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熟悉的失重,極速的墜落,眨眼間,四人就噼裡啪啦落進雪地。


落地瞬間,四人手臂幾乎同一時刻響起,且每個人都不止一聲,密集起伏的“叮——”交織成一片急促嘈雜。


有了前次經驗,這回所有人早在進入鸮之前就撸起了袖子,於是聽見提示音後,四個坐在地上的伙伴整齊劃一抬胳膊查看。


徐望收到四條新信息。兩條來自&lt文具盒&gt,原本已空的格子裡又多出兩個物品圖標,分別是&lt[防]畫地為牢&gt、&lt[武]曹衝稱象>一條來自&lt小抄紙&gt,提示坐標更新為(109.7395,38.3437);還有一條來自&lt成績單&gt,和他們曾經見過的別人交卷信息一樣的滾屏通知——&lt況金鑫、孫江、吳笙、徐望,1/23交卷。&gt


從&lt成績單&gt裡的信息看,這些東西都該是通關的那一刻就發過來的,很可能是他們交卷後被立刻彈回了現實,才都攢到今天才接收。


“‘鸮’知道我們的名字。”同樣看到&lt成績單&gt的吳笙平靜陳述,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沉重。


“它能把我們吸進來,耍猴子似的牽著我們做任務闖關,再顯出什麼神通我都不會意外。”徐望嘴上自嘲,實則寬慰吳笙,也寬心自己,“眼下我倒更關心這個,”他說著把手臂上的&lt文具盒&gt亮給隊友,指著上面新出來的兩格道,“這‘畫地為牢’估計是困住野獸用的,這‘曹衝稱象’是個什麼鬼?”


吳笙眼中閃過訝異,沒回答,而是直接亮出自己手臂。


徐望這才看見,他&lt文具盒&gt裡更新的是&lt[防]金蟬脫殼&gt、&lt[武]風卷殘雲&gt。


徐望又去看另外兩位隊友,&lt小抄紙&gt裡更新的坐標和&lt成績單&gt裡更新的交卷信息完全一致,唯獨&lt文具盒&gt裡,況金鑫的是&lt[防]狡兔三窟&gt、&lt[武]淚如雨下&gt,孫江的是&lt[防]五裡霧中&gt、&lt[武]晴天霹靂&gt。


之前除了“滑板鞋”,大家擁有的物品都是一樣的,這就讓人產生了思維慣性,不單是徐望,吳笙、孫江和況金鑫也很自然以為新增物品該是彼此相同。


不過更讓他們糾結的是物品特性。


前頭帶[防]的都好理解,類比同樣是[防]的“鈴兒響叮當”和“魚卷風”就知道了,都是脫困逃命用的,重在在防身,不在攻擊。但這第一次出現的[武]打頭的物品,卻是怎麼看都透著幾絲微妙詭異。


“風卷殘雲,”吳笙沉吟片刻,點點頭,“懂了,喚來大風當武器。”


徐望也不知道他哪來的信心那麼篤定,但又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的“曹衝稱象”,人家的武具起碼在字面上就有個明確方向。


這麼一看,孫江的更明確。“晴天霹靂”,那可不就是指誰劈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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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哥,”況金鑫弱弱的出聲打斷了徐望的胡思亂想,“你要不喜歡稱象,咱倆換。”


文具盒內的物品能否互換,現在仍是未知,但徐望認真地凝望了況金鑫那格“淚如雨下”好半天,還是搖搖頭,堅定地給出回應:“命中注定它就屬於你,好好留著吧。”


況金鑫看著那和武具毫不搭邊的四個字,現在就想哭了。


“既然是第二關需要用到的道具,為什麼我們得到的都不一樣?”孫江想不通,或者說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如果是和之前的‘滑板鞋’一樣,需要在特定的情況下發揮作用,那萬一我們闖關失敗了,第二次再進來不就沒道具了嗎?”


“也許沒那麼復雜,單純就是上一場交卷的獎勵。”徐望起身拍拍雪,精神上是緊張的,身體卻實在扛不住疲憊,一連打好幾個哈欠,“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孫江早站起來四下張望嚴陣以待了,見吳笙還慢騰騰的沒起,簡直急死:“我說,你是打算睡一覺再起來?”


“那倒不至於,”吳笙總算站起來,不過語速仍是不緊不慢的,“但我總覺得咱們今天晚上再著急也沒用,除非你們有人能變出一架飛機。”


孫江皺眉:“你什麼意思?”


