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是,他們原本就和普通夫妻不太一樣。


也許,是他不一樣。


她無論在言語上如何明說,也不能消解他心頭萬分之一不安,他總是敏感,總是患得患失。


自裴南亭死後那個雨夜,在裴府靈堂前,他在雨問她:“娘子,你聽到麼了?”


那個時候,戚寸心就知道,他有太多血淋淋傷口藏在心底,日夜淌血,從未愈合。


那是他傷口,也是他尊嚴。


她不能觸碰,能糊塗。


第60章 不肯信就像此刻他離她這樣近。


“羅希光的妻與父母都死了,就在前夜,殿下與臣等還未出彩戲園時,他一家人就都被殺了。”


徐允嘉站在內殿裡,恭敬地稟報。


“證據不都握在羅希光手裡麼?柯嗣既已看出羅希光將證據交給了徐世,為何要遣人去殺羅希光的一家老小?”丹玉眉緊皺。


柯嗣便是位彩戲園的柯總管。


“怕是擔心羅希光手中的證據未必隻有他交給徐山嵐的些。”謝緲依靠在床榻上,身後半開的窗棂外傾落片明淨天光,他在中,眉眼明淨,漫不經心地瞧著手中的信箋。


“不錯,羅家的確有被翻找過的痕跡。”徐允嘉點了點,隨即道,“可惜,羅希光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推斷出彩戲園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不是像熊似的家伙?”丹玉撓。


他還記得前天夜裡在彩戲園地下瞧見的身形臃腫的中年男人,人便自稱是彩戲園的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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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京山郡來的富商,怕是還沒有這本事制住些世家弟,還有遊走在月童與青溪,澧陽的商幫幫主,更何況是四朝廷命官。”徐允嘉昨日便將自稱是彩戲園東家的死者的身份調查過,若隻是依靠他自己,他絕沒有可能經營得起這樣的生意。


他一定是背靠朝中之人,且還是身份不低的人,才敢有樣天的膽。


“可如果不是他,他背後的人,是誰?”


丹玉一向是直『性』人,也不能看得明白這中的彎彎道道,在謝緲身邊,一向是徐允嘉的腦最好。


“去問問柯嗣,不就知道了?”


謝緲面上神情極淡,笑意不甚明。


徐允嘉見他掀開錦被,便忙上前去扶他,他與丹玉一向是了解謝緲的,謝緲要做什麼便一定會去做,哪怕他此時還受著傷,臉『色』也不好,他們人也不敢多言相勸。


但珠簾碰撞的聲音響起,丹玉與徐允嘉側過臉才瞧見一道紫棠『色』的衣袖,回過時,卻見太殿下已躺在床榻上,錦被也在他身上蓋得好好的。


“……?”


“……?”


丹玉和徐允嘉皆是一愣。


在彩戲園地下的洞『穴』裡受了寒,戚寸心到今日還在咳嗽,在床上已經躺了一天,她實在憋得慌,便與意茹上庭內的石亭裡待了會兒。


她才一進來,瞧見丹玉和徐允嘉呆立在謝緲床前,她有點茫然,“這是怎麼了?”


“下去。”


謝緲輕瞥他二人。


“是。”


徐允嘉垂首應聲,隨即便拽著一臉懵的丹玉轉身,朝戚寸心了禮後,便匆匆掀簾出去了。


“還要睡覺嗎?”


謝緲見她走過來,便問。


“不了,躺著更疼。”戚寸心搖了搖,有點蔫蔫的。


謝緲打量著她卷曲的『亂』發,隻不過睡了一午覺,她的發尾打結了,看起來有點『毛』茸茸的。


“這發沒救了,幹脆我讓茹幫我把發尾剪去一些算了。”


戚寸心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瞧見自己的發尾,她有點苦惱。


“我幫你梳。”


少年睜著一雙眼睛,看起來十真誠。


“你手上還有傷呢,最好不要動。”戚寸心拒絕。


“不礙事。”


他已坐起身,掀了錦被。


戚寸心坐在銅鏡前還有點忐忑,她想起天他梳斷她的一縷發,皮就有點發緊,可是看著他樣認真的模樣,她抿了一下唇,小聲警告:“我相信你一次,但你要是扯斷我的發,我就讓柳絮今晚的晚膳不要準備魚了。”


就跟隻小黑貓似的,謝緲和它一樣,都喜歡魚。


銅鏡裡照出少年漂亮的面容,他見她的話,便彎起眼睛笑了一下,纏著細布的手抓著她的一縷發尾,用另一隻手中的木梳慢慢梳理。


上次是他不得要領,這一回他看起來格外小心。


小黑貓坐在梳妝臺上『舔』爪,隔一會兒歪著腦袋看到鏡裡的自己,就『露』出尖銳的指甲去抓銅鏡,爪碰到冷冰冰的鏡面,它嚇了一跳,渾身炸『毛』一下跳進了戚寸心的懷裡。


戚寸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忍不住笑了幾聲。


小貓戴著的忍冬花項圈有點舊了,她『摸』了一下,盤算著給它繡新的,在小貓呼嚕呼嚕的聲音裡,戚寸心想起才在內殿裡的丹玉和徐允嘉。


“緲緲,丹玉他們來,為的是什麼事?”


