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祝宜年移開視線,深感懊惱。


  “先生。”


  “安靜點。”


  “哦……”


  楚熹又打了個呵欠,自以為很隱秘的嘟嘟囔囔:“還不讓人說話,我冷嘛……”


  祝宜年後悔隻穿了件外袍,他倒想把外袍脫下來罩在楚熹身上,可叫旁人看見,太不成體統。


  猶豫了一瞬,坐到楚熹身旁,間隔兩個手掌的距離。


  冬日裡的寒風輕重不勻,略帶一絲松枝的香氣,樹梢隨風起伏,那是將要開花的紅梅樹,嫩嫩的芽苞擠破冷硬漆黑的鞘殼。


  楚熹往祝宜年那邊歪了歪,用力的吸一口:“好香啊。”


  “……”


  “先生,你也不是很愛笑呀。”楚熹抬手輕撫著他的眼角,真心實意的感到疑惑:“你怎麼,會有笑紋呢?”


  祝宜年忽然明白仇陽在她跟前為何如此羞臊。


  楚熹的做派實在很像那些流連青樓、殢於酒色的紈绔子弟。


  “大概是你太瘦了……你要多吃飯,多吃肉,這樣才會身體好。”


  祝宜年撥開她的手,不冷不熱道:“但願你明早起來,什麼都不記得。”


  楚熹愛笑,歡實,兩軍陣前,生死攸關之際,她都可以說幾句惹人發笑的俏皮話,醉酒後卻溫吞的厲害,言行皆是慢悠悠的,好像腦子不會轉了,肢體僵硬了:“要記得,下次就,不要喝酒,啊……我早說過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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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僕婢都在前院伺候,此處根本無人過往。


  祝宜年都有些感到冷了,何況直打呵欠的醉鬼。


  這樣下去,是會著涼的。


  “現在能走了嗎?”


  “可以的,我又沒喝醉,我是裝的。”楚熹滿臉認真地說:“不裝醉,那些城衛,不懂憐香惜玉,真讓我喝,我是頭牛也要被灌倒了。”


  顛三倒四,還敢說自己沒醉。


  祝宜年拉起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把將人背起來,有點意外,楚熹比他想象中要輕盈。


  到底是過了年才十八歲的小姑娘,隻有臉蛋看起來圓潤。


  她屬兔,他也屬兔。


  楚熹比他小了整整一輪。


  說他能做楚熹的父親,以他的年紀,似乎還不夠格。


  祝宜年胡思亂想著,忽覺背上的小姑娘沒了動靜,搭在肩上的雙手也軟軟垂落,不禁偏過頭問:“睡著了?”


  “唔……”


  “不要睡,會著涼。”


  “嗯……”


  一個困倦至極的人,趴在雖不算寬厚,但很溫暖的背上,自是忍不住要睡的。


  祝宜年盡可能的加快腳步。


  可安陽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楚熹住在後院,起碼要走上兩刻鍾。


  楚熹伏在他背上酣睡,有一點輕柔且停勻的鼾聲。


  祝宜年不禁失笑。


  沿著長廊,穿過月亮門,到了後院,仍空無一人,闔府上下都跑去前院湊熱鬧了,四周靜悄悄的,耳邊唯有楚熹的鼾聲。


  “薛進……”


  祝宜年腳步一滯,又聽她含混地說:“別怪我,老爹。”


  ……


  楚熹習慣了卯時起,已經養成良好的生物鍾,哪怕頭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到這個時辰仍然是醒了。


  腦殼疼,惡心,想吐,滿嘴酒味。


  烈酒真不是開玩笑的。


  “啊——”楚熹掙扎著坐起身,啞著嗓子喚道:“冬兒,我好渴,快給我來一杯神仙救命水。”


  冬兒估摸著她差不多該起了,早備好溫度適中的解酒茶,趕忙遞到她手上:“小姐,你是真不把自己當個姑娘家呀,竟喝成這副模樣。”


  楚熹幹掉一大杯茶,不似方才那般惡心了,抬眸問冬兒:“我昨晚有耍酒瘋嗎?”


  “那倒沒有。”


  不等楚熹松口氣,冬兒又道:“應該沒有,小姐回來時睡得和……那什麼似的。”


  楚熹回嘴:“你才死豬。”頓了頓,覺得不對勁:“是大哥把我送回來的嗎?”


  “聽蘭月說,大少爺昨晚吐得昏天黑地,夜裡還請了大夫呢。”


  “那我怎麼回來的?”