徐望和況金鑫也疑惑看他。


吳笙把手臂伸出來,點出&lt小抄紙&gt上的新坐標:“這個,不在北京。”


孫江原本有點和他槓上的意思,一聽這話倒樂了,是那種擺明不信的嗤笑:“你倒說說,這地兒在哪兒?”


吳笙不以為意,點幾下退至貓頭鷹頭,收回胳膊,篤定吐出兩個字:“陝北。”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當一行人在雪原裡徒步前行了近兩個小時,把前兩天去過的沒去過的地方都轉了個遍,卻沒再觸發任何事件、關卡,也沒遇見任何山貓野獸之後,原本完全不信的孫江和半信半疑的況金鑫,徹底服了。


徐望則早料到了這結果,完全不意外。


四人在距離冰瀑不遠的一處山洞裡坐下來,巖石地面雖然涼,但也總比雪地強。徐望掏出手機看看,才凌晨兩點半。


“咱們真要在這裡幹坐到五點?”徐望兩次進來都是被提前彈出,一次受傷,一次交卷,還沒經歷過無病無災“到點下班”。


“你也可以邊跳邊唱殺一下時間,”吳笙拿著不知從哪兒撿的石頭在地上畫道,隨口提著完全不走心的建議,“反正這裡就咱們四個,你唱再難聽也勾不來妖魔鬼怪。”


徐望磨牙,更要懟回去,就見況金鑫靠到吳笙身邊,特認真地看著地上的“作品”,問:“吳哥,你畫什麼呢?”


吳笙全神貫注,頭也沒抬:“經緯坐標圖。”


況金鑫越看越覺得那橫豎經緯線覆蓋著的圖形輪廓眼熟,這不就是祖國雄雞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吳哥,你真的把全國經緯度和對應的地點都背下來了?!”


吳笙手上未停:“不算,還差幾個省份。”


“那也足夠厲害了啊!”況金鑫雙眼已放光,“剛才你一看坐標就說是陝北,我都沒敢信,我就想,哪有那麼神的人啊,看一眼坐標就能定位!”


吳笙終於放下石頭,緩緩抬頭,淺淡笑意裡盡是“謙虛”:“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復雜,無非兩張圖,一張經緯度,一張地圖,你把它們在腦海裡重疊,用區域分割法……”


“吳笙——”徐望翻著白眼打斷他,拖長的尾音裡滿滿“請不要再裝逼”的警告。


吳笙悻悻地給了個一個“知道啦”的眼神,再面對況金鑫時,就腳踏實地多了:“記憶力這個東西,天生的。”


況金鑫:“……”


徐望:“……”


也不用這麼實事求是!!!


備受打擊的況同學縮到了犄角旮旯,那叫一個可憐兮兮。徐望想上去說兩句暖心話,起身的時候手無意中劃過衣服口袋,他驀地愣住,手又回到口袋上拍了兩下,仍是沒感覺到有東西,最後索性伸進口袋裡去摸,果然,空空如也。


水果刀不見了。


他明明記得很清楚,進來的時候妥妥放進這個口袋了……


“怎麼了?”吳笙被他拍口袋的動靜引得抬頭,發現異樣。


這事兒沒什麼可隱瞞的,徐望實話實說:“我帶了水果刀進來防身,但現在不見了。”


孫江和況金鑫聞言緊張地看過來,在這種什麼都可能發生的地方,丟了一把刀,這事可大可小。


吳笙皺眉,還算冷靜:“是進來的時候仍然有,剛剛才發現不見了,還是進來的一瞬間就不見了?”


“有區別嗎?”孫江沒跟上這思路,“反正都是不見了。”


徐望倒懂。別看他才跟十年後的吳笙相處了一天三夜,但對於這人的“程序員思維”已感受頗深。凡事1就是1,0就是0,邏輯必須清晰,條件必須明確,就沒有0.5的中間項。


“進來之後我就沒摸過口袋,所以不能確定是剛剛不見的,還是進來的一瞬間就不見了。”


“那就沒轍了,”吳笙懊惱,顯然對於沒尋出答案耿耿於懷,“條件不夠,無法判斷是這裡會自動屏蔽掉‘攻擊性’物品,還是你粗心大意遺落在了這裡的某處。”


徐望也不是非要找個真相,畢竟相比一把小小水果刀,&lt小抄紙&gt的更新才是更讓人在意的:“如果那個坐標點真是陝北……”


“沒有如果,”吳笙毫不猶豫打斷他,加重語氣強調,“就是。”


要不是怕陣容不整,徐望真想踹他:“行——就是。那請問我們要怎麼過去呢?”


