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並指如刀,在半空輕輕往下切。


  意圖不言而喻。


  梁皇後緊盯著國丈的臉,“什麼時機最合適?”


  也就是這之後不久,一個傳言不脛而走,很快便在南山圍場四散開來。


  據說重華公主耐不住脾性,竟提前備了車馬朝迎仙山莊去了。


  不僅如此,她還把驸馬帶著,擅自動用了羽林衛,兩個人一塊兒不成體統地逾越先行,簡直堪比私奔!


  眾所周知,隨駕出行皆是按身份列順序,誰在前誰在後禮部那兒都有一套詳細章程,除了皇帝自己,便是皇後也不敢輕舉妄動。


  圍場中人乍然聽到這個要聞,不明內情的自然是搖頭嘆氣,隻道重華公主又仗著有鴻德帝撐腰橫行無度,她不光自己不講規矩,此次竟拉上了隋將軍,真是近墨者黑!


  而知曉內情的人無一不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宇文笙有動作了。


  **


  前往行宮的路上大多是向下的緩坡,馬車不敢走得太急,慢騰騰地一搖三晃,顛簸出了新高度。


  商音小心翼翼地借車簾微蕩的縫隙往外看看情況,很快就收回眼風,去問隋策:“你說咱們這麼做,那老匹夫能上當麼?”


  後者氣定神闲地抱著雙臂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不知道,試試看吧。”


  他輕笑,“反正你不也沒別的辦法嗎?”


  她輕輕喪氣:“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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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音料到宇文姝怕自己再使絆子,從皇子效那兒就算得知此事,也不會立刻採取行動,而是去找皇後告她的黑狀。


  消息一旦傳入梁皇後的耳中,就等同於是給梁國丈遞了信。


  梁少毅必定會意識到此前她的一系列表演都是在做戲,鴻德帝恐怕並不知情。


  而在這當下,他們擅離圍場,很難不會叫人聯想到是去找皇帝稟命案情,同時還透出另一層更深的含意——證人恢復了神志。


  梁國丈既那麼想要楊秀的命,說明此人對他極其重要,沒道理這個時候不下手。


  隋策:“隻要他一動手——行刺也好,下毒、暗殺也好,羽林衛盯得死死的,順藤摸瓜他絕對跑不了。”


  商音遲疑地點頭。


  事到如今也沒別的人可信了,自己底下養的那些侍衛根本帶不進南山來。


  她深吸了口氣平復心緒,轉眸望向一旁的軟榻。


  車座上錦被軟枕裹著一團空氣,楊秀並不在裡面。


  按照隋策的安排,他現在仍被留在圍場的公主營帳之中,身邊僅有雲瑾一人照料。


  商音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我們用得著兩人一塊兒走嗎?把楊秀獨自丟在那裡,我總有些不踏實。”


  “沒什麼不踏實的。”隋策並不慌張,“我們若不一起走,梁少毅肯定懷疑車內有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怎麼上鉤?”


  商音反問:“可他若是猜到楊秀不在車上呢?”


  “那更好。”青年好整以暇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態,“這樣一來他對圍場的戒心會放低許多,我在雲姑姑帳外安插了眼線,梁國丈無論朝哪邊動手結果都是一樣。”


  隋策唇角淺揚,“而今,我隻怕他鼠首兩端,狠不下心。他要是不動殺機,咱倆麻煩可就大了。”


  “怕什麼。”重華公主眉間從容地拍著胸脯,向他打包票,“有我在呢,本公主保得下你。”


  他幹笑兩聲,“那可真是謝謝殿下了。”


  此時的南山圍場內。


  重華府周遭因四公主的移駕顯得冷清不少,老宮女抱著一籃子晾曬好的衣物仍舊步伐款款地掀簾入帳。


  睡在榻上的書生還是老樣子,偶爾會迷迷糊糊地喊渴。


  她放下雜物,去桌邊倒了杯水喂給他。


  門前不時走過一列按部就班的巡邏衛,天色不陰不陽恰到好處,適合犯困,也適合打個小盹兒。


  若不是樹蔭後一閃而過的寒光,這一幕可稱得上是歲月靜好了。


  宮女住的營帳隻巴掌大小,彼時四面八方卻不知埋伏多少勢力暗中注視著其間的一舉一動。


  一壺熱茶剛剛泡好,梁皇後幾度端起又放下,實在無心飲食。


  她父親倒是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閉目攪著兩手的拇指,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入定。


  忽然,門外有人進來。


  弟弟梁敏之飛快看了他二人一眼,“重華公主並驸馬已出了南山,正在去往行宮的官道上。”


  梁皇後當即道:“要派人去追嗎?”