她好奇地問。


“羅希光的妻與父母都被殺了。”謝緲的目光專注,仍停留在她的發尾。


“什麼?”


戚寸心『摸』貓腦袋的動作一頓,滿眼驚愕。


她失神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丹玉說,羅人是從綏離的戰場上回來的,因為綏離的仗打敗了,他也被降了職,在月童做了闲散的武官,彩戲園的事原本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他原本可以不管的。”


可他還是去了。


孤身一人,賭上自己的『性』命與前途。


“羅家還剩了六歲的女兒,是從羅家地窖裡找出來的。”少年清泠的嗓音在她身後度響起。


戚寸心抬起眼睛,看向鏡裡的他,“可將她安置好了?”


“被徐山嵐帶回永寧侯府了。”謝緲添一句。


這一回,他果然替她梳理得好,也沒有扯疼她,戚寸心自己塗了擦發的山茶油果然柔順了許多。


在用晚膳前,柳絮領著名宮娥進來,送上碗湯『藥』。


戚寸心有點不願意喝了。


她捧著『藥』碗,皺了皺鼻,“我覺得我已經好多了,可以不用喝『藥』了。”


“太妃還有些咳嗽,還是將這服『藥』喝完吧。”柳絮在一旁笑著勸她。


夫妻坐在一塊兒,一人手捧一碗『藥』,面面相覷片刻,戚寸心吹了吹碗沿裡浮出來的熱氣,苦澀的『藥』味不好聞,“緲緲,我們比誰喝得快。”


她說完就低一口悶。


謝緲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喝了半。


他慢吞吞地喝完,她的碗就空了,可她皺著臉接了柳絮遞過來的蜜餞,卻是塞到了他的嘴巴裡。


少年睜著一雙眼,有些懵懂,舌尖苦澀的『藥』味逐漸被蜜餞的甜驅散,他咬下顆蜜餞,抿唇笑了一下。


夜裡落了綿綿細雨。


內殿裡燭火未盡,床榻上的姑娘不知何時已經睡著,手中還捏著一本翻開的書卷,她無知無覺,呼吸清淺。


少年擁被而坐,在她身側靜默地看她良久,才動作極輕地抽了她手中的書卷放到一側。


或見她不甚清晰的夢囈,他也許是出於好奇,便低下想要清。


可她不說了。


隻是嘴唇動了一下。


此間暖『色』的光線裡,他的目光不知因何而落在她的唇,呼吸也許有些過接近了,他的視線匆忙移開,想要直起身時,手卻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


她皺了一下眉,快便睜開了眼睛。


樣一雙懵懂的眼,驟然望見面前少年微紅的面龐,她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乍見他這樣近的臉,也許是還沒反應過來,她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夢裡是彩戲園地下看臺的欄杆,他離她就像此刻這樣近。


而此刻謝緲凝望她的眼睛,周遭的一切都安靜,唯有窗棂外偶有簌簌細雨點滴作響。


氣息近在咫尺,他的鼻尖輕蹭到她的鼻尖,耳廓不知何時已經染上薄紅。


他一下坐直身體。


隔了片刻去看她,卻發現她翻了身背對著他度沉沉睡去。


丹玉與徐允嘉得了柳絮遞來的消息後便守在紫央殿外的廊上,乍殿門打開的聲音,他們齊齊回,便瞧見披著玄黑披風的少年從殿門內走出來。


“殿下您可是發熱了?”


丹玉在檐下的燈火裡,望見了他臉頰的薄紅,還欲說些什麼,卻見少年抬眼輕睨他。


“……”丹玉一下低。


“去理寺見柯嗣。”


謝緲說著,便接了柳絮遞來的紙傘,走入廊下的淋漓雨幕。


太車駕出宮,東宮侍衛府的人隨。


夜裡正落雨,街道的地面是湿潤的,空氣也有幾『潮』湿的草木味道,謝緲從馬車上下來時,理寺卿盧正文早已領著他手底下的官員守在門處。


“微臣參見太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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