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太能帶動人的共感力。


烏漾不止一次為他的聲音驚嘆了。


隻不過現在聽,除了驚嘆,還多了些別的東西。有細微的、隱秘的、模模糊糊的雀躍在發酵。


歌完,烏漾不知道怎麽的,就是想尋求確認、聽他承認、跟他說話。


她期待鼓脹,控制不住似的,看他:“所以是巧合嗎?”


潘澄:“不是。”


他目光不挪:“是我讓窗戶紙走漏了風聲。”


烏漾覺得他調情是真挺有天賦的。


就他那張寡淡的臉,眉一彎唇一扯,但凡帶上點兒意有所指,都能讓人遐想無限。


她誇他:“很有領導天賦。”


潘澄笑著應了聲,散漫道:“一般,讓你滿意才重要。”


烏漾又明知故問:“為什麽要讓我滿意?”


“烏漾。”潘澄低下眼瞧她。


“......?”烏漾等他的後話沒等到,輕輕的“嗯?”了聲。


“這就是理由。”潘澄說。


烏漾被他的直白搞得心跳空了一拍,張了張嘴,眼神轉移,輕輕吐出三個字:“好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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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一鼓作氣再而衰,”潘澄似是打趣,“又怕你不信,以為我沒意思。”


烏漾心髒怦怦跳。


她也不想和他兜圈子了。


“潘澄,你怎麽那麽收放自如,”她不去看他,酒窩淡淡的,故作鎮定,“藏了七年,今天都攤牌了。”


潘澄笑了下:“誰跟你說——”


車窗被敲響,他的話被打斷在嘴邊。


烏漾回頭看,是巡邏的保安。她停滯片刻,降下車窗。


“您在啊,”保安熱絡地開口,關閉手電筒,“方才有兩人找您,我沒看見您,就給人攔住了。”


烏漾手指緊了緊:“沒事的。”


“不過他們留了一箱子東西,給我看了眼裏面兒,有您小時候照片,就放我那兒了,”保安說,“您多會兒方便記得來取。”


“......”


烏漾突然有股空蕩蕩的感覺。


冷意從窗戶鑽進來,擠得她心慌。


她開口:“我——”


“我們現在去。”潘澄替她做了決定。


烏漾沒反駁。


下車,她始終落後半步。


她其實挺想要小時候的東西的。


在今天看見潘澄的記錄視頻後,她忽然就想,給喜歡的人分享他沒有參與過的點點滴滴,好像會很有意思。


但她忘了。


烏漾擡眼,潘澄在有意無意地放緩步速等她。


她快要停下:“你先走。”


“......”潘澄沒回頭,也沒說話,頓了頓,很聽話地恢複正常步速。


烏漾站定,望他的背影。


潘澄頎長挺拔,走在夜色裏推開黑暗。


她看了陣兒,眼睛因為長時間睜著發澀,半晌,一眨,又一片濕潤。


烏漾斷掉的想法連接了起來。


但她忘了。


她的過去沒有太美好,甚至很糟糕。


七年的視頻假不了。


潘澄不藏的愛意橫沖直撞湧向她。


可如果這份情誼誕生在七年前。


那她當時那麽多的不堪,該怎麽跟他開口。


烏漾想起她看見潘澄問她分手了嗎那會兒,她還覺著沒什麽所謂,指不準情緒上去就說了,但現在來看,吐露不好的過往,可太難了。


難道就要讓他認為,她喜歡過另一個人嗎?


烏漾搖搖頭。


不。


那不公平。


她捨不得。


一直到回家,烏漾都是魂不守舍的。


她垂眼看潘澄搬進來的紙箱子發呆。


總要說的。


烏漾吐出口氣:“潘澄。”


潘澄把接好的水放下:“嗯?”


一個慢悠悠的字眼擊潰她的勇氣。


大概人在愛面前都會恐懼失去。


她沒有哪一刻要比現在還膽小了。


“我想說,”烏漾聲音都有些顫了,“你......”她對上他的眼睛又很快挪開,斟酌半天,張嘴還是換了話說,“你要看看嗎?”


好難出口。


萬一他喜歡的隻是外表光鮮的烏漾呢。


萬一他接受不了她被那樣對待過呢。


萬一他會看不起、萬一他會有落差。


她的擔憂層出不窮。


“烏漾。”潘澄叫她,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終於又把視線落在他身上,隻是稍顯木訥。


“你知道嗎?”他不答反問她剛才的話,雙腿交疊,笑望她,“我其實很多次害怕,如果哪天你看見了那些視頻,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變態,年年尾隨你一次。”


“......”