  隻要離開了圍場,死傷都在外面,他們也能擇得幹淨。


  “不用追。”


  梁國丈雙目未睜,話音卻是先出口,“人沒在車上,還在帳子裡呢。”


  梁皇後愕然:“他們沒把人帶走?”


  聽聞宇文笙鬧的這一出事端,他立時就明白玩的是聲東擊西的把戲。


  若平日隻一個四公主也便罷了,大可不必過於緊張,然而現下分明連隋策也攪和在裡頭。


  羽林軍的勢力多年來握在鴻德帝掌心之內,是梁家極難滲透的一處壁壘。


  梁少毅不得不提防。


  他攪動的手指一停,終於抬起眼皮,眸色沉沉地不知注視著何方,“這會兒那宮女的營帳旁邊八成已有禁衛設伏,就等著我們跳坑。”


  “羽林衛是驸馬的手下啊……”


  梁敏之“啊”了一聲,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背後,憂心是否沿途都被人跟著,“那人,咱們還殺嗎?”


  梁國丈提起這個,便重重地垂首嘆息,額間深皺的皮肉糾結成山川,最終冷靜肅殺地吐出字來:


  “殺。”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年輕人耍出來的伎倆,但對方關系重大,一旦東窗事發梁家一樣會完蛋。


  這一局進退都是兩難,無非是深淵與泥潭的區別。


  深淵轉瞬粉身碎骨,泥潭好歹還有片刻喘息。


  得了他命令的暗衛們正潛藏在高處的樹枝間,以茂密的枝葉遮擋身形。平日裡他們作為同行的下人伺候主子穿衣洗漱,此刻紛紛端起小弩,箭頭對準帳內榻上之人。


  此一擊隻求精準,萬萬不能傷了旁邊照料的女官,那畢竟是御前的宮婢。


  故而刺客們屏息凝神,從縫隙中靜靜窺視,待得雲瑾離開床榻的剎那,指腹便扣上了機簧。


  **


  “你覺得……”


  商音隨著車身搖晃起伏,問他道,“梁國丈是會對我們這邊出手,還是對圍場那邊?”


  青年掀起了一點視線,耷拉的眼睑睫毛細長如扇,落下一片虛影。


  他略略思忖,才回答:“圍場那邊吧。”


  “梁老頭兒為人冷靜得多,行刺公主這種事,他還是做不……”


  話未說完,馬車倏忽一個急剎,慣性使然地朝前衝了衝,很快又落了回來。


  但聽外頭的羽林衛一片抽刀之聲,劈著嗓子喊:“有刺客!”


  “保護公主!”


  “保護將軍!”


  隋策:“……”


  商音朝車門處投去一眼,隨後又收回目光,探究且詢問地瞥向他,兩人無言以對地相視片晌。


  “……你不是說他做不出來嗎?”


  後者真沒料到剛出口的話就被打了臉,自己也很震驚,抿了下唇掩飾尷尬:“我……怎麼知道這老頭兒突然腦子裡進了水。”


  他一本正經地揣測:“可能是人到老年,容易心浮氣躁。”


  心浮氣躁的梁國丈剛撥開蓋碗喝了一口,便聽見梁敏之匆匆來報。


  他面上頃刻變了顏色,茶碗一扔,濺出水來,“什麼?四公主的馬車遇刺?”


  梁少毅站起身,“是誰幹的?”


  底下人勾著腦袋說不知,“派去的人一路留意著公主和驸馬的動靜,怎料從半道突然衝出一伙蒙面刺客,二話不說直衝馬車後廂砍去。”


  跟在宇文笙車後的都不是最厲害的殺手,精銳全在圍場,沒有他的命令誰幹擅作主張?


  可這節骨眼上,還有何人會對重華公主圖謀不軌?


  她莫非另有仇家?


  梁國丈擰著眉心稍作沉吟,眼目倏地一凜,暗道“壞了”。


  周伯年!


  作者有話說:


  下面就是我最喜愛的戰損環節了!!


  蕪湖!


  好久沒寫戰損了,綠寶兒,我來了!!!(狂喜)


  ——


  此處理一理人物關系:


  【皇子隊列】


  太子:宇文顯


  五皇子、沛王:宇文承


  六皇子:宇文效


  【公主隊列】


  長公主:宇文泠


  三公主:宇文姝


  四公主:宇文笙


  【外戚隊列】


  周伯年一家:皇後母親的娘家


  梁少毅一家:皇後的娘家


  周伯年是梁少毅的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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