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見他二人站著不動,司空睿不得的咳嗽兩聲提醒——吉時快到了,要抱回洞房再抱也不遲。


“準備好了嗎?”段白月在他耳邊低聲問。


楚淵道:“嗯。”


等了多少年,終於盼得這一天。有他在身邊,耳邊一切嘈雜都像是不復存在,隻餘下他低沉的聲音,與那雙熟悉而又深情的雙眼。被他牽著手帶出寢宮,一路騎馬前往前殿行禮,陽光融融落滿全身,卻也不過身後之人的懷抱溫暖。


從此之後,便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南摩邪穿著一身大紅綢緞,從楚淵手中接過茶盞,喜得險些要流出淚。


段白月跪在一旁提醒:“紅包。”


南摩邪從旁摸出來一個小紅包,包的很嚴實。


楚淵接到手中,臉色一僵——為何還會動。


段白月從牙縫裡往外擠字:“師,父。”


楚淵定了定神:“多謝師父。”


“好好好,成親了好。”南摩邪將他二人攙起來,還惦記著坐轎子遊街。


四喜揮揮手,便立刻有八名轎夫抬了一頂披紅掛彩的軟轎過來,上頭鋪著華美錦緞,四周圍著碧玉雕刻而成的蝴蝶喜鵲與芍藥牡丹,連露珠都是用寶石點綴,活靈活現顫顫巍巍。南摩邪躺在上頭,心曠神怡,覺得自己應當能活兩百歲。


“起!”轎夫一聲長呵,穩穩抬著他出了宮,第一處要去的便是太傅府,另有兩名壯漢扛著磨盤大小的鞭炮,隻等到了門口點燃。


陶仁德:“……”


這日的皇宮,是前所未有的熱鬧,直到深夜時分,大殿內的宴席還未結束,紅色宮燈高懸,映著下頭喧囂的人群,美酒一壇一壇被啟封,歌舞纏纏笑聲不斷,都說要不醉不回。待到臨近結束,連楚淵也多了幾分醉意,被攙著坐回了轎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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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月被人纏住多飲了幾杯,回去時卻被嬤嬤攔在外頭,隻好先去按照禮儀沐浴燻香,好不容易入了洞房,楚淵已經被四喜伺候換好了衣裳,正帶著一絲酒意與浴後的香氣,坐在床邊等他。紅色雲緞微微透著光,若隱若現貼在身上,在紅燭映照下分外誘人。


段白月站在床邊,輕輕捏高他的下巴。


楚淵與他對視,眸子裡除了情意與眷戀,還有一絲絲微醺暈染出的湿意,如同江南三月朦朧煙雨,一眼望不盡。


“怎麼辦?”段白月蹲下身子,握住他的雙手湊在嘴邊,“隻想將你藏在家裡,看也不給別人看。”


楚淵攤開掌心,還攥著早上那枚合歡果,隻看著他笑。


桌上早已備好兩個盛滿美酒的白玉杯,楚淵與他繞過雙臂,仰頭一飲而盡。依舊是緋霞,卻多了一絲甜味,還未等放下酒杯,便被一把打橫抱起,溫柔放到了床上。


段白月低頭凝視著身下之人,過了許久,方才低頭吻住他的唇瓣,齒間依舊能嘗到緋霞的滋味,淺淺淡淡,卻比任何美酒都更讓人沉醉。衣衫如水滑落肩頭,楚淵微微使力壓在上頭,食指緩緩劃過他心口那條精巧的小龍。


酥酥痒痒的觸覺一直傳到心裡,段白月拖住他的腰,將人重新擁入自己懷中。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卻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蝕骨銷魂。段白月細碎吻著他的眉眼,忽又輾轉向下,重新吻住那甜美的唇,每一次的衝撞與索取都是濃到化不開的愛戀。


楚淵雙臂環著他的脊背,眼角緋紅,連呻吟也被悉數堵回。


床頭一對紅燭跳動,映出滿帳春色,滿心痴纏,此後比翼齊飛,不思歸。


十日之後,各國使臣陸續離開,慕寒夜則是帶著黃遠,興致勃勃前往追影宮找秦少宇敘舊。


七絕國影衛生不如死,追影宮暗衛倒是很高興,甚是還要搶著幫異國的好朋友背包袱。


送走這群人後,宮內便安靜了許多。楚淵活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將厚厚一摞奏折交給四喜,累得不想動:“王爺呢?”


“回皇上,在御花園。”四喜答。


楚淵撐著站起來,一路溜溜達達尋了過去。自己被按住折騰了一整夜,早起腰酸背痛上朝,還要來御書房批復折子,他卻在御花園賞景?


