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範伸的回答果然如她所料,“兒子的家不就是在侯府東院嗎。”


侯夫人心頭猛地一酸, 在那眼淚快要留下來時,及時地憋住。


突地站起身來, 激動地一巴掌拍在了兩人之間的木幾上, 痛聲質問他, “椋哥兒,一個人怎可能不認自己的祖宗,你可想過你地下的父親和母親.......”


侯夫人眼眶裡的淚珠終究沒有忍住,落了下來,可嘴裡的話卻沒有半絲軟化,“裴家的血脈不能亂,咱們活著之人,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讓那府上的四十九條亡魂寒了心......”


好一陣沉默後,兩人都知道彼此心裡想的是什麼。


範伸沒再堅持,起身立在侯夫人的面前,喚了一聲母親後,跪下磕了一個頭,做出了最大的讓步,“我依舊還是母親的兒子。”


隻不過,不能再像從前那樣。


叫範伸。


那話刻進了侯夫人的腦子裡,如今一想起,眼圈便又乏了紅。


眾人圍著鬧了一陣,管家進來說要開席了,才慢慢地散開,嘴裡的話頭子卻沒有中斷,回到座位上,個個都重新看起了自個兒的手指頭。


看那鬥到底有沒有變化。


三夫人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到範伸身上時,眼裡便又多了一份肅然。


這些日子,人人都在說,裴家那位小世子若是還活著,那這十五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不成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看著他長大。


沉冤昭雪之後,便是歸宗還祖。


隻是這一來,侯府又該如何......

Advertisement


**


一場宴席,嘰嘰喳喳全都是哄鬧聲,姜姝吃了沈頌給的那塊椿餅,撐著了,這會子吃不下東西。


範伸偏過頭看了她幾回,都見其低著頭,在掰自己的手指頭。


範伸沒出聲。


等宴席結束後,兩人從正院出來,姜姝卻沒再如以往那般,挽住他的胳膊。


隻不緊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後,神色一陣陣的恍惚之後,終是看著跟前的背影,輕聲問了一句,“夫君,這鬥當真還會自己長出來嗎?”


兩人出來的晚,院子裡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廊下一片清靜。


姜姝一雙認真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範伸腳步一頓,回過頭。


幾道蟲鳴聲從廊外的芭蕉樹上傳了出來,範伸往那夜色中瞧了一眼,腳步退後一步,並沒應她,俯下身直接撈起了她的手,往府門口走去,“我帶你去逛逛。”


宴席鬧騰的久,結束後,已是滿天星鬥。


這會子出去,倒正可以趕上長安城新街的那條夜市。


今兒為了範伸這句話,姜姝早就換好了行頭。


望夫望了近半個月,終於得了個機會出來透氣,姜姝掀開了車簾一角,任由外頭的夜風吹進來,心頭冒出來的那股隱隱的,不敢細去琢磨的疑慮,便也暫時被壓了下來。


不再去想。


等馬車出了侯府的巷子,走了一段了,姜姝才察覺出了不對。


冷冷清清的一條街,不見半點熱鬧,不是新街的路,而是曾經的老街。


她對這條路尤其的熟悉。


姜姝心底那股被壓下的疑雲,猶如從緊閉的縫隙口子裡泄了出來,瞬間覆蓋到了頭頂。


心頭的驚愕略過,姜姝回過頭不太確定地看向範伸,“夫君,咱們要去哪?”


範伸也沒再瞞她,直接道,“鎮國公府。”


姜姝的神色愣住,還未回過神,範伸突地又傾身過來,從她掀開的那窗戶口子處,招呼了一聲馬夫。


馬車徐徐地停下。


姜姝的目光一直在他臉上,木訥的跟著他下了馬車,跟前正是曾經她和表哥常來光顧的燒餅老鋪子。


範伸先她一步上前,從腰間掏出了那隻‘毛毛蟲’荷包,取了兩個銅板,遞給了鋪子裡的大娘。


那大娘對範伸和姜姝兩人都有印象。


伸手接過銅板後,包了一個餅裝進了紙袋,遞過來時便笑著道,“之前老婆子常見公子和姑娘過來,倒不知竟也是一家人。”


