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嘖……”


  “我有事求你。”


  楚熹一愣,視線挪到他身上:“別,千萬別說求,這個字太重了,我可擔當不起。”


  “怎麼擔當不起?”


  “我怕你說什麼,我頭一次開口求你……”


  薛進雙眉一挑,笑道:“商量,我有事同你商量,這樣總行吧。”


  “商量可以。”楚熹擱筆,兩臂交疊搭在案幾上,一本正經的看著薛進:“夫君請講。”


  “廖將軍年過三十,尚未成親,我想請你幫他張羅張羅。”


  “這事你不該找我呀,要找你舅舅才對,他多擅長,我都想,以後他歲數大了,提不動刀,拉不動弓,回鄉做個媒婆正好。”


  薛進不禁哼笑:“娘子考慮的倒是很長遠。”


  楚熹無比真誠的笑:“作為夫君的賢內助,為夫君做打算是應該的。”


  “那廖三……”


  “我跟你說老實話,我很樂意幫這個忙,可我上哪給他找啊……哎!真有!我真想起來一個!我們府裡有個廚娘,前年她丈夫病死了,還不到三十,模樣也好,還帶著一兒一女,我覺著不錯,這剛一成婚,廖三爺就兒女雙全了,多有福氣啊。”


  薛進一直忍著沒打斷她,等她嘰裡呱啦的說完,終於憋不住了:“你看廖三那脾氣,是能甘願給人做繼父的嗎?”


  楚熹打心眼裡覺得這兩個人合適:“繼父怎麼了?隻要他好好對那倆孩子,那倆孩子自然會視他為生父,給他養老送終,披麻戴孝,不挺好嗎。”


  “……你真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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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幹嘛這表情,要吃人似的,啊,我明白了,不就是傳宗接代那點事嗎,三十歲又不老,再生兩個唄,當然,不能厚此薄彼,偏心眼可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薛進聽她說再生兩個的時候,額頭上青筋都爆起來了,滿腦子是他死後楚熹帶著他一對兒女改嫁的場景,可聽到後面那句,臉色稍稍緩和:“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廖三就是那等心眼比針鼻還小的禽獸呢,萬一他偏心眼苛待繼子呢,我以為……那個廚娘應當安心守寡,起碼把一對子女養大成人,再考慮改嫁的事。”


  楚熹很不贊同薛進的看法:“為什麼啊,她的小女兒才三歲,假若十六歲嫁人,還得十三年,十三年之後她都四十多啦!大好時光都糟蹋啦!”


  這件事於薛進而言,已經和廖三無關了,他就較這個勁,非把楚熹的歪念頭掰正不可:“好,倘若換做你,你領著一對兒女,改嫁給一個人面獸心的混賬,你該如何,你對得起自己的兒女,對得起死去的夫君嗎。”


  “……至於嗎?”


  薛進堅定的點點頭:“至於。”


  楚熹想法明確,思路清晰,都不用考慮,脫口而出:“那就和離唄,再嫁不就好了。”


  薛進握緊手掌,盡可能讓自己像個理中客:“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萬一不能和離呢?就好比那廚娘嫁了廖三,身份天壤之別,她要和離,廖三不幹,這怎麼辦?豈不是隻能委屈了一對兒女。”


  “這……”


  “所以還是得先撫養兒女長大成人。”


  “不不不,你讓我想一下。”


  “好,你想。”


  薛進仿佛打贏了一場勝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心裡想,以後的事的確誰也說不準,未雨綢繆總歸是沒錯的,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兒女長大成人後最該感恩他。


  楚熹琢磨好一會,終於開口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什麼辦法?”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嗯?”


  “寧肯得罪天王老子,也不要得罪枕邊人,廖三要敢苛待我的兒女……什麼我的兒女,反正我要是遇上那等人面獸心的混賬,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好了,行了。”


  “我還沒說完呢,我有一百種辦法讓那個混賬死的悄無聲息,然後我再改嫁,總不會那麼倒霉,又碰上一個混賬吧,當然,碰上也沒關系,幹掉就是了!”


  薛進手撫著額頭,面無表情的盯著案幾上的紋路。


  楚熹很得意,比打贏一場勝仗還得意:“快快快,還有什麼假若,放馬過來!”


  薛進輕嘆了口氣:“你都成黑寡婦了,我還有什麼假若。”


  作者有話說:


  夫妻日常要結束了


第71章


  雖說薛進這個人毛病一大堆,刁鑽,較真,嘴不饒人,動不動就臭臉,但楚熹和他在一起,大多數時候都挺快樂挺輕松的。


  偶爾楚熹也在心裡質問自己,她是不是還喜歡薛進。


  在她主動質問自己的那一刻,答案通常是喜歡。


  薛進真白,真帥,真大,真香,不管白天看起來多煩人,晚上一鑽進被窩裡,楚熹就能自動格式化掉那些缺點。


  可能正如薛進所說,她就是好色。


  不過……除了這一點,倒也沒什麼別的了。


  薛進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更不會影響她做出的任何決定,這種在掌控範圍之中的喜歡,著實令她身心愉悅。


  左右怎麼過都是一天,不如高高興興的,我好你好大家好。


  薛進明日晌午便要啟程去亳州,老爹張羅著給他辦個踐行宴,特地派人來問小夫妻倆的意思,老爹一番好心,楚熹和薛進自然不會推脫。


  戌時前廳擺宴,人不齊,尚未開席。


  老二來得早,一進門就瞧見獨自坐在椅子上的老大,笑道:“大哥,大嫂呢?”


