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杜茹涵:“什麽飛機?你們度蜜月的飛機嗎?”


烏漾:“……”


她望他高掛的巨大海報,底下無時不刻都有人在舉起手機拍照,閃光燈明明滅滅連成了夜晚的銀河,她伸手,在視野裏她摸在了他的頭上。


觸感是錯覺,但也是真實産生過的。


烏漾突然就釋懷了。


她嘴唇動了動,沒發出什麽聲音:“畢竟是天上高掛、極為閃亮的一顆星,平白無故地掉落在自己身邊,誰又能很平淡地接受呢。”


杜茹涵沒聽見,就看見她嘴動了幾下:“你說什麽呢?”也伸起手比劃著看。


“沒什麽,”烏漾收回手朝入口走,“就是想通了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哈?!”杜茹涵追上去,表示懷疑,“難道你給自己疏導的效果比我顯著嗎?”


“……”烏漾腳步不停,“至少我應該不會再因為什麽而感到意外了。”


她把所有情況都設想了一遍,覺得今晚不論發生什麽都會在她意料之中,並決定不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胡思亂想,目的隻剩一個——


難忘今宵,祝賀潘澄。


驗完票,兩人入座,內場前排的兩個位置,是高度與舞臺齊平的黃金寶座,身後的腳步和討論聲要把館頂掀翻。烏漾沒看過幾場演唱會,她一般是跟舞團一起去合作的音樂會參考,偶爾跟朋友們放縱一把,去蹦跳到極致的音樂節。


像坐在這裏等一個主角,還是少有的。


不出二十分鐘,烏漾回頭掃了眼,座無虛席。


她再看向前方,場館驟然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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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和黑暗最易讓人心慌,觀衆竭盡全力尋找光源,舞臺中央變成一道暗淡的河流,是深邃的深藍的海浪色。


烏漾跟隨著那道光,視線越走越遠。


可那光轉眼就到了盡頭,又驟地向上一收,頎長身影出現——


是潘澄。


他像流光的源泉。


烏漾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她隻是覺得,他收獲再多的喜歡都合理。


耳膜隨之迎來聲浪,歡呼聲震耳欲聾久不停歇,全場的應援燈都亮了,似乎從舞臺上蔓延下去一片極光。


前奏淺淡,壓不住人心沸騰。


卻在男人開口那瞬,場館鴉雀無聲。


第一首歌烏漾特別熟悉。


潘澄輕輕悠悠地唱:“月牙月牙眨眨眼,雲朵一層一層鋪,我的想念堆成星……”到最後一句,坐在舞臺邊,像在看她,“再等等月亮,替我說想你。”


尾奏沒完,他招了下手,將話筒遞到前面:“月亮出來了。”


臺下的回應迅速而熱烈:“我很想你!!!”


烏漾一眨不眨地看他的口型。


他好像又說了她的名字。


潘澄的現場很治癒,怪不得他說他的票難買,烏漾感覺就算他們是陌生人,她誤打誤撞闖入了這場盛宴,也會想再看幾次的。


他情緒緩和、綿長;嗓音閑散、繾綣;骨相清冽、深邃。


組合在一切,是最要命的張力。


纏綿的幻想跟隨他的歌聲深入人心,幾首下去,烏漾有點暈乎乎,杜茹涵都頂不太住了,她抄起礦泉水喝了口:“喊不動了,漾漾,他嗓子這麽好?”


“不對,”杜茹涵換了個形容詞,“持久。”


烏漾本來想理她,聽完她說的話就轉回了身子。


不過潘澄今天興致確實格外高,他把新歌放壓軸,按照單子把前面的挨個唱完後,又讓觀衆隨便點歌。


粉絲狂喜。


參差不齊地道謝。


潘澄聽見了,笑:“別謝我。”


須臾,謝什麽的都有了。


烏漾耳尖地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地吼:“謝!謝!烏!首!席!”


烏漾:“……”


潘澄看過去:“那位粉絲,你想聽什麽?”


等人傳人地將名報過去,烏漾還是熱得不行,她感覺她血液都在急速地倒流,這種明目張膽又暗戳戳的曖昧流淌,她受不了。


偏偏場子逐漸安靜。


她腦子裏警鐘狂響。


杜茹涵戳她手背,悄聲:“傳歌名呢。”


傳。


什。


麽。


傳。


烏漾就不信他潘澄聽得見三個字烏首席,聽不見三個字的歌名。


眼見越來越多人看來,烏漾算是明白了什麽叫逼上梁山,她微微擡頭,聲音拔高,與潘澄裝模作樣才看來的含笑眸子四目相對:“親一下。”


“嗯?”潘澄大概是笑出聲了。


烏漾耳朵燙得厲害,她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藏住。帽檐壓得極低,能看見後頸也染上了緋色。


杜茹涵嘆為觀止:“你說他那會兒起歌名是不就等著這一天呢?”話音剛落,她自己先麻了一下,“不能,那太可怕了。”


烏漾已經因為傳歌事件把潘澄身上純良的章去掉了。


她抿唇,義正言辭:“他從一開始就把女友粉的存在摒除,還是挺有心機的。”


搞得現在粉絲一點兒不介意甚至有點興奮地大聲喊她。


“是哦,”杜茹涵拿腔作調,“不過我覺得烏首席你也有點記仇。”


烏漾無言以對。


其實她還有點口不對心。


在被人與潘澄掛上鈎後,那種口是心非的欣喜就怎麽也壓不住了。


一曲終了。


潘澄似是而非地嘆道:“有人走神了。”


烏漾覺得他在點自己名。


底下配合地嘶吼:“唱新歌!唱新歌!”


