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三分鍾,”虞尋打斷他說,“沒收拾好就自己去吃。”


流子:“我們之間的情誼就值你等三分鍾?你有急事?”


虞尋:“沒有。”


他又說,“就是不想等你。”


流子:“……”


流子想說那麼急幹什麼,結果他三分鍾後換好衣服出去,低頭看手機回消息的同時,看見他備注為“傻逼李言”的好友發了一條朋友圈。


[祝我生日快樂!]


流子點開配圖,看見熟悉的裝潢,他作為這裡的員工,幾乎都能猜到這間自帶豪華香檳塔的包間在幾零幾。


“可以啊,這麼有錢。”流子碎碎念了一句。


隨即他想起來,李言在這的話,那那個誰不也在這。


……


流子想到這,抬眼去看走在他前面的虞尋。


虞尋正站在路邊,等紅綠燈,


他今天煙癮尤其大,煙不離手。


自從一年多前虞尋搬寢室後,這人就逐漸變成了陌生的樣子。


比之前更沉默,隨性的外表下其實有點不好相處,對很多事都無所謂,瘋起來又帶著點不顧一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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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的陌生嗎。


流子想了想,又覺得不完全是。


其實這個狀態的虞尋,他曾經也見過。


那還是高一剛開學,他們倆在燒烤攤上相識那會兒。


他聽見過虞尋蹲在店後門打電話:“你找。你找她一次,我也找你一次,要不要看看看誰先死。”


流子聽得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在心裡把虞尋不好惹的程度又默默往上提了一級。


現在的虞尋,也很像當初明明不會騎摩託車,卻能載著他踩下油門的那個虞尋。


甚至是這一年的雲詞,他也不是沒見過。


高一開學,他雖然遠在七班,但也聽說一班有個“學霸”,學起來不要命,什麼比賽都要拿第一。


且那小子還有張挺帥的臉,在初中很出名。


……


非要說的話,這兩個人好像隻是回到了不曾相遇的人生軌跡裡。


如果高中沒有遇見,沒有成為敵人整天打打殺殺、把整個西高都攪得天翻地覆,他們按照各自的人生繼續往下生活的話,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


不對啊。操。


他腦子裡突然湧出來了些什麼東西。


……


流子站在原地,被自己文藝得牙疼,有點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


吃飯的地方在商場,店門外掛了電影宣傳海報。


電影院就在樓上。


流子埋頭嗦面,抖著腿打量那張海報:“急速遊戲,這電影有點意思,飆車的,吃完要不去看看?”


他說完,不等虞尋答復,又自己否了:“我跟你去,有點怪了。兩個大男人約什麼電影,我要去也約個妹子。”


但他說完,想起他和虞尋是看過一次電影的。


在大一下半學期,虞尋搬完寢室之後的幾個月。


虞尋搬寢室那天他是外從其他人嘴裡得知,他兄弟正在搬東西。


當時謠言一傳十,傳到他耳朵裡的時候,變成了:雲詞和虞尋關系剛有好轉,沒想到又急速惡化,在寢室裡打了一架,聽說從上午打到了下午,最後虞尋帶著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東西,被姓雲的那小子從寢室裡轟出去了!


流子:“……”


先不說這個從上午打到下午這段有多離譜。


總之他聽到傳言後,馬不停蹄去看到底什麼情況。


虞尋的新寢室很陌生——他也算串了那麼久的寢室了,雖然前期大部分時候,他都是靠牆抖著腿,斜視雲詞,給他兄弟撐場子。


但撐了那麼久,對608那堵牆也是有感情的。


冷不丁換了新環境,連他都不習慣。


虞尋那間新寢室很空。


之所以有空位,就是因為室友都是大三生,有些人臨時辦了走讀,床位這才空出來。


大三生,都是些半隻腳踏出校門的人,寢室裡東西都少很多,室友之間話也少,不像大一新生那麼愛熱鬧,主打一個社會老油條互不幹擾。


流子趕過去的時候,看見虞尋正低著頭一樣一樣把東西拿出來放好。


他至今都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撲面而來的窒息感,連他這個旁觀者都會被卷進去。


他請了半個月的假,說是家裡有事。


流子也想象不出他家裡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兄弟從高中開始,不管去了哪裡,都能被家裡的事拽回去。


請假的那半個月裡。


他給虞尋打過一通電話,電話裡,意外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刺耳地,鑽進他耳膜。


也是從那天起,虞尋開始抽煙。


不過很奇怪的是,別人沾染惡習都是抽煙和喝酒混著來,這位哥抽煙的同時,卻滴酒不沾。


過了幾個月,流子實在看不下去,強行把他拽去電影院“散散心”:“你酒也不喝,男人有心事怎麼能不喝點,這樣吧,最近有部電影還不錯,我多買了張票。”


事實上那場電影很一般,整個影廳都沒什麼人。


虞尋沒有按照票上的位置坐,他一個人去了最後一排的最角落。


他坐在那裡也不看電影,一直在看手機。


手機熒光打在他臉上。


很久很久之後,他又將手機熄了屏。


接著他抬手,哪怕電影院很黑,根本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他還是將臉埋進了掌心——是一個很隱蔽的,隱藏情緒的姿勢。


