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從前就聽說隋日知耳根子軟,這回得見,他何止是軟?肉都能爛進土裡了。”


  商音甩著一條信手摘下的花枝,沒精打採,“難怪在朝中一點分量也沒有,若不是憑著同父皇沾親帶故的關系,能不能做上如今的位子還兩說。”


  她費解,“真不曉得這麼個優柔寡斷性子,是怎麼養出隋策那般三句裡說不出一句好話的人來。”


  今秋輕輕掩了下嘴,將唇邊的笑意迅速撫平。


  她喜歡看殿下辱罵驸馬時的樣子,有種別樣的精神和生機勃勃,就衝這一點,今秋也覺得驸馬被罵得很值。


  “殿下,您眼底發青呢,是昨夜睡得不好麼?”


  乍然聽她此言,商音猛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臉,周遭沒鏡子,隔著薄薄的脂粉也摸不出個什麼來,僅靠猜想已覺得是容顏盡毀,不堪入目。


  她煩悶地一甩手,“肯定睡不好了,這能睡好嗎?屋裡放著個看一眼就要念好幾遍‘阿彌陀佛’來治愈心靈的大男人,能睡著才怪了。”


  今秋疑惑地拿指尖輕撫下唇,奇怪道,“可是驸馬……也不醜啊。”


  商音嫌她膚淺,“男人嘛,要那麼好看幹甚麼?我好看不就行了。”


  說完,走了幾步,像是後知後覺地把這句話品了品,又補充。


  “當然,不……好看也不行。”


  天氣陰沉了三四日,半上午難得出一回大太陽,明媚秋色,露白風香,再黯淡的心緒也能一掃而光,但商音就是高興不起來。


  成親三日,她像連著上了三日的墳,這臉色直接拎去哭喪,恐怕在場的沒人比她哭得更像模像樣。


  婚姻大事草草了事,自己是不是這輩子都完了?


  與隋策分房老死不相往來,料想是不成,皇上賜的婚,如若傳到宮中,對誰都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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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真是要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怎麼就非得在那個時候耍小聰明不可呢?


  今秋在旁見她一言不發,倒一聲接一聲地哀嘆,於是寬慰道:“殿下,您也不必如此悲觀嘛。


  “正所謂日久才可見人心,說不準您與驸馬相處日子長了,會發現他沒那麼討厭呢?”


  商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她兩聲“呵呵”。


  未置可否。


  她同隋策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從幼年十歲初遇至今,哪次不是不歡而散。


  三歲看老七歲看大,十歲看一輩子也差不多了。


  老天爺都該知道他們倆不配。


  “殿下……”


  今秋輕拉她胳膊,曉之以情,“餘生還有好幾十年呢,橫豎下回見了驸馬,您語氣別再那麼衝,隻要您不發火,驸馬他不至於上趕著找茬的。”


  商音給她拉得東倒西歪,拗不過這丫頭,隻能敷衍:“好好好,知道了。”


  真是比她還能撒嬌。


  正說著就到了抱竹軒。


  此處多種花木,另一側乃一塊寬敞平整的空地,是她在宮裡時對宅院修葺所提的唯一要求——有個日照充足,景致絕佳之地供以莳弄花草。


  剛路過軒室窗邊,商音卻臉色大變,直奔上去。


  “我的蘭花!”


  她捧著瓷盆滿目驚訥,隻見纖弱的蘭草被打折一半,先前將開未綻的骨朵不知去向,幾乎僅剩半條命。


  “花怎麼變成這樣了!”


  商音厲聲質問左右下人,“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誰幹的!”


  幾個僕役婢女偷偷地交換視線,當場識時務者為俊傑,如實交代:“回殿下,是……”


  那人窺著她的表情,怯怯說,“驸馬方才在此練劍,不小心……不小心給,砍斷的。”


  後半句話簡直低不可聞。


  商音尚沒來得及生氣,旁邊聽到一聲漫不經心的“哦”。


  隋策扛著他那柄重劍自隔壁的翠竹坪一躍而過,踩著沿途鬱鬱蔥蔥的白陶菊,還碰折了好幾朵剛開的花,言語隨意:


  “是我劍風沒收住,掃到了花盆,幸好盆兒沒壞。”


  她怔愣地瞪著地上的殘花,又去看大步流星,踐踏草木的隋策,生平實沒見過這麼能氣死自己的人,一時間居然沒說出話來,直伸著指頭對準他:“你!……”


  “诶,不過是幾朵花而已嘛。”


  青年把劍往地上一戳,他剛活動完筋骨,額間還掛著汗珠,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回頭我賠你幾盆便是了。”


  “幾朵花?而已?!”


  商音狠咬嘴唇,一字一頓地反問,惱得整臉通紅,“你知不知道這盆翡翠蘭我足足養了兩年多,京城的氣候極難適應這個品類,輕易是養不活的,眼看著就要開花了,你!”


  今秋隻怕她背過氣去,忙給拖住商音的小臂。


  “你賠?你賠得起嗎!”


  隋策想不到她會動這麼大的肝火,頓時有些無法理解,“養兩年都養不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他自以為然地替她出主意:“你要不換個好伺候的養?或者,我改天託人上別處再給你買一盆兒……這個叫什麼來著,翡翠蘭是吧?”