潘澄跟場控打了個手勢,應道:“那就唱新歌吧。”


“是送給一個人的。”他胳膊搭在舞臺的扶手,笑著看臺下,“我想唱歌給她聽很多年了。”


烏漾望他,無聲回答:“她早就聽過了。”


也有粉絲在說類似的話:“說不定她以前聽過呢!”


“但那不一樣,”潘澄搖頭,“我想讓她知道,她是我筆下、口中全部的主角,再來聽我唱歌。”


有八卦的粉絲站起來問:“她今天來了嗎?”


“注意安全。”潘澄提醒了句,示意對方坐下。


又噙著笑,似乎再得意不過,放慢語速,吐出兩個字:“來了。”


他說:“我等到了。”


他肩背挺拔,像不敗的驕兵。


烏漾注視著他,再也挪不開目光。


場館裏的燈光變昏暗,獨潘澄一人清晰,他偏呢喃的歌聲傳來:


“千次擦肩,不敢回望,彷徨著裝......


萬步徘徊,在我看來,是洶湧對白......”


意味泛酸澀的詞,被他自帶混響的嗓音哼唱,磁性刺過每個聽衆的心髒,寂寥孤苦的歌他沒唱過幾首,更別說寫,卻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真實。


“我站在潘多拉盒底,撥開烏雲,看不見歸期……


縱愛已決堤,也恍惚在風裏……”


這會兒外界“潘澄暗戀”沖上了榜一的詞條,現場沒人看手機,但好像都聽出來了。


烏漾控制不住地去想。


烏託邦是希望。


烏託邦的烏是她的烏。


那潘澄的潘是潘多拉的潘嗎?


可潘多拉的傳說並不美好。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盒子一被打開就放出了裏面的罪惡與怨念,希望卻被留在盒底。


間奏過去,曲調變快,潘澄提速,氣息還是很穩:“你轉身我停步你駐足我驚醒你登臺我奔跑,


怯懦的熱忱的澎湃的獨自的日子裏——


我用眼睛偷吻你的臉頰……”


他在演唱他的暗戀。


烏漾是主角。


她很認真地在聽,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節拍。


“你在我的鏡頭下,是我獨角的交織……”潘澄的黑眸倒映萬千星光閃爍,他的視線慢悠悠轉著圈兒,忽地定格,單眨了下眼,“拜託拜託,請允許我的呼之欲出……”


烏漾觸電似的坐直。


杜茹涵:“wink了?!”


烏漾沒理她。


大概是高潮來了,潘澄嗓音上揚,節奏感強到無與倫比,場內的光也逐漸增亮,大螢幕上的特寫由近至遠。


“我怎麽寫下那麽多的月亮,都是以你命名的思念,一遍又一遍地堅定,我要說愛你,在災難解決後……”


烏漾看見他額頭有薄汗沁出,被捋上的黑發由於身體晃動掉落眉前幾根。到副歌的部分了,他握話筒的骨節突出:“揭開潘多拉的謎底,與烏託邦在一起,是希望碰撞,是希望成真——


是烏託邦與潘多拉……”


場內大亮。


背景投射空中小島的模樣。


卻又帶了潘多拉的圖騰。


月光彌漫,霧氣籠罩。


烏漾耳朵裏除了他的歌聲,再沒其他。


四分半的一首歌,上萬人的場館裏沒有一道聲音去擾亂在進行中的歌唱。


甚至曲落,都久久沒有動靜。


這是一場人盡皆知的盛大告白,他們都在等他的後話。


烏漾靜靜地看著他。


他站的位置與她前幾天領獎時所差無幾。


他們的影子好像在重疊。


潘澄平複著胸膛起伏,他緩了緩,隻是說:“我有一首喜歡的詩,第一次聽見它,是我喜歡的人領讀的。”


烏漾看他的眼神有幾分迷茫。


他笑了兩聲,念道:“漾漾帶山光,澄澄倒林影。那知石上喧,卻憶山中靜。”


擲地有聲,潘澄說出名字:“出自皇甫曾的《山下泉》。”


語罷,他鞠躬,準備退場。


館內後知後覺地反映過來,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掌聲,還有破音的哭喊,激動的加油,尖叫瘋狂又兇猛。


烏漾卻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Chapter25


杜茹涵回頭問她,也有點磕巴:“漾漾,你、你那個死忠粉叫什麽來的?”


“不是,”杜茹涵有點接受不了,“不是女生嗎?”


烏漾如夢初醒:“……”


“好像也沒確認過,”她怔怔的,“我以為是。”


片刻,她補充:“曾經。”


“……”


經濟人又在朝她們招手,杜茹涵識時務地跑了,說她先去兜風透透氣去,烏漾背對人流與討論聲逆行。


再進休息室。


烏漾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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