  老大也笑著說道:“老爹請了先生,你大嫂說她不便見外男,就沒來,自己在院裡吃了。”


  “大嫂果真是賢良淑德,大哥有福氣啊。”


  “二弟不用太過豔羨,你的大喜之日近在眼前。”


  老二不像老大,偷偷摸摸給自己找了個相好的,他得指著老爹給安排,老爹心裡雖有了人選,但前面那兩場婚事太勞民傷財,要稍稍緩一陣子,便同老二商量,等入夏之後再解決他的終身大事。


  老二壓根不著急,當然也沒意見,他坐下來道:“那三妹妹呢?為何不見他們夫妻?”


  “老爹面子不夠,三妹妹請纓跑一趟,咱那妹婿也跟著去了。”


  “嘖嘖,我若是先生,恐怕也不來,當初在舟鳳,先生和咱那妹婿可是結下了不小的梁子。”


  老大壓低聲音道:“我看薛進是有心化幹戈為玉帛,他親自過去請先生,給先生一個臺階下,我想先生不至於這點面子都不給他。”


  自從薛進入贅楚家,就始終待在楚熹的小院裡,很少外出走動,祝宜年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兩人至今沒見過面。


  這一不見面,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老爹怕他們面上不顯山不漏水,私下在安陽鬥法。


  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邊能不疼?


  故而設了一場踐行宴,想讓祝宜年和薛進杯酒釋前嫌。


  楚熹領著薛進來到祝宜年的小院,臨進門前囑咐薛進:“先生最重禮數,你待會可要客氣一些。”


  “用你說。”


  “哼。”


  楚熹白了他一眼,利落的踏過門檻。


  文竹正在院裡給梅花修剪枝子,看到楚熹,忙笑臉相迎:“少城主。”


  “先生呢?”


  “先生在書房練字,少城主到裡面稍坐片刻,我這便去請先生。”


  “沒事,我在院裡等就行。”


  文竹生怕楚熹等太久,一溜煙的跑去了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見祝宜年坐在案前看書,眼睛像是在書上,心卻不在,他最近經常這樣走神,文竹也習慣了,開口喚道:“先生,先生。”


  “嗯?”


  “少城主來找先生,還有那個西北王,瞧著是要請先生去赴宴。”


  文竹並不清楚祝宜年的身份,隻覺得他家先生好大的面子,城主來請不行,又換少城主,連堂堂的西北王都驚動了,實在了不起。


  祝宜年神色淡淡,隻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文竹不禁道:“今晚風大,怪冷的,要不……先讓少城主到廳裡坐會?”


  祝宜年沉默了一瞬,終於起身,他素日寡言少語,文竹待在他身邊久了,多少能通過他的一舉一動摸透他的心思,瞧他像是要去赴宴的模樣,立即取來一件足夠厚實的大氅:“先生當心著涼。”


  “嗯。”


  祝宜年披上大氅,走出了書房,遙見楚熹和薛進並肩站在院門處,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身上都帶著點紅,觀其姿容,仿若金童玉女。


  薛進先看到了他,拿手指戳了戳楚熹的肩膀,楚熹偏過頭,由怒轉喜,快步上前道:“聽文竹說先生前些日子不大舒服,一直臥床靜養,現下可好了?”


  “好多了,不巧,沒能喝到你們的喜酒。”


  “不妨事不妨事,隻要先生能無病無災比什麼都強。”


  薛進原本還想著奉承奉承祝宜年,緩和一下關系,往後再找機會招攬祝宜年,可聽楚熹一通甜言蜜語,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論拍馬屁的功夫,他遠遠不及楚熹。


  思及此處,薛進站到楚熹身旁,笑著對祝宜年道:“原來先生抱恙在身,才總不露面,是我小人之心了,還當先生不屑與我為伍。”


  薛進這兩句話說得足夠漂亮,足夠給祝宜年體面,楚熹都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狗東西,原來能吐出象牙啊,也是,他要真一張嘴就是帶刺的玫瑰,廖三等人不會對他那般忠心耿耿。


  “怎會,你我之間的恩怨,隻因立場不同,無關個人。”


  “薛進仰慕先生學識已久,心中不少困惑想向先生討教,今日不如拋開立場,把酒言歡可好?”


  他若詢問祝宜年如今的立場,祝宜年必不會留情面,然而他隻道是今日拋開立場,祝宜年再無話可說,隨二人去前廳赴宴。


  薛進和祝宜年走在前面,楚熹稍落後一步跟在旁邊,暗暗打量著那有些陌生的薛進。


  老爹總說薛進狗脾氣。


  他口中的狗並非是懷裡抱著的,看家護院的,又或像仇陽那般老實聽話的,安陽府養著不少細犬,細犬天性溫順,擅長捕獵,但要它們足夠兇狠,能除去讓百姓憂心忡忡的猛獸,就須得養出幾分野勁,幾分血性。


  這種狗是永遠不會在主人跟前搖尾乞憐的,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喂它一口肉吃,它照樣不正眼瞧人,不說別的,楚熹院裡那隻大黑,隔三差五就要惹出點事,一定要狠狠踹它幾腳它才會消停。


  薛進便是這樣的狗脾氣,甭管在安陽當統領,還是在沂都當跟班,他都做不來低聲下氣那一套。


  楚熹本以為他生性如此,可這會看他和祝宜年的言談,真是將圓滑世故四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不刻意,不巴結,很遊刃有餘,若是有那不知內情的,一準把他視作官場上廝混多年的老油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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