  商音險些給他一語點炸,“你懂什麼!就是不好養才珍貴。”


  末了,又氣又急,“買來的,那也不是我自己養的了!”


  說完愈發覺得是在對牛彈琴,氣得拂袖一甩,抱起蘭花抬步便走,走了沒半丈遠,左思右想總是咽不下這口氣,背對著他罵道:


  “隋策,你不得好死!”


  “我……”


  他怔忡地給劈頭砸了個“英年早逝”的詛咒,等想側身去找商音理論,誰料這女人已經走沒影了,隻能在原處對著空氣反駁:“我不得好死,那你就要守寡了。”


  不料大老遠的還能聽到回應。


  “——那最好!”


  隋策癟起嘴角,不予置評地嘖嘖搖頭,對女人的難養程度又得了更深刻新的體會,“真是麻煩,不過就是盆花麼,發這麼大脾氣……”


  他半是自語半是朝旁的管事及僕役一抬下巴,頗有尋求認同的意思。


  管事當然不敢議論主子的是非,笑得含糊而尷尬。


  “不理她,唉——走,吃飯去。”


  說完將重劍一扛,優哉遊哉地招呼下人準備午膳。


  練武練出一身薄汗,隋策正打算先回房換件幹淨衣衫,剛進內室不過片晌工夫,很快仍穿著那箭袖衣急匆匆走出來,目光四下滴溜,逮著門口的小丫頭就問:


  “我箱籠裡放的那些甲衣銅片呢?”


  女孩子被他冷凝鐵青的臉色嚇得腿軟,“什麼……甲衣銅片……”


  他解釋得倉促:“就是一大口紅木箱放著的,其中有鐵有銅,像是軍械的那種。”


  丫鬟結結巴巴地搖頭說不知。


  隋策無暇與之糾纏,慌裡慌張連抓了兩三個伺候的小廝和婢女,方有一個聲氣兒輕弱地回道:“是、是殿下……殿下嫌箱子裡裝的東西髒汙礙眼,今晨讓人給扔街上去了。”


  “什麼?!”


  他不可置信,手上沒輕沒重,抓得那小丫鬟直哆嗦,“她扔了?!”


  自己的功勳戰利品!


  “宇,文,笙。”


  隋策壓著一肚子火去書齋興師問罪時,商音猶在圍著那盆半死不活的蘭花琢磨挽救之法。


  見他風風火火,走路刮風,眼皮也懶得多掀半寸。


  隋策把袍角撩得哗啦作響,狠狠行至跟前,“我那口箱籠,是你叫下人丟的?”


  公主並不看他,對著破敗的花草心如死灰,好一陣才吝嗇地嗯了一聲。


  “這麼髒的箱子,也不知裝的什麼東西,不是鏽了就是壞了,破銅爛鐵,不扔留著過年麼?”


  “破銅爛鐵?”


  青年把這四個字重復一回,兩手摁著桌角傾身逼近她。畢竟是名門望族的教養,再有怒意,說話也依舊是字正腔圓的,“這是我五年徵戰以來,所滅敵軍主將的鎧甲碎片,是我收存著的重要勳章。


  “將士的戰果就是命根子——你竟給我丟外面了!……”


  “那我哪兒知道。”商音現下正煩著,將松土的小銀勺一擱,抬頭振振有詞,“箱身上又沒寫,瞧著就是一堆破爛啊,再說誰會把這種東西放臥房裡……”


  話音未落,似乎反應過來什麼。


  意識到自己好像曲線救國,大仇得報了,她眉眼瞬間變動得格外微妙,輕蔑地支起臉頰。


  “哦,真是報應呢,老天有眼。”


  隋策恍然似的,長睫扇了兩下,他星目本就比尋常男子深闊,盯著她時,連目光都好似用力許多。


  “嚯,這麼說你故意的?”


  商音指尖把玩著銀勺,一歪頭,“之前不是。”而後再歪過來,“但現在是了。”


  青年嘴唇顯而易見地緊抿了一番,終究還是好修養的說服自己男不與女鬥,磨著後槽牙讓步道:“你把東西找回來,我就不同你追究。”


  “好啊。”


  她往前一推花盆,“救活我的花,我就給你找。”


  隋策將手松開,不可理喻地直起身,“你這分明是為難我。”


  商音勾著眉梢:“那你自己找咯。”


  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兩人最後誰也不讓誰的對視了良久,今秋在旁看得真切,這二位主子的眼眸都漂亮,杏眼對狼目,比不出何人更大幾分。


  她盤算著到時候了,在心頭默數:五,四,三,二,一……


  商音:“哼!”


  隋策:“哼。”


  繼而各扭各的腦袋,一個往外走,一個朝後看。


  作者有話說:


  記住這個今秋,她將是本文最兢兢業業的CP粉


  一時間很難分出是他倆吵架厲害還是隔壁芊爺兩口子吵架更厲害()


  啊,這裡解釋一下背景設定。


  作為一個常年寫古言的選手,我終於發現每開一本都要重構一個朝代背景的苦痛。


  我的王朝名字就快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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