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隨後轉身間仿佛就不見了。張成嶺眼巴巴地盯著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簡直望眼欲穿似的,那長袍的男人扶著他坐正,吩咐道:“閉眼,凝神,別胡思亂想,先保住你的小命再琢磨別的。”


張成嶺知道自己再憂心也沒什麼用,便依言閉上了眼睛,那小貂從男人懷裡鑽出來,拱成一團,在他身上東聞聞西嗅嗅,空氣裡飄著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絲極細的、衣服上的燻香的氣味,張成嶺就在這樣的氣味裡,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張成嶺身上那股子麻木的感覺已經隨著蠍子毒一起褪下去了,他這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一時間有些茫然,想不起自己這是怎麼了,隻聽旁邊少女叫道:“呀,你可醒了!”


張成嶺喜出望外地回過頭去,見顧湘雖然形容狼狽了一些,但好歹還是全須全尾的,身上的傷口也處理好了,正坐在一個火堆旁邊取暖。這時一隻布滿繭子的手伸過來,手指搭住張成嶺的脈門,把了一會,才放開他,說道:“毒解了。”


替他把脈的,正是那黑衣的男人,見張成嶺一雙眼睛好奇地看過來,也不理會,隻是點了點頭,便筆杆條直地靠在一棵樹下,那張五官深邃的臉從側面看上去,竟好像是石頭刻成的一般。張成嶺發現,顧湘看向這男人的目光裡竟然滿是敬畏,好像連那與生俱來的大呼小叫的說話方式都克制些了。


便拙嘴笨舌地說道:“多謝……多謝兩位大俠救命之恩”


那黑衣人聽見,隻是極小幅度地點點頭,口中道:“不必。”便不再看他,轉頭往另一個方向望去。


張成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那白日裡拿著弓弩的長袍男人正抱著一堆柴禾走過來,黑衣人才要站起來,顧湘便屁顛屁顛地搶先跑過去,將柴禾接過,口中道:“七爺您坐您坐,這些個事我做就行了,您幹什麼親自勞動呢?本來我也是給人家做丫頭的……”


她口中的“七爺”聞言笑彎了一雙桃花眼,任顧湘將柴禾接了過去,自己坐到了那黑衣男人身邊,那黑衣人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十分小巧的暖手爐,駕輕就熟地塞進了他手裡,又輕巧地將他衣袖上的一片枯葉摘下,不知是不是張成嶺的錯覺,他隻覺這黑衣人好像剎那之間,就從一塊死氣沉沉的石頭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連眼神都溫暖下來。


這兩人交談不多,可舉手投足間都隱約有種說不出的親昵默契。


七爺看著張成嶺,問道:“你可好些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卻極好聽,張成嶺不知為什麼,忽然紅了臉,低下頭,默默地點點頭,又忍不住偷偷抬起眼,想再多看他一回——那日在酒樓裡見到的那個女人也是極美的,可張成嶺忽然覺得,比起這個人,那女人的臉簡直像是畫在紙片上的畫皮一樣,顯得又做作又單薄。


七爺又問道:“你姓什麼?那些人……”


還不待張成嶺反應過來,那邊往火堆裡添柴禾的顧湘便噼裡啪啦地接道:“他是我兄弟,自然也姓顧啦,我二人本是給主人家裡做小活的,我當丫頭他做小廝,誰知道主人家裡遭了難,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人,非要將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一並趕盡殺絕,真是缺了大德了,將來生孩子一定沒屁眼,多虧二位……”


黑衣男人抬頭掃了她一眼,顧湘便說不下去了,隻睜著一雙咕嚕嚕的大眼睛東瞟西看。


她胡說八道,七爺也並沒和她一般見識,仍是和顏悅色地接著道:“你們身上都有傷,本該帶著你們去客棧,隻是這小姑娘說城裡有人追殺,不安全,便隻得在此委屈一宿,明日一早再打算,你們兩個可有別的去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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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話音輕輕柔柔的,不緊不慢,像是哄著兩個很小的孩子似的,張成嶺聽著聽著,忽然便委屈起來,他想道,還有什麼地方能去呢?他爹爹早死啦,全家也都死絕了,眼下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想抓他,他就像隻驚弓之鳥一樣,飛得翅膀都快折了,可世界之大,竟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眼圈便紅了,黯然不語。


顧湘卻想了想,道:“我家主人和這小子的師父本來是要和我們會合的,沒料到忽然冒出一堆人追殺我們,這下慌不擇路地跑出來,也不知他們找得到找不到我們……”


張成嶺想起了曹蔚寧,就自作聰明地補充道:“還有曹大哥,叫幾個怪人抓走了。”


顧湘立刻以眼刀拋之,警告張成嶺這小白痴不要亂說話,誰知張成嶺在那自顧自地又茫然又傷神,沒能接收到,便聽七爺追問道:“什麼樣的怪人?”


張成嶺老老實實地說道:“一個侏儒和一個巨人,還有一對穿得花花綠綠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顧湘翻著白眼仰望星空,簡直恨不得把張成嶺重新揍暈過去。


七爺對武林中人卻似乎並不熟悉,隻一愣,問道:“那是誰?”


隻聽一邊的黑衣男人說道:“地公封曉峰和高山奴,花花綠綠的……大概是遇上桃紅婆和柳綠公了。”


他目光如電也似的射向張成嶺,冷聲道:“雖說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也自負身份,絕不會和毒蠍混在一起,做什麼一路追殺你們?”