當時流子有個錯覺,他好像在哭。


直到電影散場,他意外掃過虞尋的手機屏幕。


發現他在看的是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裡,他瞥見一個高頻詞匯“報備”,還有最頂上的備注“男朋友”。


這些都隻在他眼前一晃而過,虞尋便收了手機。


“……”


接著,流子又思緒發散地想起,大二中途,他去虞尋那個冷冰冰的寢室串寢,虞尋那會兒在忙著訴訟的事兒,好像是要跟誰打官司,他沒找到人,臨走前看見虞尋桌上有個盒子。


實在是那個盒子長得有些過於吸引人注意,花裡胡哨的,他沒忍住,手賤打開看了眼。


看見裡面有匪夷所思的空藥盒。


還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黑色繩子,好像是項鏈。


還有一封信。


以及一朵被妥善安放著的,在朋友圈出現過的紙玫瑰。


……


流子感慨自己這位長了一張招蜂引蝶臉的兄弟居然分了手,還這麼深情。


流子收回思緒,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面,就給妹子發消息:“我這就喊人,看看能不能出來跟我看電影。兄弟我都單身到大三了,這不合理。”


虞尋沒說話。


流子已經習慣他兄弟的沉默版本了,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我最近接觸了一個,我感覺她對我有點好感。”


“我打算再接再厲,”流子盤算著說,“她好像玩那個手遊,什麼什麼江湖,你以前玩過的那個。”


提到手遊,虞尋捏著筷子的手頓了下。


流子繼續說:“好玩嗎?我周圍沒什麼人玩那個遊戲,也不知道容不容易入門,要不然我去借個號,裝高手,吸引注意力。”


過了會兒,虞尋說:“還行。”


流子隻顧著幻想自己的愛情,並沒有注意到虞尋手機上,那個遊戲APP至今都沒卸載,甚至就在手機第一頁,最方便打開的地方。


-


與此同時,KTV包間裡。


雲詞左耳是李言在唱“給我一段愛情”,右耳是周文宇在唱“讓我結束這寂寞”,最後兩個人合唱,順便抱在一起哭訴:“都快畢業了,什麼時候能脫單。”


周文宇:“不過有一說一,我們也該反思反思自己的問題。”


李言:“什麼問題?”


周文宇:“被動。”


“愛情不能被動等待,”周文宇說,“要主動。”


李言:“你說得對,回去我們詳談。”


周文宇又接著說:“不過還是有個好消息。”


李言:“?”


周文宇拍著他的肩膀:“流子也沒脫單,你沒有輸!”


“……”


李言無語之餘,因為周文宇這句“流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雲詞坐著的方向。


好在雲詞在走神,好像沒聽見。


李言提醒:“少提流子。”


周文宇不解:“啊?”


李言:“……我跟他不對付,提了晦氣。”


周文宇接受了這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噢。”


雲詞確實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他從進門後,就覺得恍惚,腦內不斷重復播放剛才的的畫面。在剛才短暫的碰面中,反反復復地重構那人的眉眼,想刻進心底。


他過得好嗎。


有談別的對象嗎。


會偶爾。想起他嗎。


盡管這每一個疑問,對他來說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刃,想一次就痛一次。


……


雲詞一直在邊上坐到散場。


李言喝多了,他扶著他回周文宇家。


周文宇在校外租的房子是合租的,他有一個單獨的套間,雲詞扛著李言走進去,把他扔在堆滿東西的沙發上。


李言毫無知覺地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周文宇手忙腳亂,臨時收拾雜物,試圖給雲詞收出來一個可以睡的地方:“有點亂,那什麼,將就下。”


雲詞站著,環視了一眼這個小單間。


校外的房子和他當初在租房軟件上看到過的差不多,簡單的裝潢,自己搬出來住也不用擔心到點學校就切電源。


“沒事,”雲詞看他實在收拾不出來地方了,說,“不用收,我不睡。”


周文宇:“你不睡?”


雲詞隻說:“認床,睡不著。”


雖然認床是個借口,但他確實睡不著。


準確的說,他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雲詞最後在沙發角落坐了一晚,或許是意外的碰面,也或許是為了打發漫漫長夜,他鬼使神差地,又打開了某款手遊。


遊戲更新後,系統在進入界面提示:“江湖一夢,歡迎老玩家回歸,點擊獲得回歸禮。”


一年沒上線,遊戲界面變了很多。


出了新任務,也更新了地圖和玩法模式。


但也有沒變的。


……


雲詞操縱角色的手頓了下,停在某個黑色衣服的角色邊上。


這個黑衣飄飄,腰間佩劍的角色頭上頂著一個有點眼熟的名字:江湖第一高手。


遊戲狀態:[在線]


但很奇怪,這人的等級沒有變高。


雲詞退遊一年,雖然當初沒日沒夜打遊戲的時候把等級養得很高,但一年沒玩,他等級已經不算高的了。


而這個人等級比他還低。


這一年他一直在遊戲裡?


這到底是玩家還是NPC。


不做任務,不升級。


守在他下了線的角色邊上瞎轉悠。


雲詞沒忍住,隨手戳了下這個人。


[yc:都一年了,你任務還沒過?]


對面打每個字都很慢。


像是剛學會用拼音。


雲詞等了半天,隻等來一個字。


[江湖第一高手回復yc:嗯]


[yc:……]


[yc:你是學生嗎。]


很久很久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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