範伸點頭接過,臉上不見半點波動。


轉過身,又拉起了臉色愈發痴呆的姜姝,也沒再回馬車,而是從那條冷清地老街,緩緩地步行,走向了鎮國公府。


姜姝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不敢開口。


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心頭的那股疑雲和預感,早已密密麻麻的從心頭滋生了出來,想壓也壓不住。


範伸側目看了她一眼,自然也瞧見了她臉上的神色。


也知道她猜到了什麼。


卻並沒有去解釋一句,隻將手裡的餅,輕輕地塞到了她手上,“晚飯沒吃,先填填肚子,免得待會兒又餓了。”


姜姝一點都不餓。


此時反而有些食不下咽,喉嚨口子和那心口處,猶如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般,堵得發緊,哪裡還有縫兒能塞得進去東西。


姜姝捏著那餅,一路被範伸拉著,腳步緩緩地往前,一雙漆黑的眸子幾回瞟向了身旁範伸那張從容不迫的臉上。


眸子裡的神色一時變化莫測。


一個人的手指紋路根本就不可能會有變化,要麼是三夫人記錯了,要麼壓根兒不是同一個人。


在江南時,她便看出來了,明面上範伸是為了皇上在辦事,實則暗裡卻在不斷地設計朱侯爺,讓其一步一步地陷入絕地,再無翻身之地。


如今皇上滿盤皆輸,他又全身而退。


那夜他為了讓自己放心,特意送回來了一個荷包,便是告訴自己,他站的人並非是皇上,而是太子。


他投靠皇上時,用的是手裡的刀。


那他投靠太子,用的籌碼又是什麼?


那張既不像侯夫人,也不像範侯爺的臉......還有,虞老夫人喚了兩回的“椋哥兒”到底有沒有喚錯......


兩人在一起時,姜姝很少有如此安靜的時候。


範伸也難得沒去在意。


兩人到了鎮國公府外,門前一片燈火通明,即便還在修繕之中,也已沒了曾經的破敗。


府匾上鎮國公府幾個字,嶄新又醒目,府門兩旁掛著火紅的大燈籠,為那威儀的門庭增添出了一份喜慶。


曾經令人矚目的鎮國公府,彷佛又帶著昔日的光彩‘重生’歸來。


姜姝的腳步在那府門前一頓,發了一陣呆,便被範伸拖住了胳膊拽上前,直接走向了鎮國公府的正門。


門前的兩個侍衛,在看到兩人的一瞬,忙地低下頭,轉身打開了那扇剛刷上新漆的朱紅大門。


門扇“吱呀”一聲,緩緩地分向了兩邊。


姜姝的目光順勢望去,那曾經被風雨侵蝕而倒下的橫梁,和滿挺的廢墟雜草,早已不見了蹤影。


兩邊的廊下一排燈火,亮如白晝。


庭院雖還未竣工,但已經初步有了模樣。


姜姝以往過來,都是翻牆踩著廢墟,找到的鎮國公府祠堂,如今修繕好了,就算眼前的燈火照得再亮,一時也分不清方向。


反而是身旁的範伸極為熟悉。


拉著她的從外院的長廊的上繞了一圈,再穿過月洞門向左,幾顆剛種上的木棉,土包還是嶄新的。


從那木棉旁的石階上來,又是一個月洞門。


再進去,裡頭便寬敞了許多。


姜姝從未見過抄家之前的鎮國公府,第一眼瞧見,便已是一團廢墟,自然不知眼前的一切,都與曾經的鎮國公府不差分毫。


樹木的位置,庭院上的小橋,疏通的水流,都是照著十五年前國公府的模樣在恢復。


姜姝早就在範伸這一路的沉默之中,肯定了心頭的猜想。


如今再跟著他的腳步,跨入國公府,看著他帶著自己熟悉的穿過了幾個庭院,來到了國公府的祠堂時。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很明了了。