張成嶺被他目光一掃,簡直覺得像是胸口堵了一塊冰冷的石頭一樣,當時就噎住了。


七爺卻笑了起來,道:“小毒物,別嚇唬小孩子。”那黑衣人聞言,便真的老老實實地垂下眼睛,老僧入定似的,不再理會張成嶺他們了。


七爺目光在惴惴不安的顧湘身上頓了一下,隨後轉向張成嶺,忽然問道:“小孩,我問你,你師父是不是姓周?”


顧湘生怕張成嶺再說出點什麼來,忙快嘴快舌地搶道:“錯啦,他師父不姓‘粥’,姓‘湯’,是個又猥瑣又好色的老頭子!”


誰知她那豬一樣的戰友張成嶺皺著眉望過去,義正言辭地對她說道:“我師父才不是又猥瑣又好色的老頭子,你胡說!”


顧湘十指蠢蠢欲動,想要掐死之而後快。


七爺卻搖著頭笑出聲來:“哪來的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行啦,我們也不是什麼壞人,算起來,你那周師父還是我過去的一個好朋友。”


顧湘眼珠轉了轉,問道:“那你說,他師父叫什麼,長什麼樣子?”


七爺道:“他師父姓周,名子……”


他忽然頓了頓,桃花眼眯起來,思量了片刻,心裡想道,周子舒那人藏頭露尾慣了,定然不會用本名,那會化個什麼呢?


一抬眼,見顧湘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心裡好笑,想不到還真被這麼個小姑娘問住了,然而忽然間,他腦子裡靈光一閃,脫口道:“叫做周絮,對不對?‘身似浮雲,心如飛絮’的絮,還有個兄弟叫做周雲。長什麼樣子麼……這我可不知道他如今是個什麼樣子,他慣於易容,不過始終沒什麼長進,變來變去,也不過是個臉色青黃形容猥瑣的漢子吧?”


他摸不清周子舒會化名為“周雲”還是“周絮”,心道以那人的性子,總不過就這麼幾個,便半真不假地順口胡謅一番。


顧湘還真給他唬住了,半信半疑地道:“咦?周絮還有兄弟麼?”


她認識周子舒那麼長時間,即使聽溫客行說過他可能是天窗裡的高級人物,也覺得他神神秘秘的。從何處而來、又從何處而去、出身門派什麼的一概不知,竟沒聽說過他還有個兄弟。


又一轉念,眼前這兩人,藍衣的那個不好說,可黑衣的那男人實在是她平生罕見的高手,便是主人在此,也不過伯仲之間,要害她和張成嶺,簡直像是捏死兩隻蟲子那麼容易,實在沒必要騙人,心裡便真就相信了。


七爺見將這兩個小鬼唬住,便垂下眼,望著時起時伏的火堆,無聲地笑起來。


於是第二日,顧湘便帶著張成嶺,一路和這兩個男人走了,小心翼翼地避過別人耳目,七爺將他們兩人帶到了一處銀莊裡,那掌櫃的和他身後一個長得像面團一樣的當家人立刻迎了出來,畢恭畢敬地稱呼“主子”和“大巫”。


七爺將他們二人安頓下來,又拿了點心與兩人吃,便坐在一邊,和那黑衣男子頗有興致地對弈起來,就這麼消磨著時間,到了晌午,那銀莊的大當家的忽然進來,對七爺說道:“周公子人已經找著了,這會到了。”


七爺便扔了棋子,站起身來,笑眯眯地將素白的手攏回袖子裡,吩咐道:“人生四大幸事之一,便有他鄉遇故知,平安,還不快請他進來。”


第四十一章 絕望


周子舒以前到平安銀莊,向來是抬腿就進去,誰知今日掌櫃的將他讓進去了大堂以後,先是給他和那一臉活像鄉下人進城似的四處打量的溫客行一人倒了杯茶,便滿面堆笑地站在一邊,口中道:“周爺稍候,今日七爺到了,大當家的進去通報了。”


周子舒心裡一跳,頓時“近鄉情怯”了。


溫客行卻沒心沒肺地問道:“哎,不是說顧湘和張成嶺在這麼,直接把那兩個小破孩領出來不就得了,還通報個什麼,跟進了王府似的。”


周子舒默然不語,心道溫客行真乃神人也,竟然一猜一個準。


片刻,平安快步走出來,說道:“周公子,主子和大巫在裡面等著您啦。”


溫客行聽到“大巫”兩個字的時候,卻是一震,心道什麼“大巫”,難不成還真是南疆那位神秘得不行的大巫師來了不成?


——這中原武林可真是越來越亂了。


來不及細想,溫客行便跟著周子舒走進了內堂,推開一扇有些年頭的木門,裡面是一個小院子,一排桂花,一進去,便嗅到一股幽香,平安將兩人帶進了一間屋子,一掀開門簾,裡面的熱氣立刻撲面而來,溫客行抬眼看去,隻見這屋裡,除了顧湘和張成嶺之外,還有兩個男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便和那一個黑衣男人對上,然而隻一瞬,下一刻,兩人便不約而同地同時向對方點點頭,移開目光,以示退讓。


溫客行隨即便去打量另一個人,想著這大概就是那掌櫃說的“七爺”。這一眼瞧上去,他心裡就忍不住暗暗驚嘆,心道這世間好看的人物,他看過的可也不算少了,可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這個人——那眉眼漂亮得竟有些輕佻了,偏被一身的貴氣壓住,唯露出那麼一點說不出的風流氣,“芝蘭玉樹”四個字,簡直就是為他而設的一般。


下一刻,他聽一邊的周子舒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七爺,大巫。”


七爺笑眯眯地虛扶了他一把,又打量起他那張臉,感慨道:“多年不見,子舒,你的口味……真是越來越不敢叫人苟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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