“既然這裡過不去,當然隻能從現實裡走了。”吳笙想都不想,答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那我該怎麼和領導請假呢?”徐望努力保持微笑,模擬可能發生的職場對話,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領導,能不能批我幾天假?什麼事?想去革命老區走一趟。”


吳笙:“OK,理由挺充分啊。”


徐望:“你過來。”


吳笙:“我拒絕。”


徐望:“我保證不打你。”


吳笙:“但是你會親我。”


徐望:“……”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叮——”


毫無預警的提示音,在洞穴裡格外刺耳。


徐望立刻低頭查看。


這回的新信息來自&lt花名冊&gt。


他的花名冊界面原本是這樣的——


1/23徐望[退]


1/23況金鑫[踢]


1/23孫江[踢]


1/23吳笙[踢]


但現在列表裡隻剩下三人,而列表上面從左往右滾動著五個字——&lt孫江已退出&gt。


同樣低頭查看信息的吳笙和況金鑫,也在自己手臂上瞧得一清二楚。


沒等三人開口,孫江先笑了,帶著點歉意,帶著點苦澀:“我不會離開北京,就算單位能請假,家裡那邊也說不過去。別說一告密就頭疼,就算這事兒能說,也不見得有人信,我不可能讓老婆孩子天天替我提心吊膽……”


說著,他話鋒一轉,語氣輕快起來:“但是我要不去,你們就算到地方了,估計也觸發不了新關卡,與其等著被踢,還不如我主動騰地方……”


故作不在乎的語氣好似吊兒郎當,話裡卻都是真摯。


“既然允許退隊,肯定就還能加人。放心吧,我有預感,你們再遇上的人,絕對比我這個老家伙靠譜。”


第9章 啟程


孫江退出後沒多久,四人就各自收到新提示。


仍組隊狀態的三人收到的是:&lt花名冊&gt—&lt隊伍人數不足(3/4),是否增員?&gt


孫江收到的是:&lt花名冊&gt—&lt孤獨的船永遠靠不了岸。&gt


詩意般的信息,卻是詛咒般的結果。


孫江消失了。


徐望、吳笙、況金鑫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淺,最終不見,曾坐過的地方空空蕩蕩,像是本來就沒有那麼個人。


山洞裡的空氣凝固下來,像被急速冰凍了一樣,徹頭徹尾的寒意。


“他是彈回現實了還是……”況金鑫吶吶出聲,沒敢說後面那個字。


回現實意味著解脫,若人徹底沒了,那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消亡。兩種猜測,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孤獨的船永遠靠不了岸。


徐望在心裡默念著剛剛在孫江胳膊上看到的這句話,一顆心慢慢往下走,這實在不像是送人回家的喜訊。


“他沒回現實,但也沒消失。”吳笙忽然說。


徐望本能不信,斜眼瞥他:“你又知道?”


“我不像你什麼都靠猜,我有邏輯推理。”吳笙聳聳肩,臉上的雲淡風輕和隊友們的擔憂形成鮮明對比。


“那請問你推理出什麼了?”徐望白眼翻上了天,但很奇怪,心裡密布的陰雲忽地散了許多。


吳笙不再賣關子:“選‘增員’。”


徐望心不甘情不願,動作慢騰騰的,一旁認真聽著的況金鑫則毫不猶豫照做。


很快,兩人胳膊上就出現了相同的增員備選名單——


1/23孫江[邀請]


1/23安鵬[邀請]


1/23白海川[邀請]


1/23 ……


一連串名字少說也有二三十人,成績全部都是和他們同步的1/23。除組過隊的孫江外,其餘順序都按照姓氏的第一個字母排。


“這麼多人都在‘鸮’裡?”況金鑫完全沒想到,“怎麼我們一個都沒遇見?而且他們幹嘛全單著不組隊?”


確認孫江仍然安全讓徐望松了口氣,聞言好笑地拍了下況金鑫腦袋:“既然是備選名單,肯定列出來的都是單人啊,要是有隊伍的人也在裡面,那不叫邀請,叫挖牆腳。”


況金鑫:“可是不管有隊沒隊的我們都沒遇見啊?”


“呃,退隊的人可能像孫江一樣暫時消失,其他隊伍嘛……”徐望歪頭想了想,恍然大明白,“肯定是有緣無分,正好全和我們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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