今日晚膳隻給青菜不給肉。


“皇上。”段瑤正在園子裡刨土,打算種些花。


“你哥哥呢?”楚淵問。


段瑤向後指了指:“在練功,不過不讓旁人靠近。”


楚淵聞言疑惑,自己往練武場走,段瑤也沒攔著,繼續刨坑種草——嫂子自然不算旁人,不管他哥是在裸奔還是發瘋,都完全可以看。


玄冥寒鐵閃著寒光重重插入地下,引來腳下一陣輕顫,楚淵:“……”


“你怎麼來了。”段白月被嚇了一跳,趕忙收招落地。


“一早上都不見人。”楚淵道,“我批完折子了,找你回去吃飯。”


段白月笑道:“聽著還真有幾分尋常人家過日子的架勢。”


楚淵道:“尋常人誰會批折子。”那叫反賊。


段白月拉住他的手:“我是說你親自來找我回家吃飯。”


兩人手牽著手往回走,楚淵突然道:“不如去山海居?”


“怎麼,想吃外頭的館子?”段白月問。


楚淵道:“自從大婚之後,還沒出過宮。”


段白月想了想:“也好,不過也別去山海居了,去司空的錦緞莊蹭頓飯如何?那裡的廚子也不錯,吃個新鮮。”


“好。”楚淵一口答應,拉著他回去換衣裳。


司空睿聽到消息,趕緊吩咐廚子去準備,又在心裡感慨,自己還能有被皇上吃白食的一天,也不知此事會不會寫進列傳。


第193章 樂土 長風萬裡,如畫江山


司空睿開的繡莊不大,距離繡莊不遠處的私宅倒是不小,後院小橋流水鬱鬱蔥蔥,即便是在盛夏也不覺悶熱。家裡還未來得及請廚娘,秀秀索性親手下廚煮了一桌飯菜,雖都是家常,卻也是外面吃不到的滋味。


廚房裡頭,別人家小兩口有說有笑忙忙碌碌。廚房外,楚淵與段白月坐在石桌邊,喝空一壺茶後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按照禮數,似乎應當去灶臺邊搭把手,但想一想,兩人又淡定坐了回去,畢竟連米都不會洗。


不遠處的爐火上咕嘟咕嘟煮著雞湯,香氣撲鼻,段白月低聲問:“餓不餓,我先去給你弄塊肉吃?”


楚淵踢他一腳,丟不丟人。


那坐著也沒事做……段白月撐著腮幫子打呵欠,昏昏欲睡。


楚淵看得好笑,伸手扯住他的臉頰晃來晃去,段白月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拉到自己懷中還沒來得及親下去,司空便端著一大盤涼菜笑容滿面跨出了門。


段白月表情一僵,楚淵將人推開,掩飾性端起茶杯。


司空睿冷靜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突然患了眼疾,好端端的說瞎就瞎。”比如說方才,就什麼都沒有看見,你們可以繼續。


段白月從他手中接過菜盤,將人一掌拍回了廚房。


飯廳裡嫌悶,眾人索性在院中撐開一張圓桌,酒是特意從宮中帶出來的雪幽,注入杯中清澈透亮。天邊星辰閃爍,耳邊蟬鳴葉響,樹上掛著大紅燈籠,挑出一方溫柔亮光。


除了緋霞,楚淵平日裡極少飲酒,今日卻也破了例,待到宴罷回宮時,已然動也不願動,躺在他懷中不說話,隻有一雙桃花眼裡閃著光亮。


“在想什麼?”段白月低笑,伸手將他的頭發理順。


楚淵環住他的肩膀,閉著眼睛輕輕吻了過去。


如此,真好。


一年後,劉錦德被當眾斬首於菜市口,至此楚項叛軍全軍覆沒,而南海也早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潮起潮落間,無數白色浪花如同細雪,紛揚落在魚艙之中。商船來往如織,滿載著貨物與希冀。白象國、翡緬國連同其餘島國水路連通,諸多商隊前往星洲補給淡水後,便又會揚帆起航,繼續向著深海前行,沿途旭日噴薄,波瀾壯闊,沿途各國民風迥異,有文人將其集結成冊,百姓爭相購買,閱後稱奇。


而在茫茫東海,來往漁民亦是喜氣洋洋,都說大明王已率舊部接管潮崖,那處海域早就沒有了漩渦與迷霧,往後再想遠洋便不用特意繞路,還能專程去島上喝一杯茶。


大楚境內,百姓豐衣足食生活和美。小話本生意照舊紅紅火火,從追影宮到日月山莊,再到七絕國、朝暮崖,想看哪一處的故事都能買到一大摞。當然,若是與老板相熟,大理城西南府的話本也不是沒有,但價格要高一些,若是運氣好,還能加送《菩提心經》與一把玄冥寒鐵,街頭王鐵匠打的,質量好,忒沉,剁肉砍柴都好使。