不用她再去懷疑。


姜姝的目光從滿屋子點燃的白蠟上掃過,緩緩地移到了靈臺上擺放的幾個靈牌。


長寧長公主。


鎮國公。


姜姝的心頭突地一梗,喉嚨發了緊,反過手五指死死地攥住了範伸的手指,啞了喉。


範伸這才摸了摸她的腦袋,看著正中長公主的牌位,將其拉在了那牌位前,扶住了她的肩膀,低聲沙啞地道,“喚母親。”


姜姝再也沒有忍住。


嘴角一抿,眸子裡的淚珠子便落了下來。


那面上有剛得以真相的激動,也有對範伸這十五年來所承受的這一切的心疼,神色幾經變化,一時半會兒沒能平復下來。


她的夫君不是範伸。


是裴椋。


曾經功勳顯赫的鎮國公府長子,小世子裴椋。


經歷了抄家滅族,忍辱負重了十五年,在侯夫人的庇佑下長大,用自己的手段,默默地一步一步地為裴家洗清了冤屈的長公主之子,裴椋。


他從來就不是皇上手裡的刀。


他自來就高貴,何嘗需要淪為旁人的臂膀。


姜姝緩緩地跪下,對著長公主和鎮國公的靈牌,虔誠地磕了一個頭後,抬起頭依次梗塞地喚了一聲,“父親,母親。”


又再一次彎下身,對著裴家的列祖列祖,磕了一個頭。


起身時,範伸也掀開了衣擺,跪在了她的身旁,臉上的神色比起姜姝的激動和悲慟,要冷靜很多。


那雙眸子裡的波瀾,早就在煎熬的歲月之中,磨去了所有的情緒和傷痛。


到了如今,裡頭也就隻剩下了一潭平靜無波的深水,早就接受了天爺降臨在他身上的所有災難和浩劫。


範伸平靜地拿起了旁邊擱好的幾柱香,點燃後,插進了跟前的香爐裡。


再側過頭對姜姝伸出了手,輕松地一笑,“裴夫人,認祖歸宗了。”


姜姝做不到他那樣的輕松,也笑不出來。

推薦書籍
操場上不小心撞到校霸,他罵了一句,「你瞎啊。」太吵我 沒聽清就問了句,「什麼?」「你聾嗎?」校霸又罵。我順 著臺階就下了,「再說一遍我沒看清唇語。」
2024-12-27 16:50:33
美貌溫柔女醫生vs史上最年輕院長。 剛遇見陸熠辰的時候,木蘭的微博小號發了條狀態:“院長大人要潛規則,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半年後,畫風已經變成:“身高相差18釐米,想撲倒對方能成功嗎?在線等……挺急的……” 引來匿名網友留言:“應該能,你試試吧。” 陸院長關上手機,搖頭嘆氣:“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傻到拿大號關注小號呢?她是怎麼考上博士的?”
2024-11-14 11:18:57
離婚後,我姐給我介紹了一個離婚帶兒子的大哥,長得挺一般,但兒子帥絕了,就那種古歐小王子的感覺。 但是他家兒子有點問題,具體有啥問題也沒人說得清楚,大概就是有點自殺傾向,身邊不能離人。 我姐說那大哥在海上跑船,一年能掙百來萬,但是一年隻能回家兩次,每次也就十來天。 要是能結婚,他掙的錢都寄回來給我,我隻要能幫他把兒子照顧好,別讓他出事就行。
2024-11-07 14:52:32
我被拐賣後,男朋友陸羨愛上了替身。還讓替身取代了我的一切。我媽成了她 媽,我家成了她家。我的事業也成了
2024-12-06 13:30:09
我兢兢業業地給楚柯當了一年的舔狗。他衣服髒了,我洗; 球鞋髒了,我刷。他餓了,我送飯;他渴了,我遞水。他喝 醉了,我抬他回家。他跟妹子開房,我替他站崗放哨。
2024-12-17 13:38:21
"那天,孤兒院門口,一對中年夫妻找了過來。 他們紅著眼找我打聽消息: 「請問,這裡有個叫雯雯的女孩嗎?」 「叔叔阿姨,你們是誰?」 我歪著頭,露出脖子後的胎記。 跟他們女兒一模一樣的胎記。 "
2024-11-27 14:52:31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