子下床。


刑尚書李成元似乎還對那在九璋殿內的有餘悸,太子初次上朝,他便縮著身子悶著頭,再不像平裡那樣趾高氣揚。


“裴南亭貽誤戰機,導致綏離之戰我軍戰敗,臣請奏陛下,治罪裴南亭!”兵侍郎竇海芳手持笏板,高聲說道。


謝敏朝像是沒睡醒似的,『揉』『揉』睛,在龍椅上坐得不端正,隔會兒才看立在底下的裴寄清,“太傅。”


裴寄清聞聲上前一步,稍稍垂首,“南亭雖是臣之親子,但臣不敢有私,此,臣還是不『插』手的好。”


“那適成愛卿呢?”謝敏朝頷首,復又看那立在右側官員之首的李適成。


李適成低首,“臣以為,裴南亭所犯之罪,國難容,我黎百姓更難容,這本是株連重罪,但裴太傅一生清明,為我黎付良多,此禍不及太傅,但裴南亭若不斬首,怕是難平眾怒。”


他這一番話看似為裴寄清開脫,卻又總帶幾分微妙之感。


“陛下。”


左都御史趙喜潤上前幾步。


“說。”


謝敏朝瞥他一。


“裴將軍貽誤戰機一,臣以為,其中還有諸多疑點。”他從袖中掏一本奏折來,躬身遞上,朗聲道:“臣找到綏離鳳尾坡一役的活口,他們說,是有人持榮祿皇帝的聖旨,命裴將軍退至鳳尾坡,才導致我軍落入北魏蠻夷的圈套!”


“劉松。”謝敏朝正正神『色』。


太監總管劉松當即低首,隨即便下去接趙喜潤的折子,再遞到謝敏朝的面前。


似乎誰沒料到,這趙喜潤會忽然扔來這麼一個消息。


一時朝臣之中不免議論聲起,李適成許是敏銳地察覺到點什麼,他看那低著頭的趙喜潤,不由皺起眉頭。


“堂兄……”


李成元在後頭喚他一聲,才要說些什麼,卻見李適成轉過臉來,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嘴。


謝敏朝隻略微看幾折子,便抬起簾,去看那仿佛一直遊離在這朝堂之外,一言不發的紫衣少年。


“繁青。”


他喚一聲,又道:“是怎麼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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