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同時回頭。
那位替代巫瑾當做祭品扔出副本的瑪雅祭司竟然跌跌撞撞又走了進來——或者說是被人頂著送進門來。
頭上頂著NPC柔軟軀體的紅毛得意洋洋進門，邊走邊向凱撒吹水：“帥不帥？！酷斃！天上掉下來就這一個任務物品，是不是老弟我搶的快！”
凱撒豎起拇指：“牛逼！這玩意兒咋用？”
紅毛：“不知道！這AI怎麼還不醒——臥槽。”
兩人齊齊抬頭。
瑪雅城邦門口，正在追殺巫瑾的戰士們一愣，死死盯著紅毛頂在頭上的、已經被克洛森秀後勤“遠程關機”的瑪雅祭司AI。
一位戰士嘴唇動了動。
“嗚嚕嚕嚕——”
所有戰士如潮水般向紅毛衝去。在瑪雅，祭司是絕對不容許褻瀆、最接近神靈的階級。
追殺巫瑾的兵力瞬間被分擔大半，形式大好。
在巫瑾反應過來之前，大佬直接把人從牆壁上摘了下來：“走。”
巫瑾頓喜。
不遠處，井儀同樣在往出口以驚人速度跑去。
在明堯即將一腳踏出副本之前，衛時一標杆扔去，明堯差點腦袋撞牆，同時驚悚回頭看向衛時：“這真的是人類能夠擁有的臂力？”
那廂，衛時扔完標槍，收了肌肉虬結的手臂，以武力警告巫瑾：“看清楚，誰才是你的法定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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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瑾再次變作牆頭草，點頭如小雞啄米：“……”
隨著衛時那一標，場內形式再變。
井儀匆忙退讓，衛時拖著巫瑾就往出口闊步走去。瑪雅金字塔祭壇上是無數環繞的壁畫，和僅能容一人通過的出口通路——
衛時示意巫瑾先走，回頭再次拉弓。
巫瑾急促回頭：“等等，30秒——”
二十九。
三十。
左泊棠冷靜開口：“小明。”
槍聲驟響！
巫瑾神色陡凝。
賽場內隻有弓弩，井儀始終不開槍並非因為他們彈盡糧絕，而是左泊棠在找最完美的狙擊機會。他們的目標甚至不是衛時，而是正好卡在出口的巫瑾。
通關5項副本足以讓巫瑾晉級下一輪淘汰賽，但巫瑾對於井儀是奪取競速第一的巨大威脅。
井儀在做的，是排除這輪淘汰賽奪冠的一切障礙——
這是左泊棠的第二道陷阱。
衛時猛然將巫瑾兇狠飛撲在地！
兩人順著粗粝的石子滾過。
隨著圍巾小隊兩人同時離開出口，瑪雅副本關閉，將井儀、凱撒紅毛一並關在其中。夕陽在夜色中消失，等待下一次獻祭才會再度升起。
副本出口一片黑暗。
巫瑾一聲悶哼抵住牆壁，匆忙站起。
血腥味在狹小的出口空間彌漫。
巫瑾渾身一震。
左泊棠狙擊的時間正是大小衛切換的時間，如果是大衛，八成會在左泊棠動手前壓制槍線，所以飛過來給自己擋槍的隻能是小衛……
衛時靠牆，咬牙屈膝坐下。
身邊小矮子呼吸急促，手臂微抖替他檢查腿部傷口。
衛時揚起下巴：“喂。”
“這槍不是還你的。”
巫瑾一愣，才想起大佬說的是潛意識裡，自己幫他擋的那一槍。潛意識裡的槍子兒是槍子兒嗎！巫瑾心疼看向崽崽，好在井儀選用的彈頭特殊，侵入性、貫穿性都極低，不過還是在崽崽腿肚子上哗啦出一道口子——
衛時勾了勾手。
沾滿泥灰、同樣帶著血跡的手指強迫性按住巫瑾後腦。
兩人額頭貼近。
巫瑾能感覺到透過大佬額頭傳來的熱度，甚至心跳都在黑暗中交織。
16歲的衛時就這麼靜靜貼巫瑾了一會兒。
“這槍不是還你的，”他悶聲重復：“我和他快融合了。”
“你欠我一槍，我欠你一槍。”
“小矮子，別忘了我。”
第185章 跳樓機
克洛森秀第六輪淘汰賽鬼屋副本出口。
光線灰暗, 灰塵嗆鼻。
相抵的額頭分開，衛時側過臉看向巫瑾, 眼神銳利, 鋒芒毫不收攝——
就像被驅逐之前，最後凝視領地的鷹。
粗糙的指尖摩擦過巫瑾臉頰，脖頸, 如同羽刃盤旋於故土……然後習慣性停留於已經愈合的咬痕上摩挲。
衛時的動作一頓，勃然大怒：“他啃的？”
還沉浸在傷感之中的巫瑾：“……”
巫瑾一秒開啟狡辯模式，振振有詞：“沒！不是啃！是牙齒在咬合力的作用下帶動下颌做出的類似咬動……”
巫瑾猛然停頓。
不對。
脖頸上的咬痕幾個月前就在基因修復藥劑下愈合的完完全全，小衛絕不是看出來的，也不可能是摸出來的, 隻有一種可能——
他想起來了大衛啃自己脖子的記憶。
巫瑾：“！！！”
等等！你想起來的難道不是你自己的記憶？！
被這麼一攪和，巫瑾終於智商再次上線。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昔日竹馬被迫分手, 再見時一直婚約已成小媽”抖了一幹二淨。
巫瑾飛快糾正：“你又不是消失, 隻是……”
隻是精神分裂治好了！