  “小姐一點都不記得了?是先生把小姐背回來的。”


  楚熹猛地睜大雙目:“先生?他並沒有去慶功宴啊。”


  冬兒搖搖頭:“這就不曉得了,小姐一喝醉就忘事,下次可長點記性吧。”


  “……我不會是,跑去先生院裡了?”


  “這,我覺得不能,小姐若能跑去先生院裡,又怎會醉醺醺的被先生背回來。”


  也是。


  楚熹深知自己愛耍酒瘋,小心翼翼的問冬兒:“那,先生作何反應?有生氣嗎?”


  冬兒回憶了一下說:“看不出,反正沒個笑模樣。”


  祝宜年很少有笑模樣,符合常理。


  可為什麼會是祝宜年把她背回來啊!!!


  楚熹正百般糾結,夏蓮撩開門簾走進來,笑著對楚熹道:“小姐,先生身邊的文竹來了。”


  “啊,你讓他等一下!我這就起!”


  顧不得什麼頭疼惡心,楚熹慌忙穿好衣裳鞋襪,快步走到外屋。


  文竹站在那等她,因對這間小姐的閨房好奇,悄悄東張西望,見她來了才正色道:“先生讓我給少城主送些解酒丹,先生說用白水服下,吃過就不會難受了。”


  “你家先生……”楚熹試探著問:“昨晚回去,有沒有,生氣?或者特別的反應?”


  特別的反應。


  文竹微怔,不知道該怎麼說。


  先生雖然看起來像個超塵脫俗的聖人,但畢竟是男子,身邊又沒有侍婢,清心寡欲久了……


  會夢/遺,也不算特別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新了九千多,我可以要很多很多評論嗎?如果有,明天還加更!


第53章


  文竹不傻,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所以文竹告訴楚熹,祝宜年昨晚一切如常,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楚熹結結實實的松了口氣。


  之前在沂都,也是喝醉了,追在陸遊的身後一個勁喊WiFi,楚熹隻怕自己迷迷糊糊的,給祝宜年起個什麼響亮的外號,旁的倒無所謂。


  對祝宜年,她還能做多出格的事?


  不可能的。


  吃過解酒丹,頭痛緩解,料想有用,派丫鬟給老爹和大哥二哥分別送去一顆。


  丫鬟怎麼拿走的,又怎麼拿回來,說是那邊先生也讓文竹去送了。


  楚熹心裡很服氣祝宜年,像他這般曾身居高位,還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實在少有。


  仍是那句話:“先生不愧是先生。”


  這在冬兒看來算不得什麼,最基本的人情世故罷了,楚熹就是從來不在這上面操一點心,故而覺得祝宜年很厲害:“小姐未免太尊崇先生了。”


  “這叫尊師重道。”


  “宋學究聽到這話可該哭死。”


  楚熹總被冬兒懟,早已習慣,朝她翻個白眼,低頭去穿厚棉靴。


  “小姐要去哪?”


  “北場,告訴小廚房別準備我那份晚膳,我不回來吃。”


  北場是楚熹和工匠研制炸彈的地方,冬兒聽她這麼說,便憂心忡忡道:“小姐千萬要當心。”


  楚熹笑道:“放心吧,薛軍的箭雨底下我都活過來了,還能叫自家的火藥炸死嗎。”


  “小姐福大命大,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借你吉言,我走啦!”


  楚熹原來出門愛領著冬兒,可如今她總扎在男人堆裡,這到了嫁人年紀的小姑娘就不方便再帶著了。


  乘著車馬來到北場,工匠們正加緊制作火藥,前夜薛軍圍攻安陽,幾乎將城中儲備的陶罐彈用盡,誰也不曉得他們何時還會再打上來,工匠們不敢懈怠,各個熬得眼圈青黑。


  領頭的工匠叫郭泉,是老爹親封的火兵長,他愁眉不展的對楚熹道:“少城主,我們人手實在太少了,即便加緊趕制,一日的工夫也隻能制出不足百數的陶罐彈,你看能不能再撥一些人手過來。”


  薛軍攻打常德耗時一月,軍需所剩不多,辎重還在路上,楚熹估算著,最快也要五日才能到安陽。


  五日,不足五百的陶罐彈,的確很難頂得住薛軍下一輪攻勢,何況薛軍吸取了這一次戰敗的經驗教訓,肯定會有新的應敵之術。


  他們光是砍伐了東北角外的密林,重新挖開護城河,顯然是不夠的。


  “郭兵長,你說,若在陶罐裡塞上火石,用一根線遠程控制,這樣引爆炸彈,能成嗎?”


  “火石……”郭泉眼睛一亮,點點頭道:“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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