茶餘飯後,經常會有一群人在樹下闲聊,念叨王爺剛回西南府沒多久,便又來了王城,可當真是恩愛,片刻都分不開——就是路上辛苦了些,想來皇上心疼,又會吩咐御膳房給燉一大鍋燕窩滋補。


我們一點都不羨慕。


天和門外,數千軍隊整齊列隊,最前方傲然而立的是一位玄衣少年,英姿勃發神採飛揚,眉眼依稀與年少的楚淵有些相似,正是當年的小滿,如今的寧王楚懷熙。四周臣子都在心裡感慨,可當真是西南王一手教出來的,如此年少便率軍東徵西戰,追著婆輪羅從南洋一路打到西域,據說連妖僧老巢也被一把火燒成廢墟,被狂風吹散在了大漠中。


楚淵從劉大炯手中接過太子印,親自遞到他手中。


“多謝父皇。”少年笑容桀骜,腰間長劍在折射出炫目明光。


翌日,御書房中。


楚懷熙單手撐著腮幫子,看著面前的新上任的太傅:“當真要罰抄嗎?”


溫柳年堅持:“晚來一刻鍾,便要多抄二十遍。”


即便戰功赫赫,那也不能免。


桌上冷不丁出現了一隻胖蟲。


溫柳年:“……”


溫柳年:“……”


溫柳年:“……”


於是當夜,溫柳年在丞相府收拾包袱,打算告老回鄉。要教一個長得像皇上的年輕西南王,這種事想一想便精疲力竭,不如早些辭官。


御書房前,太子正在意料之中被父皇罰跪,看著滿天星星撇嘴。


義父也不幫自己求求情。


段白月咳嗽兩聲:“還不打算讓那小鬼起來?”


楚淵放下手中折子,頭疼道:“跪夠兩個時辰,我自然會讓他回去。”


“一個時辰得了。”段白月替他捏肩膀,“一隻烏頭蟲而已,又沒毒,當年我也經常往夫子杯子裡丟。”


“還好意思說。”楚淵光火捏住他的耳朵,“就是你教出來的,若是將溫愛卿嚇出好歹,你便與那棵樹一起去冷宮待著!”


段白月笑容淡定,將他的手拿下來:“好好好,你繼續看折子,讓那小鬼繼續跪著便是,我不管了,兩個時辰太短,不如跪一夜如何?”


楚懷熙在外頭聽到,抽抽嘴角望天。


春去夏來秋流轉,在無數個或溫情或思念的夜裡,時間也一寸寸從指間流走。炎炎盛夏,北行宮內卻分外涼爽,湖面一葉扁舟停泊,楚淵靠在段白月懷中,聽遠處絲竹聲聲,笑語陣陣。


“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裡?”段白月問。


楚淵點頭,坐起來看著他,依舊是熟悉的英挺眉眼,像是一直就未曾改變,想起當初在北行宮內的纏綿與分別,卻又恍惚覺得早已萬水千山。


“想好了?”段白月捏了捏他的下巴。


楚淵點頭:“嗯。”


段白月笑笑:“舍得?”


“有何舍不得?”楚淵握住他的手,“早就說了,這江山是我的責任,你才是我的牽掛。”眼底清澈靈動,一如當年。


三月之後,一道消息震驚全國,天子楚淵退位,太子楚懷熙登基為帝,改國號天和。


新帝登基,天下大慶,連賣棗糕的小攤生意也好了許多,小攤主忙得顧不上歇息,剛出鍋的糕點熱氣騰騰用荷葉一裹,香氣能傳遍整條街。別說是尋常百姓,就連達官貴人與江湖大俠也喜歡吃——比如這位白衣客人,天還沒亮就來敲門,死活也要買一塊糕,說要買回去哄媳婦。


“吵架了吧?”攤主一邊生火一邊問。


段白月撐著腦袋:“嗯。”漫漫長夜美人在懷,難免情不自禁,人之常情。


攤主傳授經驗:“生氣了不怕,多說些甜言蜜語,買件好看的花袄,若嘴饞就再帶些零嘴點心,哄一哄就好了。”


段白月點頭,深以為然。


回到客棧後,楚淵還未起醒,段白月蹲在床邊,將香噴噴的棗糕湊在他鼻子前。


……


“吃一口。”段白月哄,“吃完就不生氣了。”


楚淵轉身面對牆。


“我方才去買棗糕的時候,連攤主也猜到是要哄媳婦。”段白月靠在他身邊,“他看似極有經驗,還說若是點心哄不好,就讓我上街買一件花棉袄,不要舍不得銀子,要買紅綢緞繡金牡丹的,保準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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