巫瑾說著，從背包迅速翻出藥劑、繃帶給大佬熟練包扎。小衛揚著下巴，表情又氣又倔。
巫瑾這才意識到，小衛已經呆了不止30秒。原本瘋狂的潛意識切換終於穩定, 衛時大長腿曲起，視線時而凌厲時而茫然，估計這會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巫瑾的脖子到底是他啃的、大衛啃的還是巫瑾自己扭了180度啃的。
衛時16歲、27歲的記憶終於開始緩慢融合。
巫瑾長舒一口氣，大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復正常, 但就目前狀態來看算是廢了。還能怎麼辦！自己娶的大小老婆就要自己護著！
副本內，貼門還能聽到激烈的打鬥聲, 但料想距離井儀通關用不了太久。從凱撒哥的行為模式推斷，被井儀當祭品賣了還會幫著數錢。副本外，狹小的出口通道血腥味還沒消散。
“先走。”巫瑾不容分說把受傷的大佬架起：“井儀也快出來了。”
兩顆子彈，加上微弱的通關時間差距，廢掉衛時戰力。井儀穩賺不賠。
巫瑾已經沒有資本和左泊棠再起正面衝突，他能做的，就是盡快帶著大佬通關淘汰賽。
右側腕表，目前已經打卡5項娛樂設施的，包括巫瑾在內僅有2組。
衛時被巫瑾架著走了兩步，又倔強擺脫巫瑾手臂，扶著牆壁利索站起。
似乎所有改造人都不畏懼疼痛。邵瑜是天賦異稟，衛時是意志力對於軀體的掌控嚴苛到極致。
巫瑾見狀，隻輕輕拉住大佬的手——很快被被幹燥粗糙的手掌攥住。
兩人穿過長長的出口甬道。
甬道旁是覆蓋於石灰上的瑪雅壁繪。祭品被獻給太陽神，城民在神祇的恩賜下勞作、打磨石器、骨器，族長帶著年輕的勇士探索雨林。
巫瑾帶著年輕的大佬，一邊解釋，一邊走過R碼基地外的未知之域，幫他潛移默化恢復記憶：“甬道繞過了中樞控制區。每個逃殺大秀的機關風格都不一樣，克洛森秀是標準的中軸布局式，類似古代機關的‘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
壁畫接近末尾，是一張殘破的瑪雅版圖。“瑪雅”隻是後人的誤稱，實際上的瑪雅族民將自己稱為“玉米人”。
他們生活在叢林旁一切能種植玉米的地方，用接近五千年的漫長歲月和雨林抗衡。在16世紀的最後瑪雅版圖中，他們的探索域已經無限接近雨林深處——
隻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觸摸到瑪雅的第一道礦脈。然後點開全新的科技樹，用瑪雅無與倫比的數學、物理和天文扭轉命運。
可惜沒有如果。
壁畫的倒數第二張是海平線上有如龐然大物的船隊。
巫瑾直勾勾看著壁畫，衛時直勾勾看著巫瑾。
“然後呢。”小衛掃了眼壁畫上有頭沒尾的故事。
“西班牙船隊。”巫瑾解釋：“十幾名西班牙船員滅了整個瑪雅、阿茲特克和印加。為了建立殖民，他們把一張天花病人用過的毯子作為禮品送給了印第安人。”
“——然後瘟疫蔓延，三大文明全滅。”
壁畫的最後一張，副本中的祭壇被摧毀，十字架立起，瑪雅祭司化作被聖火燒毀的魔鬼。
“原來是這樣。”巫瑾嘆息：“祭祀魔鬼之地，所以是鬼屋。西班牙在南美傳播天主教後，原本被人尊崇的神靈就變成了異端、魔鬼。”
信仰不同，所以有侵略和血祭，有在瑪雅祭壇上被剖心的俘虜，也有逃脫瘟疫、卻被當做魔鬼燒死的瑪雅神民。事實上，太陽神、羽蛇神和西方諸教諸派的神靈，都未必會接納鮮血供奉。
兩人終於快步走到甬道盡頭。
衛時聽巫瑾講完故事，又側頭盯著巫瑾。
軟乎乎的小矮子正迅速撸起袖子、撩起汗湿的劉海，嫻熟檢查完自己的作戰防護、遊獵槍、子彈，最後把撿到的弩箭、長刀別再腰間。
巫瑾再抬頭時，氣息已經極端內斂，瞳孔光鋒芒冷冽。
衛時一頓。
像是狩獵前的小獵豹。
“我們去最後一項，跳樓機。”巫瑾情緒高漲：“走，我帶你通關！”
衛時伸手，面無表情撸了一把小卷毛，意識深處記憶交融的痛感稍減。
原本信誓旦旦的巫瑾立即捂住腦袋，重申：“我雖然不那麼能打，但還是有點能打。你這不受傷了，我要承擔起家庭責任……”
衛時：“家庭責任？”
巫瑾笑眯眯湊了過來，因為劉海上撩，衛時這才意識到自己馴養的小矮子已經是個半完全的成年體。
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熱情洋溢又鋒芒畢露。
衛時的視線仔細滑過巫瑾身上的每一寸。
馴養和被馴養之間本來就沒有任何界限。
巫瑾仗著大佬主意識還停留在16歲，上去就啾了一口，豪情萬丈：“走！”
崽崽保衛戰，最後一關！
遠處群山掩映之間，斜立的跳樓機筆直戳在山體上，陽光投下同樣筆直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