原來他連自損都這麽刻薄,絲毫不嘴下留情。


烏漾的情緒被打了個岔,她遲疑的、猶豫的、給出個答案:“應該......不會吧。”


陳述語氣是她給他最後的肯定。


“那就好。不過還有更過分的,”潘澄意味深長地拖了下尾調,“年年是年年,但不止一次。”


烏漾沉默一秒:“怪不得,你的粉絲老吐槽你不務正業。”


潘澄:“......”


好像不太對,烏漾眨眼,找補道:“沒關系,我不是你的粉絲。”


潘澄無言須臾,哂笑聲:“但我是你的粉絲,明星應該也有追星自由的權利吧?”


烏漾迅速點下頭,表態:“我不介意互粉。”


“......謝謝,”潘澄回敬完她,目光落在自己的膝蓋上,又散散揚揚地往下說,“大學的時候,我也在怕。”


烏漾正在數他垂下的眼睫毛,唇一動,不受控地點評:“你好敏感。”


潘澄好笑又好氣地看她:“問我怕什麽。”


烏漾配合:“怕什麽?”


“怕你嫌我煩。”潘澄答得利索。


烏漾卻怔住了。


她不解:“怎麽會?”


“怎麽不會啊?”潘澄難得沒順著她說,他笑笑,漆黑的瞳孔對上她,“我冒昧、唐突,出現在你身邊,還頻繁踩進你的私人領域。”


“但我沒有煩。”烏漾認認真真地回答他,“如果你當時這麽說,我可能不太想搭理你,但你現在問我,我會告訴你肯定沒有。”


她頓頓,糾正:“也不是不太想搭理你,是我或許會沒那個心情。”


她夾帶私貨,悄悄鋪墊。


“這沒什麽事兒,重要的是——”潘澄說。


“你明白了嗎?”他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到她身邊,“一愛迎萬怯,卻又解萬怯。”


烏漾察覺到發頂被一隻手覆蓋,她微微擡頭。


手動了動,她發絲蓬軟,摩擦聲裏,她聽他的嗓音有些不太真切:“還有件事兒我挺怕的。”


烏漾茫然:“還有?”


“嗯......”潘澄嘆道,“求證心切,打了烏桓一拳。”


“?!”烏漾驚了。


烏漾大腦飛速轉動,她不敢信,又不得不面對,最後隻能試探地問:“你知道了?”


潘澄收回手,單膝屈起蹲下,掀起眼皮仰望她,眸子漆黑,他聲音也澀:“對不起。”


烏漾不懂他在道什麽歉。


“我發覺得太晚了。”潘澄喉結上下艱難地滾動。


他的能說會道好像在一瞬間消失,詞不成調的句子都哽在嗓子裏。


烏漾看見他閉了閉眼。


他說:


“烏漾,你什麽都別怕。”


“你永遠在被愛。”


Chapter 21


人的情感真奇怪。


烏漾一直覺得自己是塊兒銅牆鐵壁,除了在十八歲的開頭岌岌可危過幾天,就再沒要坍塌過了。


孤軍奮戰十年,她以為她早麻木了。


但現在,她與潘澄對視,在他眼裏看自己。


她忽地就有點兒難受。


烏漾雙眼泛酸,她不知怎麽的,很想感受到他的溫度。


於是她伸出手,學他方才的動作,放在他頭頂,果然是她一直猜想的毛茸茸觸感。


烏漾無意識地蜷了蜷手指。


她像飄上雲端,又像踩在實處。


潘澄沒有動。


烏漾的手搭在他額頭,手腕慢慢垂在他眉骨邊。


潘澄擡了下頭。


薄唇在她掌心印了一瞬。


他說:“辛苦你了。”


辛苦你獨自走了出來,還在好好地照顧自己。


好燙。


烏漾身子都向後傾了傾。


手卻沒動。


手下又被柔軟的黑發取代。


他似乎跨越了時間,走到十年前孤立無援的她身邊。


烏漾悄悄闔眸。


眼眶的濕熱被遮住。


她想,原來被愛的反饋,是感受到委屈。


真是時隔多年的情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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